“计划变了，我们必须尽快先找到纪和光。”赵妙莹道。
如果让开封府的人先一步找到纪和光，以纪和光的性格，肯定不会遮掩。
一个六岁的娃娃，深更半夜在开封府厨房制毒，即便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也足够让所有人惊骇了。
人最怕先入为主，到时候恐怕他们不管怎么解释都很难洗白，而且整个团队都会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本来就是一群奇奇怪怪的娃娃，经不起监视，越被监视问题就越多，问题越多就越容易被严酷监视。如此恶性循环，以团队里各队员迥然各异的性格来看，不出三天就会全盘崩坏。
如此，他们离“被当成怪物灭掉”的结局还会远吗？
目标很明确，想法很清晰，计划很清楚，奈何现实太骨感。
赵妙莹低头看着她和叶梨的小短腿，发出一声又一声叹息。
东京城那么大，她们的腿这么短，怎么可能找得到。毕竟开封府那么多人找了他一天都没找到，还有宋桓之前去找他，到现在都没回来。
叶梨见赵妙莹似乎有点丧气，赶紧鼓励她：“莹姐别灰心，一定可以找到的！”
赵妙莹看着不知愁的叶梨，心叹果然是“傻白甜”。
“我有办法出去。”叶梨带着赵妙莹找到了府西面的狗洞，当初纪和光便钻着这处狗洞离府。
既然要找人，那肯定要走其走过的路径，更容易寻找。
赵妙莹看那狭小的狗洞和脏兮兮的地面，满脸拒绝。
叶梨本来想翻墙过的，看到赵妙莹的脸色后，决定跟她共患难，率先爬出了狗洞，然后伸手叫赵妙莹过来。
赵妙莹蹲下身子，犹豫半天，对叶梨飞快道了句“对不起姐妹我钻不了”，转身就跑了。
叶梨：“？？？”
年度协作力最差团队，始终不负盛名。
叶梨边拍身上的土，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条街往南走，是东京汴梁有名的西大街，西大街那边有州桥，晚间非常热闹，远远可见灯火，听得到人声鼎沸，以纪和光的性格断然不会去那里。
往东走则是御街，位居东京城中轴线，直通皇城，御街中央不许人马行往，但街两边的御廊倒允许市井人摆摊做生意。作为东京城最中心区域，街两侧店铺林立，往来行人众多，官方巡城人员也不在少数。
就说这会儿，才不过片刻，叶梨就看见已经有五六拨人从御街方向过来了。
所以，从概率上来讲，纪和光最有可能往西走，去了浚仪街。
为提高寻人效率，叶梨跳到高处，先观察浚仪街的所有坊巷，将所有偏僻地划为重点排查地后，由近及远一一搜寻。
“纪和光，纪和光，纪和光……你到底在哪儿啊？”
一个时辰后，叶梨嗓子都快喊哑了，还是没找到人。
太阳很大，叶梨被晒得出汗，刚好附近有个柴垛，她就坐在阴凉处稍作休息。
白三娘出来抱柴火，就看见自家柴垛边儿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娃，眉毛秀长，眼睛乌黑乌黑的，如玉雕琢，比画里的还美。
“哟，这是哪家的女娃，长得这么好看！”
她家里正有一个六岁的儿子，猫嫌狗厌的，让她烦得不行。可当见到这小女娃娃后，她又觉得这样年岁的孩子可爱极了。
“这大热天的你坐在这不热吗？你爹娘呢？要不要先去婶子家喝点紫苏饮子解解暑？”
“好呀，多谢婶子！”叶梨本来不想理会跟她搭话的妇人，忽听有喝的，笑容立刻挂在脸上。
白三娘瞧见女娃娃对自己笑，甜到心里头去了。她牵着叶梨进屋，给她倒了一大碗紫苏饮子，还不忘把她自己晒制的李子干装了半碗过来。
紫苏饮子起初喝着并不觉得味道好，甚至感觉有一股儿淡淡的怪味儿，但喝了确实解渴解暑，余味儿感觉有股子淡淡的清香。随之再饮几口，渐渐适应了紫苏的味道，才觉得好喝。
叶梨要吃李子干，被白三娘拦住了。
“先等等，这么吃硬，加点子冬酿，再添一点紫苏水，泡软了些吃才得味儿。”
叶梨依言等了等，李子干再浸过混有蜂蜜的紫苏水后开始慢慢变软，再吃果然不硬，酸酸甜甜很可口。
“婶子好手艺，多谢婶子款待！”叶梨觉得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告辞前问白三娘，“婶子可见过跟我一般大，圆墩墩胖乎乎的男童？大概比我高一点，小眼睛，皮肤很白，深蓝色衣裳。”
白三娘摇头，“听你这形容，若见过我肯定有印象。对了，你跟他什么关系？为何要找他呀？”
“路上碰见的，他丢我石子，我想打回去——”
“三娘，我回来了！”
高大的男人掀帘子进屋，打断了叶梨的话。
男人稀奇地打量叶梨，问白三娘：“这谁家的孩子？”
“是不是很好看？”白三娘先笑问一句，才解释道，“偶然路过的，我看孩子在外头热着，就叫到家里喝口水。”
“是好看。”于俊应一声，转身给自己倒碗水喝，“这两天倒怪啊，咱这巷里总来脸生的孩子。”
“总来？还有谁啊？”白三娘笑问。
于俊笑道：“昨晚我下工的时候，看到隔壁书生领了一个胖乎乎的男童回家。”
白三娘惊讶：“隔壁有男童？”
叶梨有种预感，这男童很可能就是纪和光。她趁二人不注意，先行跑了出去，身影嗖的一下就闪进了隔壁屋内。
厅中简单陈设了桌椅，北墙上挂着颇有意境的山水画，画两侧是对联。
叶梨顾不上细看上面的内容，见厅里没人，她就掀帘子进了内间。
一股淡淡的酸臭味儿扑来，在看清楚屋里的情况后，叶梨立刻止步。
一具男尸横躺在地中央，身体佝偻，头朝着门所在方向，身边有数处呕吐物。
男尸身体僵硬，已经死了多时。在这等酷暑，呕吐物早已经发酸了。
叶梨瞄向衣柜，注意到柜子旁的地上有一个簸箕，倒扣在地面上。再看衣柜上方，摞着两个笸萝，看样子簸箕原本也被放在那里，不知怎么从那上面掉了下来。
叶梨猛地打开衣柜——
“啊啊啊啊！”纪和光惶恐不安地缩在衣柜里大叫。
叶梨要把纪和光从柜子拉出来。纪和光害怕极了，拒绝出来，战战兢兢又缩回柜子最里面，整个人带动柜子抖得厉害。
“行，我不强迫你。”叶梨干脆把柜门关上。
抖动情况果然转小……
片刻后，于俊、白三娘夫妻走到了隔壁书生的房门前。
“张兄弟在家吗？刚刚有个漂亮的小女娃来你这了吗？”于俊去敲门，发现门虚掩着，一敲就开了，于俊和白三娘就进了屋。
“啊——”
看见书生张显的尸体后，白三娘惊得尖叫一声，躲在于俊身后，
“死、死人了？来人啊，死人了！”于俊被这场面吓坏了，一时间愣在原地。
等缓过神来后，他拉着于三娘就跑了出去，召唤邻里，叫人去报官。
展昭刚好带人在附近搜查，听说有人报案，迅速抵达现场。
在确认过尸体情况后，惯例要搜查死者的房间，衣柜里的纪和光毫不意外地被发现了。
公孙策对死者张显做了初步尸检后，告诉展昭：“死了至少六时辰，从呕吐物和死状看，系死于乌头中毒。”
又是乌头中毒。
纪和光刚好又在现场。
纵然展昭不想相信一个六岁孩子能干出制毒杀人的事情，但两桩案子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说“不可能”。
随后，展昭就将纪和光带回了开封府。
包拯片刻不等，立刻详审纪和光。
展昭则因为听到目击证人说，曾有一位漂亮女娃疑似找过纪和光，但后来突然不见踪影了。
不知为何，展昭莫名想到了叶梨，他便特意来北跨院查看叶梨的情况。
看见叶梨和赵妙莹正跟几名衙役玩老鹰捉小鸡，听说已经玩了半个时辰了，展昭这才放了心。
从案发现场到开封府的路程不算近，半个时辰前，刚刚案发不足半炷香的时间，别说凭一个六岁孩童的体力，就是成年人骑快马，也不可能这么快跑回开封府。
公堂之上，包拯欲拍惊堂木，看见堂下瑟缩的纪和光，他轻轻将惊堂木放下，把闲杂人等都打发走了。
包拯将留有毒物残渣的石臼放在桌上，温声问纪和光：“孩子，这是你弄的吗？”
纪和光点点头。
包拯见纪和光说了实话，马上追问：“你小小年纪，如何识得乌头和夹竹桃？”
见纪和光不答，包拯变换话术：“本府小时候因长得黑，常被同龄的孩子们嘲笑和欺负，那时候可生气了，便很想打回去。是不是那书生也对你不好，你也想打回去，才下毒杀他？”
话毕，包拯就紧盯着纪和光，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管这孩子是否承认杀人，制毒一事已确系属实，他势必要重新审视这五名孩子，并深究他们背后的东西。
北跨院。
打听完消息回来的赵妙莹，焦急对叶梨道：“怎么办，我听说纪和光被抓了，现场还死个人！这下我们彻底没救了，要被他连累死！”
为了惩罚赵妙莹在钻狗洞的时候放她鸽子，叶梨在回来的时候没告诉赵妙莹，她已经找到了纪和光。
叶梨淡定喝茶，“乐观点，说不定纪和光一句解释就能力挽狂澜。”
“怎么可能！”赵妙莹满脸不信，“他要有这能耐，我钻三十次狗洞！”
与此同时，开封府公堂之上。
纪和光对包拯摇头，再摇头。
“竹叶，山海螺，”纪和光一字一顿得解释，“给小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