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璧上观 > 正文 第十一章太上忘情16
    几日后,龙潆已经能够行走自如了,内里损伤虽未痊愈,却只是偶有作痛,尚在够隐忍的范围内。
    自从养伤开始,兰阙每天都来,少不了坐上半个时辰,那个人却迟迟不曾露面。可龙潆知道,他也是来过的。有时空旷的院中莫名传来些风吹草动,细听还听得到隐秘的脚步声,踩在那棵菩提神树落下的新叶上,沙沙作响,大抵就是他的足迹。
    龙潆全当不知,只在仙娥提着扫帚打算清扫落叶时柔声阻止,春叶不如秋叶萧瑟,预示着生机,落在地上也并不悲凉,便随它去好了。
    这天他终于现身,龙潆坐在榻边翻书,并未抬头看便知来人是谁,讥嘲道:“我还以为你此生不会再踏入我这寝殿半步。”
    太初忍下同她针锋相对的冲动,可说出口的话却不大听从他的心意,他是说不出什么软话的。
    “那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你的上清宫怎么也该有我的一半地界。”
    “哦?”龙潆将视线从书上挪开,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你既心仪我的床榻,那便给你送到紫络阁去,恰巧我正嫌它染上了药气。”
    “既如此,还是换掉最好,我也嫌它被旁人安睡过。”
    龙潆闻言彻底合上了书卷,见他打算上前落座在对面,她忙说道:“这张榻兰阙也是坐过的,你还是站着罢。”
    太初一时语塞,本就无意久坐,被她呛得干脆彻底不坐,却反手将她也拽了起来。
    “你做什么?”
    龙潆冷不防地被他扯起,牵动内伤,下意识皱起眉头,太初见状立刻松开了手,语气渐缓:“带你去个地方,别坐着了,伤不是这么养的。”
    阿修罗族中从没有养伤一说,凡是还能走动的,必不会像天族中人这般小心谨慎地待在房中,哪怕是没病的人也要养出病来。
    龙潆知道拗不过他,还当他有什么正事,默许着随他一并出了上清宫。
    不想太初带着她一路出了南天门,竟是向凡间而去,正在龙潆觉得方向极为熟悉之时,他摊手变出一条白绫,像是要往龙潆双眼上系。龙潆下意识抬手抵挡,他显然预料到,先一步抓住她的双腕扣住:“别动。”
    他不过略动法术,便将那条白绫束上她的双眼,令龙潆看不到前路。她难免觉得此举不像太初的做派,他才不是会准备什么惊喜的人,他能酝酿的只有惊吓。
    “突然变出条白绫,我还以为你要捆上我的脖子把我勒死。”龙潆淡淡言道,并未再反抗。
    太初闻言冷哼一声:“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龙潆答道:“对,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双目不能视物的缘故,龙潆听得分外真切,他好像发出一声轻笑,说道:“放心,我舍不得。最多将你囚禁起来,等我做了三界共主,再将你风风光光地迎回天宫,如何?”
    “那你恐怕还要问问我的龙吟剑是否答应。”
    “我趁人之危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还敢随我贸然离开神界。”
    双脚猝不及防地落在地面上,龙潆吓得一惊,随手抓住他的臂弯,才算站稳脚步。
    “你带我到了什么地方?闻起来有些荒芜。”龙潆说道。
    他携着她向前走,听到“荒芜”二字,神色明显一凛,闪瞬即逝。大抵走了十步左右,太初停下脚步,勾手除去她束眼的白绫,无声盯着她的反应。
    龙潆一点点睁开双眼,适应强烈的日光,直到彻底恢复视觉,扫视周围,他们竟然置身于苍梧丘中。郁郁葱葱的苍梧丘,生机勃发的苍梧丘,灵鸟掠过龙潆的肩头,神柳在头顶摇曳枝条,她还看到碧溪中的锦鲤畅游,以及远处矗立已久的古屋,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可她并没有露出太初预想之中的笑意,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望着眼前的景致,更不曾伸手去触碰,亲自感受。
    这下倒叫太初摸不准她的心思,她甚至都好奇他如何将苍梧丘复原成昔日模样。苍梧丘遭业火焚毁,任是真神之力也无法修复,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衰颓,最终沦为一处死地,她怎会不好奇?
    二人在微风鸟鸣之间沉默许久,终是太初先忍不住,主动执起了她的手。他做起这个动作颇觉得有些陌生,仔细想想,他似乎还从未这般温柔地牵过她,他们之间总是痛而直率的。
    周遭再无第三个人,太初暂且将颜面留在神界,低声言道:“你喜欢苍梧丘,今后我会时常带你来。”
    他自觉已经在同她示弱,可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苍梧丘,无动于衷一般,而太初无意摸到她指腹的伤痕,龙潆也随之发觉,立刻想要将手收回,太初紧紧攥住,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你躲什么?怕我发现你曾用血脉哺育过它精元?龙潆,在我面前你就一定要时时端着未来天君的架子,一刻都不肯放下?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的仇人。”
    “我不能。”龙潆淡漠答道,始终不肯与他对视,“我所有的柔弱都在做凡人清璧时交给你了,如今没有清璧,只有龙潆。”
    他们之间,爱恨多年,他又何尝不了解她的性子,太初自嘲发笑,说道:“所以你是不不满意眼前所见,提及苍梧丘,你对我只有恨意,再无其他。我为让你开心,准备这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滑稽得很。”
    龙潆低头看向他们交握的双手,有些突兀地说道:“太初,我早就不怪你了。因为我知道,若我有号令三界的野心,也是断不可能为了你而屈服的。事到如今,我们之间很难说清谁胜谁负,各有损失罢了。”
    “那你心中可还有我?龙潆,我感受得到,你只是将一切私情都压制在了常理之下,而且你从来就不爱兰阙,你所有的爱恨都给了我,我亦同样。”
    “这些还重要吗?”说着,龙潆拂开他的桎梏,收回了手。大抵是那一百零八道雷刑击入了她的骨血,将她整个人伤得麻木了,讲出口的话分外冷漠,“从出了南天门后,我就觉得这条路极为熟悉,太初,苍梧丘的路我怎会忘记呢?而你带我走进来的瞬间,我便知道,我睁开眼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境。北海龙王有一宝物名叫浮生幻玉,能够令他割爱借出,损耗了你不少颜面罢。你可知我与你最大的不同在于何处?你是执念深重之人,我却是勘破执念之人。”
    三界共主,非薄情寡性不能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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