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忠在D区漫不经心地挑选着大米,时不时把目光向D区环视了一周。卖米的大叔嘴里叼着一支廉价烟,时不时地朝秦良忠喷了些呛鼻的二手烟。
“我说这位先生,您都在这挑了20分钟了,是不是真把我这廉价的米当艺术品啊?”大叔夹着一口浓烈的家乡话。
秦良忠见状,立刻掏出了二十元纸币塞给了大叔:“现在可以给我挑久一些了吧!”
大叔望了望手中的钱,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靠在了椅子上,享受着尼古丁的味道。
此时的时间是六点半。
突然,在秦良忠抬头的刹那,正巧与陆启宏的目光对接在了一起。
一切的一切喧嚣且嘈杂。
一切的一切平和又寂静。
陆启宏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在此地做任何停留,径直转身走去,秦良忠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一把米,朝陆启宏奔去。
两人几乎是在极速奔跑着,耳边的风呼呼吹过,不带一丝味道,汗水渐渐流下了两人的脸颊,滴落在地板上,立刻化开。
两人从D区跑到了B区,时不时撞到了一些正在挑菜的人们,不时有抱怨声传来:
“什么人呐,有没有点素质!”
“跑什么,着急投胎呀!”
“是啊,都吓到老人家了……”
“把我新鲜的番茄都给撞飞了……”
秦良忠只得一边亮出证件,一边道歉并解释着。
这么一耽误,陆启宏与他的距离便越来越远。
秦良忠几乎飞奔了起来,身旁的人都化成了虚无飘渺的影子,在五彩斑斓的世界中转瞬即逝。
横跨一个摊位、侧翻一辆三轮车、越过一片菜篮……
速度、脉搏、心跳,还有耳边的呼呼声……
突然,秦良忠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无数捆蔬菜朝秦良忠砸来,猝不及防,把秦良忠黑色的冲锋衣染成了绿色,但这些蔬菜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图。下一秒,数百枚土豆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把秦良忠砸得昏头转向。模糊中,秦良忠隐约看见了陆启宏似笑非笑的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秦良忠终于稳住了平衡,可那进口冲锋衣早已破败不堪。
雷声过后还有暴雨,几个摊位的菜贩团团围住了秦凉中,无数指责声劈面而来:
“你看我那新鲜的菠菜都被你弄脏了!”
“我这自家无公害卷心菜全被你浪费了!”
“我那一车几十斤土豆,一点不剩,被你全撞翻了,今天要是不赔钱,我找你们单位投诉!”
秦良忠只得忙不迭地掏出警察【FX】证,喘着粗气道:“实在抱歉,我正在执行紧急任务,这关乎到……”
可更多的指责声完全把秦良忠的声音淹没:
“拿一张警察【FX】证就想逃避责任,你这有没有点职业道德啊!”
“还执行紧急任务,依我看,你还是自己把自己抓起来算了。”
“哪有警察还扰乱治安的?”
这下,秦良忠算是百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水果店。
凌霄云站在一篮水果后,双手插在口袋中,正享受般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眼前人来人往,几乎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水果店的位置相对于其他区域稍微高一些,几乎可以对整个湖山菜市一览无余,刚才令人热血沸腾的追逐战,几乎被凌霄云尽收眼底。
“李默岍,你也有今天啊!”凌霄云自言自语道。
不料,身后竟真的出现了一阵冰冷的声音:
“凌总不惜借警方的手,以此达到除掉我们的目的,可真够处心积虑的。”
凌霄云猛然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李默岍就站到了他的身后,眼神中时时刻刻透露着一股冷漠的气息。
“原来李总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啊,看来这批货属实价格不菲。”
“借刀杀人这种低劣的手段,也只有你做得出来,你真以为凭着警方的那点力量,就能够这么轻易的击垮腾跃集团?
你太天真了,凌总,到时候一招不慎,可别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那可真得谢谢李总提醒了,不过依现在的情况,好像李总的人也完不成交易了吧!”
“这就不劳凌总操心了,毕竟这都是我的手下,我最了解。”
“但我还是得奉劝李总一句,千万别轻看对手的能力,毕竟有着一张天罗地网正等着你们呢。”
不知为何,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斜前方。
一名长发女子款款地走在了CD区的通道,留下了一缕微乎其微的清风。
H区。白色SUV内。
“施队、仇队,”许延松传来汇报消息,“我通过调取水果店的监控发现了李默岍和凌霄云的踪迹。”
“收到,你继续对他俩实施监控,切记盯紧了,他俩有任何异动立刻上报。”仇鸣说。
“是。”许延松低声回应道。
“看来这次腾跃集团算是倾巢出动了。”施雨泽把头转向了一旁的仇鸣。
“可是施队,我们的人盯得这么紧,他们怎么会有交易的机会呢……会不会这次报案就是一个恶作剧?”
“应该不会,毕竟腾跃集团的这几位高层都同时出现在了这里,我相信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那他们交易地点会选在哪?”
“这个得容我想一想。”说着,施雨泽用手撑住了额头,双眼也自然而然地合了起来。
SUV内异常安静,甚至充斥着清晰的呼吸声,但施雨泽大脑却在飞速转动着,无数时间、地点、人物和线索不断涌入了他的脑海中。渐渐的,在施雨泽的强迫下,这些杂乱无章、毫无规律的线索几乎形成了一段完整的案情。
“仇队。”施雨泽猛然抬起了头。
“施队是想到什么线索了吗?”
“腾跃集团居然动了这么大阵势,说明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也一定会将这次交易进行到底。”
“可A区、B区、C区、D区、E区和F区都被我们全方位地进行了跟踪和监控,但似乎没发现有什么动静。”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能仇队听后会很震惊。”
仇鸣想了想,说道:“施队的意思难道是……”
“看来仇队能理解到我的意思,”施雨泽说着便拉开了车门,“咱俩联手应该搞得定,毕竟主干力量现在几乎都我们的人被牢牢控制着。”
“明白了,施队打算怎么干?”
施雨泽没有说话,而是从后座拿出来一个长方体盒子,单手递给了仇鸣。
仇鸣立刻将盒子的盖子掀开。
里面赫然躺着两把崭新的九二式手枪。
那名长发女子缓缓地走向了H区,手上浅黄色的挎包格外鲜明。她的头发又长又直,层次分明,身上的碎花长裙也给她那优美的线条添了几分姿色,颇有韵味。一副价格不菲的墨镜,与深黑色的长筒靴堪称完美搭配。她走过的路无不留下了一阵香水味。若不是地点在菜市场,可能大部分都会人认为她是某位知名网红。
在众多车辆中,女人一眼便辨认出了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子。随即,她朝对方快步走去。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微微地抬起了头。
女人走到了他的身前,正想把手中的挎包递过去,不料男子突然转身,把面容暴露了出来。
此人竟是凌子云!
“想不到吧,哼哼,”凌子云冷笑了一声,“这就是我们送给腾跃集团的一份大礼。”
而女人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掏出了包装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把瓶中的水一点不剩地赠给了凌子云。
仿佛冲浪一般,水花使凌子云的双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下一秒,一记重拳直冲凌子云的腹部,他只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剧烈地震了一下。随即,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险些失去了重心。
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在他嘴中蔓延开来,液体的味道时时刻刻都充斥着他的味觉神经。
“这疯婆力道还不小……”凌子云喃喃道。
紧接着,又一记重拳袭来,幸好凌子云偏头及时,不然这张脸指不定得被毁容。
他已经感受到了一阵疾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凌子云趁对方攻击落空之际,闪身从身旁自己的车内抽出了一条约1.5米长的铁链,铁链拖在粗糙的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格外沉闷。
凌子云一使劲,铁链便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向女子飞去。女子只好顺势把身体向后倒,才避免了这一记致命重击。而落空的铁链在空中转了个圈,便又向女子的方向飞去。
如果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时,女子向左一滚。恐怕现在早已尸骨无存。可人的速度哪比得过铁链的速度,在侥幸躲过几劫后,铁链也飞速地划过女子的手臂,虽然只是轻轻划过,但一道血痕霎时印在了女子的手臂上。
凌子云步步逼近,只见他的手正一点一点地伸向地上的挎包,再接触其的那一刻,一记飞腿向凌子云的手臂砸来。只见凌子云闷哼一声,随后全身随着那失控的手臂失去了平衡,无力地倒在了一旁。
“怎么又是你!”倒在地上的凌子云既惊讶又愤怒。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阿曜出现在了凌子云的跟前,捡起了地上的挎包,拍了拍上面粘着的灰尘,又将旁边的女子扶了起来。
此时,凌子云愤愤地瞪着面前的两人。
“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可不能拿。”
正当两人转身片刻,两声厉喝同时从三人左右两侧响起:
“不许动!”
阿曜用余光瞥见了两管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他。
“阿曜,你好大的胆子,都背上两条人命了,还敢在这露面!”仇鸣的声音异常犀利。
而凌子云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走到了两人旁边,贴着阿曜的耳根,低声道:
“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只有我们联手才能突围,不如我们先搁下之前的恩怨……”
可凌子云话未落音,就被阿曜一记肘击结结实实地打翻在地。
“我不需要与你合作,照样能打得过这俩警察。”阿曜一字一顿地说。
“口气还真不小。”仇鸣也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阿曜只是笑了笑,顷刻,与身旁的女子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车海中。施雨泽和仇鸣的配合也相当默契,两人同时分头追击在逃的两人。
地上的凌子云仍捂着腹部低声惨叫着。
H区东侧。
翻过一辆又一辆车后,施雨泽终于与女子拉近了距离,眼前的一堵围墙挡住了女子的飞速奔跑。
女子停住步伐,转身面向了施雨泽,那握紧的双拳极为有力,仿佛是在示警,但一系列的动作却遮掩不住女子发自内心的那一阵阵慌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都掉进凌氏集团那准备已久的陷阱吧,”施雨泽说着,也把九二式手枪枪口对准了女子,“看来像李默岍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也没能料到期盼已久的买家却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劲敌。”
女子没有说话,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没等施雨泽说完,女子脚上的高跟鞋猛地发力,狠狠地侧踢向了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一瞬间,尘土飞散,而施雨泽就像进了雨林般,被一层层的“雾”遮住了双眼,他不禁用手遮挡眼前无尽的尘土。
隐约中,一阵阵痛觉又传入了他的大脑,还是这么地似曾相识,但毕竟经过了一次微创手术,遗留的玻璃片并不具备先前那么强大的杀伤力,可在这种紧要关头,这种疼痛却是致命的。
“这躯体也太不争气了吧,”施雨泽低声喃喃道,“一出任务它就净出麻烦……”
天边的夕阳已经在夜幕的笼罩下消失了半边躯体,初春的晚霞就是这么的绚丽多彩,大部分人仍在菜市与商贩们讨价还价,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停车场里的波澜。
施雨泽感到自己的大脑已经有了些许缺氧,一阵阵的疼痛袭击着他的神经,那飘柔的晚风麻痹了他的全身,但却带来了些许熟悉的过往。
许多身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施广陵、林晓璐、王局、程局,还有自己的同事们,仿佛正在一阵阵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深沉、细腻,像初绽的花蕾般芳香四溢,更像春水般久久荡漾着。
浮光掠影、红尘往事,全都袭面而来。
“小施,你可得想好了……”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刑侦多好啊,能直面面对犯罪分子,紧张又刺激又不枯燥;而经侦每天只会面对着一大串繁琐的数据……”
“的确如此,可我父亲的路,我必须把它走下去。”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
飘渺终究难逃消散,失重将施雨泽拉回了现实。
脉搏、速度、身手……
心跳、反应、力量……
虽然施雨泽的后背着着实实地触着了地,可他一个完美的鲤鱼打挺帮他重新稳住了平衡。
疼痛,来去匆匆,到现在也消逝无踪……
对方被施雨泽的弹跳能力惊住了,打出的拳头并没有及时收回,被施雨泽紧紧攥住,随即使劲一抬,对方瞬间失去了平衡,力不从心地向后倒去。
这一摔不要紧,可对方在摔倒的同时摔掉了身上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墨镜,另一个,施雨泽怎么也没有料到……
竟然是一顶假发!
而惊喜和意外并没有终止,这张脸彻底让施雨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假【FX】牌经理!”震惊充斥而来。
而方耀丞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便抓起了地上的尘土,又一次撒向了施雨泽。
这次,施雨泽的反应稍有迟缓。不一会儿,他似乎想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些许尘土进到了他的肺部,痛痒之感也在一瞬间遍布了他的全身。
片刻,他只感到一阵沉重的引擎声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H区西侧。
仇鸣和阿曜也穿梭于众多车辆之间,可在奔跑中,阿曜冷不防地听到了一阵声音从侧耳传来:
“别费劲了,现在你的身份可是境外通缉犯,你也就算跑到了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将你抓捕归案的……对了,如果你拒捕、反抗,我们可以就地击毙。”
但阿曜却仿佛听到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随后慢慢侧过脸,微笑道:
“是啊,不过这取决于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说完,阿曜腾空跃起,跳到了一辆车后,而仇鸣则端着枪缓步逼近。
在车尾处,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慌乱中,警枪落了地,发出了沉重的碰撞声。
阿曜的力道不容小视,一米九的身高,手腕足足有仇鸣的大臂粗壮,他死死的锁住了仇鸣的腰,甚至已经悬空抬起了他,而仇鸣也一只击打着阿曜的肩部。
“啪……”仇鸣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剧烈的冲击使他全身的脏器似乎震了一下,可现状不容他缓冲。
两人径直扑向了不远处的警枪。
还是仇鸣略快一些,当阿曜冲到自己身旁时,自己食指已经伸到了扳机上。
可不知为什么,只见阿曜的手轻轻一挥,仇鸣的手似乎不受控制地松了松,警枪也落到了地上。
霎时,仇鸣望见阿曜手上的戒指弹出了一片刀刃。此时,银白色的刀刃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枚戒指暗器正是阿曜在机场划伤檀德尔的武器。
阿曜这时也注意到了方才打斗时掉落的女士挎包。片刻,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而倒在地上捂着伤口的仇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极为重要的东西落入对方之手。
仇鸣的手臂已经被鲜血浸染,被温热的液体包裹的同时,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仇鸣的双眼渐渐紧闭,重心也在恍惚中消逝无踪。
在他即将倒下的那一刻,只见阿曜几乎凌空而起,被重重地摔到了另一旁的地面上,尘土顿时四起。
定眼一看,穿着休闲装的檀德尔骑着一辆霸气的摩托车及时赶到,把阿曜撞飞到了几米之外。
他单手勾起了地上的挎包,将其挂在摩托车车把上,仇鸣同时也注意到,檀德尔的另一只手还缠着绷带。
就在这时,闻声赶来支援的队员们正在将这一小片区域包围。
“阿曜,别抵抗了,一对七,你没有一点胜算。”
可话刚落音,一阵引擎声和一丝车灯刺激到了檀德尔敏锐的听觉和视觉,他急忙下车并取下了摩托车把上的挎包,又转身冲向了地面的仇鸣,将他抬到了道路的侧面。
引擎声愈发逼近,车灯愈发刺眼……
方耀丞驱车停在了阿曜旁边,又将车门打开,阿曜也配合得比较默契,在汽车再次发动的一瞬间坐上了副驾驶座。
众人也赶到了仇鸣旁,将仇鸣慢慢扶起。
“封锁各个路段,拦截一辆灰色套牌车!”林晓璐对着对讲机说道。
“……这次……多亏了檀队出手相救,不然……”仇鸣仍在喘着粗气。
“这没什么,仇队,之前你也帮过我许多忙。”说着,檀德尔打开了挎包,里面的物体品顿时展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这可是烟【FX】土,缅【FX】甸货!”
“原来阿曜走私的就是这玩意啊!”
但施雨泽仍在旁边踱着步:“收队吧,天色不早了,这烟土先交给仇队保管。”
“要不我们五五分,毕竟这是围剿行动经侦支队的功劳也很大,到时候交给市局上级说不定还能升个一官半职。”仇鸣虽然负伤,但仍在调侃着。
“仇队当这是海盗船坐地分赃啊!放心,以后行动都是你们拿货,我们要人。”
“施队真大方……”
“白泽,马上送仇队去医院,伤口感染了可不好,现场交给我们处理就行。”
……
傍晚时节,满天星霞,格外耀眼,绚丽缤纷。
“施队,这案子是不是可以告破了?”秦良忠问道。
“哪有这么容易,人还没抓着呢。况且,我估计他们还不止存有这么一包货。”
“可他们都吃过这么一次亏了,那还会有这么轻易上钩呢?”
“所以烟土这事可以缓一缓了。”
“那我们下一步的任务……”
“星光旅店。”
“什么时候?”
施雨泽回眸一笑:
“今晚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