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下意识接过酒壶。
冰冷的海水从他湿漉漉的头发、军服上不断地滴落在地，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洞的，看上去十分无神。
但仿佛是因为杀戮的刺激，让他的瞳孔略微恢复了一点焦距。
他神色漠然地盯着眼前的达摩克里斯圣。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五老星。
是的，哪怕经历了多弗朗明哥事件、顶上战争、以及后来多次的“交锋”，罗恩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世界政府最高权力。
一般来说，海军中只有海军元帅有资格面见五老星。
哪怕是海军大将，没有特殊的情况下，也不得面见他们。
当然，波鲁萨利诺是个例外。
这一刻，不少关于眼前这个秃顶老者的情报，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达摩克里斯圣，出身天龙人中的望族，其背后的家族在当今世界贵族元老会中掌控着相当强大的话语权，仅次于五老星之首的菲尔普斯圣。
其父辈赐予其“达摩克里斯”之名，原意为象征着制约和天谴，象征着一切权与利的终极。
而达摩克里斯圣其人也不负众望，少年时期就展现出不乎寻常的天赋和才能，再加以其极富雄心壮志，在天龙人的精英教育下，成为世界贵族中最耀眼的明星。
年仅三十岁时，达摩克里斯圣就执掌神之骑士团的统帅权柄，并且于同年当选成为五老星席位直到今时今日，被誉为“历代五老星人选中最具智谋的人物”。
而根据罗恩从多拉格那边所搜集到的情报所知，在大海贼时代开启前后，世界政府中所推出的一系列政策，比如王下七武海制度、比如扶植红发成为四皇以稳定新世界局势、比如神之骑士团的扩军等等，都是达摩克里斯圣的手笔。
多拉格本人更是毫不吝啬地称赞达摩克里斯圣：
“其雄才大略、足智多谋、谋断果决，如果不是出身于腐朽的天龙人的身份束缚了他，绝对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
只可惜，因为某种不得而知的原因，在多弗朗明哥事件之后，达摩克里斯圣就开始逐渐被世界政府的领导层所排挤。
在圣地玛丽乔亚袭击事件中他虽然亲自率领神之骑士团出兵，力挽狂澜，但天龙人元老会依然通过了他的辞呈。
“怎么了？害怕有毒吗？”
达摩克里斯圣看到罗恩有些恍惚的样子，微笑道。
罗恩眯了眯眼。
达摩克里斯圣的语气和神态，放松得有些可怕。
哪怕眼前这个老者已经不再是五老星的一员，但那种身居高位的威严，依然存在。
他拧开酒壶，仰头痛饮。
咕噜咕噜……
温热的烈酒入腹，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喉咙和胃部，让他忍不住有些干呕的感觉。
布满狰狞血丝的双目，越发冰冷。
“看来你等了我很久。”
啪嗒……
酒壶跌落在地，罗恩眼神冷酷地盯着达摩克里斯圣，语气生硬地开口：
“你故意泄露你的行踪，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让我主动找上门。”
达摩克里斯圣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海军英雄，忽然满是遗憾地叹息道：
“真是惊人的敏锐啊……集合了泽法的意志、卡普的战力、战国的智慧，查尔斯·罗恩……有时候即便是老夫也不得不感慨，如果你不是海军而是一名天龙人……”
他摇了摇头，
“不，如果天龙人中哪怕出了一个有你一半才能的晚辈，圣地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甚至天龙人之基业至少会获得三百年以上的延续。”
“钢骨空，泽法，还有你……海军三代，传承不断，真是让人妒忌啊……”
罗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僵硬而嘲弄的弧度。
“海军肩负正义之理念，传承自然不断。”
“至于天龙人……那可是伟大的神，从一出生就站在山顶，他们的人生任务就是尽情地享受特权和享乐，又怎么可能去接受苦难的磨炼呢？”
达摩克里斯圣并没有反驳。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同胞的劣根性。
反驳是没有意义的。
他只是正色看向罗恩，道：
“是的，老夫的行踪是故意泄露出去的。”
“因为老夫知道，在泽法死后，你一定会展开报复。”
“那么……有什么比杀死一个落单的五老星，要更加来得解气的事情呢？”
“相信是没有了。”
“所以，老夫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老夫也知道，以你的智谋和眼界，一定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局。”
罗恩淡淡道：
“是的。”
达摩克里斯圣满意地笑了起来，
“是啊，你的确看出来了。”
“可你依然来了。”
罗恩道：“我没有畏惧的必要。”
达摩克里斯圣叹气：
“的确，以你的战力，这片大海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你杀死老夫。哪怕整个神之骑士团今日都驻扎在这里，恐怕老夫也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把他们全部杀掉……”
“所以这就是你只带了二十名骑士的原因？”
“是的，对于大将级的战力来说，人数没有意义。再多也不过是徒然牺牲而已。”
达摩克里斯圣看向那遍地的尸体，眼神中并没有太多的哀伤。
“神之骑士团的成员，都是天龙人。”
“而这二十人，都是老夫家族中精挑细选出来，从小就陪伴老夫一道长大，保护老夫的同族兄弟。”
“这是他们的选择。”
罗恩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你想说什么？”
达摩克里斯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老夫并没有博取同情心的意思，老夫这样说，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
他略显浑浊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
“哪怕是被你们称之为‘垃圾’和‘猪猡’的天龙人，其中也不乏敢于牺牲之辈！”
罗恩沉默了。
他缓缓抬起手。
漆黑的雷霆在手上缠绕而起。
或明或暗的雷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闪烁着杀意。
“所以，这就是你的遗言？”
达摩克里斯圣道：
“不，在结束之前，老夫还有一个问题。”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满身血污的海军中将，语气中充斥着笃定的自信：
“你……是‘d’……对吧？”
“d？”
罗恩一愣。
一抹极度的荒谬从他的胸腔中涌出，化作无边的愤怒，撞上喉咙。
他嘴角忽而扯了扯，好似嘲弄，又好似讥笑。
他说出了一句让达摩克里斯圣脸色大变的话：
“我不是d。”
达摩克里斯圣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再也不复自信。
“不！！你就是d之一族！！”
他忽然咬牙低吼起来，苍老的眼瞳盈出血丝。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这一切。”
“为什么命运总是偏向于你！”
“为什么你能够杀死多弗朗明哥、杀死那么多的天龙人！”
“为什么出身平庸的你能够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你能够对世界政府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竟是涌现出无法形容的偏执。
“想要成为世界之王的洛克斯，”
“海贼王罗杰，”
“革命军的首领多拉格……”
“世界历史上能够对世界政府造成威胁的家伙……无一不是d！！”
他死死地盯着海军中将，无法接受地嘶吼：
“罗恩小鬼，你就是d之一族！！”
“你是查尔斯·d·罗恩！！”
“你是那传说中‘神の天敌’的一员！！”
“这才能解释这一切！！”
“这样才能解释宿命……”
达摩克里斯圣的话音越来越小，眼神中的光芒也是越来越渺茫。
因为他赫然看到了罗恩的眼神。
那种带着冷笑的眼神。
“原来如此……在你们看来，这一切都用‘宿命’来解释吗？”
罗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五老星。
“d？”
他的嘴角裂开一个愤怒的弧度。
“我为什么会是d？”
“我为什么非得要是d！？”
“难道只有d，才有资格去杀天龙人，去推翻所谓的世界政府？”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染血却大笑的脸庞。
火烧山、钢骨空、泽法……以及马林梵多墓园那漫山遍野的墓碑……
“什么虚无缥缈的狗屁宿命……老子从来都不相信！”
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我不是d！”
“如果所有东西都真的要归于宿命，那么这个世界，那么多人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达摩克里斯圣发白的嘴唇动了动。
噗嗤！！
他身体一滞，微微后仰。
血花飞溅而起。
一抹幽暗的雷霆，生生洞穿了他的胸膛，在他的后背穿透而出，没入大地。
他看到了海军中将冷冽的眼瞳。
“我不相信宿命。”
“如果有一日，世界政府被推翻，我可以向你保证，那绝不是因为所谓狗屁的‘d’……”
“——而是因为正义！”
话音落下，
撕拉！
无数细长的冥雷长枪从达摩克里斯圣的胸膛中刺出，如同一朵黑色而妖异的花。
瞳孔在涣散。
达摩克里斯圣口中溢出汩汩鲜血，生机在不断地溃散，无法阻挡。
他看着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的海军中将，艰难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老夫，并没有输给宿命……”
他忽然猛地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球，
“那么……你就跟老夫一道下地狱吧！”
“为了天龙人的荣耀……为了神的威严……为了世界政府八百年之基业……”
他口中狂吐鲜血，怒目咆哮：
“海军三代，正义传承，今日必须断绝！”
罗恩一愣。
恍惚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感，骤然涌上心头。
达摩克里斯圣大笑。
一只类似于永久指针的东西，从他染满鲜血的胸襟中掉落。
“拜托了，伊姆大人。”
他闭目前，喃喃道。
刹那间，
天地忽然失去了颜色。
黑暗，笼罩了世界。
罗恩心神狂震地抬其头。
他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一般，瞳孔紧紧收缩成细针。
只见天空中，黑云翻涌。
在那深不见底的滔滔黑暗中，
他仿佛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眼眸。
在这一双眼眸的注视下，
他感觉到身体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威压死死压住一般，
无法动弹。
那是一种来自于真正无上神祇的、笼罩了整座荒岛的威压。
下一瞬，
轰！！
一道遮天蔽日的白色光柱，穿透了厚重如城墙般的黑云，贯穿而下。
彻底淹没了整个岛屿。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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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接近二合一，加更，补一下之前生病欠下的债。
进入这本书最后的剧情了，节奏会越来越紧凑，也将会越来越精彩。
求一切支持，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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