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传家 > 正文 第86章同踏征程
    第二天,号外!当红舞皇后勾结抗日分子,行刺皇军少将,新世界发生大爆炸,死伤惨重,皇军严惩警察局高层通敌分子,全城大搜捕!
    钟秀面前放着那份标题触目惊心的报纸,痛苦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
    阿凤和清芬是这场大爆炸行动的先驱者,她们用生命向侵略者发起反抗!
    钟秀对面坐着阿媛。她眼圈还红着,却没有再哭,似乎平静地告诉钟秀,阿凤总说要办一件大事,只是她没想到,她竟然找上刘清芬,刺杀三浦,与之同归于尽了。
    黄莹如沉痛地问:“报纸上说阿凤是军统的人,奉命刺杀三浦少将,是真的吗?”
    阿媛摇摇头:“姐姐从来不和他们来往。”
    黄莹如似乎想到了什么,面容显得忧心忡忡,但勉强一笑:“我知道此刻做这样的事不合时宜,但能不能请你去看看钟杰,他现在的情形很不好。”
    阿媛有些意外,却点了点头,起身往楼上走去,错过了跑进客厅的梅香送来汪剑池被抓的消息。而易家,接下来,还将会收到一个个坏消息。
    阿媛推门走进房间。
    窗帘拉着,一盏灯都不亮,钟杰坐在床边,手肘撑膝,痛苦地抱着头。
    阿媛走上前,蹲身仰望:“我在巡捕房遇到刘会长,他的幼子两天前病死了,现在女儿也没了,他说再没有人需要他向日本人低头,最后有一件事托付你。”
    钟杰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阿媛,闪着微光。
    他对不起清芬。他早该和她结婚,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昨天,他在新世界见到清芬的时候,还对她投日本人所好穿得花枝招展的样子表示过厌恶。但当清芬告诉他,日本人拿她的弟弟和她要挟她父亲,她父亲只能妥协的时候,他大吃一惊,请她给他时间解决。然而,他才走出新世界,爆炸就发生了,清芬与日本人同归于尽。
    那一刻,他痛恨自己!从头到尾,他推迟婚事的唯一原因,只是他心里装着阿媛,无法下定决心和清芬在一起而已。
    阿媛看着钟杰眼里的自责和愧疚,全然理解他:“清芬小姐从来清清白白,叫你不要听信流言,但她还没有嫁人,不能葬入刘家祖坟,刘会长想请求你……”
    钟杰点着头:“我知道了。”他欠她的,又岂止一个名分!
    “钟杰,日本人正在挨个盘查,迟早会找到你,你现在的状态,能通过他们的审查吗?”现在的上海,没有黑白之分,没有法律,只有侵略者的叫嚣和残忍。
    钟杰呆了一会儿才回答:“阿媛,如果我多关心她,早点知道刘家发生的事,是不是能够挽救她的生命,是不是?”
    阿媛坚定道:“这不是你的错!”
    钟杰痛楚万分,拼命摇着头:“不,你不懂,都是我的错!我该再耐心一点,对她再好一点,不该就让她那样走!”
    阿媛忽然站了起来:“钟杰,你也走吧!”
    钟杰一愣,抬眼看她。
    “日本人已经占领了租界,你留在这儿不能伸展手脚,还不如去苏中的抗日根据地!”阿媛深知钟杰的信念和理想。
    “你怎么会知道?”钟杰以为自己很小心,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却想不到阿媛也知道了。
    “该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最先知道的是何瑞兰的身份,然后看他和何姐姐一起做事,阿媛心里就有数了,“钟杰,趁日本人还没来,能走就快走!我送你!”
    钟杰站了起来,双手握住阿媛的手。阿媛落泪,却笑着,用力回握他的手。彼此心有灵犀。
    汪剑池被捕,钟灵被日本人请去,显然日本人已经在怀疑席维安和汪剑池是一路的,要席维安自投罗网。
    钟玉和唐凤梧接到消息赶回来,唐凤梧很直接地问黄莹如,是否汪剑池交代过她什么。钟秀还在替她尴尬,谁知她很平静地说出了汪剑池的一处紧急联络点,让钟秀震惊之余,想得更深。
    与此同时,席维安来到76号,这个汪伪政府建立的,专门残害共产党和抗日人士的魔窟。好在钟灵完好无损,只是被汪剑池的惨状吓到,有些惊魂不定。
    鹰司忠义也出现了,他的商人伪装早就撕下。
    原来,不止是新世界爆炸一事,苏州的清乡不顺利,军事情报频频泄露,所以日方怀疑上海政府的高层里有内奸。汪剑池是军统上海站的负责人,抓他来就是为了拷问谁是上线。
    当然,把席维安找到这儿来,意图也十分明显了,就是怀疑席维安。
    席维安一清二楚,却半点不显山露水。
    就连钟灵都知道,要给席维安定罪,必须要有汪剑池的口供,而席维安是汪剑池的死敌,对方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席先生是你们特别邀请的军事委员,多少伪政府要员都是他的座上宾,除了他,谁能得到这样重要的信息,还能成功传递出去。”果然,汪剑池立刻往席维安身上“泼脏水”。
    钟灵拿帕子掩面,又羞又恼:“剑池,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嫉恨维安?这种事情怎么好拿来冤枉人呢?刚才我还想要维安在鹰司先生面前讲个人情,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
    席维安笑笑,上前揪住汪剑池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说罢,他猛地将汪剑池的头撞向墙壁,汪剑池软趴趴倒地,墙上落下一道粗深的血痕。
    钟灵似受了惊,不敢抬眼。
    席维安对廖道亨道:“汪剑池全家死在我手上,他能不咬死我?老廖,你升了官,干活越来越糙,什么都审不出来也算了,还整这么一出笑话!”
    鹰司忠义始终观察着这对夫妻的言行举止,但看不出任何可疑。他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席维安的地位太重要,他不能冒险拿错了人。
    “好啦,汪委员长邀请我一块儿去苏州视察,明天就要出发,别耽误我的事。”席维安神情坦荡,扶着钟灵,“夫人,走吧。”
    这时,一名特务入内,刚刚截获一封明文报告,关系情报泄露的来源。
    “席先生留步。”鹰司忠义一开口,一干特务挡住席维安和钟灵的去路,“你就不好奇谁泄露了情报吗?”
    席维安深深望着钟灵,钟灵握住他的手,仿佛给了他力量。
    “那就听听呗。”他回头,一脸不以为然的笑。
    特务打开纸条,念道:“电悉。已获校长首肯,为促成渝沪谅解,特批奖金三万,付廖以作两方沟通,唯日亡我中华之心,不可不提防,与汪交涉,万望谨慎。”
    廖道亨陡然变脸。
    席维安一脸吃惊:“老廖,搞了半天,你收了重庆的钱来劝说汪委员长啊,还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鹰司先生,这是污蔑,是陷害,我从未收到过重庆方面的贿金——”
    廖道亨话未说完,已被鹰司忠义的手下拖了下去。
    “鹰司先生,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请便。”说完,鹰司忠义也走了,急着要去审廖道亨。
    席维安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汪剑池,对他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视而不见,带着钟灵,大步离去。姓汪的,算得上一条好汉,他拜服!
    钟灵和席维安上了车,看到唐凤梧也在,又是一惊,随即却感觉到了什么,看向席维安。
    “你放心走。”她说。
    席维安紧紧握住钟灵的手,欲言又止。
    唐凤梧代为开口:“大姐,汪剑池安排手下伪造了明文,鹰司忠义迟早会发现那是假的,这一切只是为姐夫争取脱身的时间。”
    钟灵点点头:“我知道。那汪剑池——”
    “他好着呢,我让人假传汪精卫的命令,要押送南京去审,他那么滑溜,肯定有办法半路脱身。”席维安知道钟灵不喜欢打打杀杀,“钟灵,你跟我一起走!”
    “我不能拖累你,也不能离开易家。”大局当前,她不能让他分心,“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当寓公,靠收租过日子。去吧,帮我们保家卫国,将侵华者驱逐!”
    席维安勉强笑笑,忽然抱了一下钟灵。
    “我已经安排好了,有人扮成姐夫的样子,陪大姐去星华,引开监视的特务,姐夫则去和吕副官碰头,香港去不得了,转到河内……”唐凤梧面不改色,照说安排,最后补一句,“易家还有我。”
    席维安依依不舍放开钟灵,斜唐凤梧一眼,随后拍了拍他的肩,郑重托付。
    另一边,汪剑池果然如席维安所言,逃出生天,准备撤离上海。但在那之前,他冒着性命危险见了黄莹如一面,向她提出同行。钟秀暗中看见,听母亲虽然拒绝了,却明显情绪不舍。
    到了晚上,钟秀主动让黄莹如去送行,还愿意亲自陪同。黄莹如很是惊讶,但到底内心还想见汪剑池一次,点了头。
    到了十六浦码头,黄莹如与汪剑池话别,钟秀忽然推她上了小舢板,还抛给她一个小布包。
    “汪先生,请你好好照顾我妈妈!”
    汪剑池欣喜若狂,郑重答应。
    黄莹如怎么都没想到女儿竟会成全自己。然而,她的本能却无法撇下女儿,想要跳船,但让汪剑池牢牢拉住了手。
    钟秀哭着笑道:“对不起,妈妈,从前我太自私了,可我现在想告诉你,请你为自己选择一次,我愿你得到幸福。”
    黄莹如也落了泪,却知自己已经放不开汪剑池的手,这一刻从儿女那得到的祝福,也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钟秀,嫁给你父亲,留在易家,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有你和钟杰,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快乐。”
    母女二人隔着江水,洒泪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