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重生O总在钓我 > 正文 第84章 我都记起来了
    高山的雪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开始只是细碎的雪粒,被凛冽的寒风吹拂着,渐渐变成了晶莹的雪花,大片大片地飞扬。
    这是天梧宫的雪,一如既往地密密麻麻落下,将整个世界覆盖成一片雪白。
    谢玄濯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几乎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寒风将她乌黑的长发吹起,飞扬在大雪泱泱的山林间。
    “皇上,咱们能不能休息会了?就算是驴,也经不起这样用吧?”宁锦全身都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
    “你可以现在就回去,朕本来就希望你坐镇风淮。”莲光在谢玄濯的手上轻轻打了个转。
    “反正你把风淮那都安排妥当了,连继承人都用秘旨写好了。我在不在都可以的。”宁锦追上谢玄濯的脚步,小声地问道:
    “皇上,该不会咱们真的回不去,你才留下诏书定了太子的人选吧?”
    “朕只是以防万一,”谢玄濯策马而立,虽有飘逸出尘的风度,却看得出她眼眸藏着轻黯,“无论如何,上燮不可乱。”
    宁锦回头看了看谢玄濯带来的亲卫队,足有五百人,感觉更像是土匪要来强抢民女回去做压寨夫人。
    “我说,你也有点冲动了吧,确定皇后娘娘在这儿吗?”
    闻言,谢玄濯轻轻捂住了心口那朵银莲花的位置,她也知道这次的决定有些轻率,但她只是忍不了。
    “据说她回到这儿了。”谢玄濯轻轻抬首,便看见了不远处的雪顶草庐。
    霜雪凝结在用茅草和木枝搭建而成的高大房屋上,高翘的檐牙挂着一串剔透冰棱,尖尖的下端如同杀人的利器。
    “那就是天梧宫吗?看着也太简陋了吧?”宁锦撇撇嘴瞧着那座虚幻又宏伟的建筑,突然她看见了一个穿得仙风道骨看不出年龄的美丽女人,走了出来,朝他们这儿冷冷地望了一眼,又消失不见了。
    快得像一阵风,让宁锦恍惚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越往高处走,风越大,谢玄濯忽然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起来,刺骨的寒气仿佛将肺部冻住了,激得她不断咳嗽。
    风雪大到如同寒刃抽刮在每个人脸上,一种犹如溺水般的窒息感压在所有人身上。宁锦眼前一阵恍惚,继而察觉到了幻术的波动。
    周围的温度几乎将谢玄濯的血液冻僵,寒冷迅速抽干着人的体力和认知。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恐惧,即将死亡的恐惧。
    一阵空茫中,她不禁有些想笑,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
    死过一次的人依旧是怕死的。
    “皇上,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啊?”
    宁锦的声音很大,谢玄濯却发觉自己越来越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美丽的女人,似乎见过,”谢玄濯下马停在天梧宫门前,她的眼皮很沉,眼前也一晃一晃的,“好像是,天梧宫的宫主。”
    乌红色的大门轻轻打开,谢玄濯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烛火一样“咻”地熄灭了,然后再重新亮了起来。
    眼前的人依旧娇嫩白皙,美得不可方物,脸上的神情也永远明媚飞扬。
    “你终于来了。”明净翡望着谢玄濯,深红色的眼眸里满是眷恋,“这一次,是带走我,还是杀死我?”
    谢玄濯默然,只是轻轻笑了笑,笑容恬淡,有着如春风化雨般的灵动。
    “还是说你是来替云忆绵兴师问罪的?”见她不说话,明净翡脸色沉了下来。
    “云忆绵?”谢玄濯有一瞬间的怔然,似乎不太明白她的问话。
    “你该不会想问我是不是刺伤她的凶手吧?我告诉你,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想知道答案,我偏不告诉你。”明净翡高高地坐在玉台之上,轻轻晃动着双脚,她仿若坐望流水,水清溪凉落花流落不回。
    “明净翡,我都记起来了。”谢玄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要追问什么刺客的事。
    “都记起来了?那你跟着我走,”明净翡语气温柔,玫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黑色的雾气,一颦一笑都带着无限的诱惑,“对,跟我走,我们往里走,往深处走。”
    女人的指尖冰冷入骨,肌肤却柔软得不可思议,她的笑容如同千花盛开,吟吟软语仿佛被远方的风送来,又似乎一直在你耳边喃喃吐气,湿软耳背,心痒难耐。
    “诶,皇上,皇上,你怎么就往里走了?”宁锦刚摆脱那种窒息般的溺水感,就听见谢玄濯喊了几声明净翡,然后没了魂似的往里走去。“谢玄濯,你中魔了啊,这儿鬼都没有一个,哪里来的明净翡!”
    可惜,谢玄濯对此充耳不闻,如同木偶一般带着浅浅的微笑跨进了乌红色的大门里。
    宁锦正想带着侍卫也跟着冲进去,大门却“嘭”地一声关得紧紧的。
    “娘娘您莫慌,皇上吩咐过我等直接将天梧宫围起来,山下还有一千人随后就到。”
    “不慌什么不慌,谢玄濯要是死了,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宁锦气得恨不得一把火把这烧了,她就想不通谢玄濯那么厉害一个人,怎么就着了这的道了,“我还要跑出宫勾搭几个坤泽......这人要是死了,我连月例都要少一大半,又怎么逛青......”
    对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侍卫长眼观鼻鼻观心只能选择缄口不言,赶快安排手下的人撞门营救皇上。
    纷飞的大雪里,忽然传来枯枝被踏碎的响声,宁锦心有所动地回头望去,雪地里出现两道纤细的人影,正踏雪而来。
    “这么巧吗?这两人的缘分真是比乌龟的命还长啊。”宁锦几乎第一眼便认出了穿着金羽白衣的女人是明净翡,女人仿佛流云掠过山峦时所触的渺渺薄雾。
    虚幻而郑重。
    宁锦静静看着明净翡,心底再次生出第一次见她的那种惊艳之感。
    很难说出那是一种如何绝色的美丽,只是看着她,就仿佛遇见了心中最深处的那个人,是她最为留恋思念的,梦中辗转难忘的人。
    纵使许多年过去,也还一直记得,妄图寻找的影子。天地万物仿佛都静止了,宁锦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与明净翡四目相对。
    于是,她说出了一句在她看来颇有些孟浪的话,所以说完又觉得很是后悔。
    “姐姐,多年未见,你清减了。”
    阳光在明净翡耳侧投出半透明的华丽侧影,她轻轻伸手挽起被寒风吹乱的发,有些迟疑地说道:
    “宁锦?你在这,她也来了么。”
    “诶,一见到你,我都差点儿把谢玄濯给忘了。”宁锦强行压下心绪,满脸愁容地说:
    “皇上她跟傻了似地进了这扇大门,现在生死未卜。”
    闻言,明净翡只是轻轻一笑,“她不会有事的。”
    宁锦刚想放下些心来,乌红色的大门就突然碎裂开来,飞起的碎屑差点儿擦伤她的脸。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明净翡,没想到这人一出手动静就这么大,她的嘴唇张张合合几次才说出口,“有你在,看来她是不会有事了。”
    “这门上加了金巫族坤泽所使的幻障,你们要强行打开的话很是费事。”明净翡取下风帽,一头如瀑的金发洒落在肩,恍若阳光普照,她朝宁锦微微一笑,率先走进了天梧宫。紫檀也紧跟着她,一齐走了过去。
    与宁锦所想象的不同,这儿并不华丽,除了十分空旷几乎可以说是非常简陋,一切物什都灰扑扑的,甚至有些破破烂烂,仿佛闲置了上百年。
    空旷的大殿上方,站立着那个美丽的女人,她听见明净翡叫了那人一声宫主。上燮的士兵已经把几人团团围住,却不敢轻举妄动。
    而谢玄濯此时双目紧闭,被明净翡护在怀里,手中的莲光也让明净翡握在手里直指天梧宫的宫主。
    “你竟然回来得这么快,”宫主捂着自己被砍伤的手腕斜倚在台阶上,惋惜地摇头,“可惜还是晚了啊,你的心上人已经陷入幻境了。”
    “不会的,她有鬼眼,怎么会轻易受到幻境的影响!”明净翡感受着怀中人身体的温热,见到谢玄濯,她仍觉得心口刺痛,惘然若失,但心底隐秘地生出幸福感,却不知这是不是南柯一梦。
    “是啊,本来不会的。但她身上有关于你的印记,陷入有关你的幻境,再正常不过了。”
    “我的印记?”明净翡看着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的谢玄濯,回想到了这人心口与自己胎记一模一样的银莲花,她的心沉了下去。
    “你在云国雾洲待了那么久,多多少少应该听说过刹那海深处有以命换命的邪法传说吧?”
    “那只是......传说而已。”明净翡捏紧了手指,指尖陷入肌肤,留下深深的划痕。
    “传说么?那你是怎么重生的,绝迹的月衣花又是怎么出现在你手中的?”宫主笑着看见明净翡从无措惶然到濒临崩溃的模样。“其实,你到云国雾洲去就是想弄清楚,你的心上人是不是用她的命换了你的命,对不对?”
    见明净翡低着头不说话,宫主美丽的脸孔突然狰狞了许多,“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要留着你继续培育月衣花,可你坏了我那么多的好事,逼得我不得不联合云家,来杀了你的心上人啊。”
    “你看看,前世今生,都是你害了她啊。”看不出年龄的女人再次补充道,眼中闪过妖异的光。
    “都是我,害了她?”明净翡呢喃着这句话,这些年每当午夜梦回,她总会恍然想起自己所做过的事,对的错的,欢喜的难过的,好似都褪色了一般,了无生趣。
    曾经因为某个人有过某种情绪,失去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生出期待。
    “姐姐,别听这个老妖婆的。皇上她刚才,她刚才是自己找死,跟你没有关系!”宁锦发觉明净翡神色有异,忙脱口而出,也顾不得说的话得体不得体了,“他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妄想颠覆朝政,你可别上当了。”
    “你就算救醒了她也没用,只要我在,幻境就会无限损耗她的生命。”宫主美丽的脸上笑意盈盈,“是不是觉得很后悔啊?后悔没有早点珍惜她,没有对她好一些,没有陪在她身边......”
    女人的声音如梦似幻,仿佛在吟唱着一首甜蜜深刻的歌谣,让人平静到昏昏欲睡。
    明净翡轻轻抚过谢玄濯的脸颊,轻如白雪的纱衣如羽毛般绽放。宁锦发现明净翡也跟着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这两人怀抱着对方,像是深眠一般。
    “这......这是怎么了?”宁锦脸色不善地盯着笑吟吟回身坐下的宫主,一面指挥着侍卫控制住她。
    “很正常,那个印记自然会将她也带入幻境,搞不好她们两就一直睡下去了。”宫主看着架在自己身上的刀剑,冷冷一笑,“等谢玄濯一死,上燮就要变天了。而我也可以尝尝权力的滋味。”
    “你!”宁锦气得直跺脚,她虽然也是坤泽,但是所掌握的幻术并没有这般高深,此时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大概谁也没想到前世今生的印记,会让这两人无法抗拒地进入幻境而无法醒来。
    细长的树枝拖到了地面,朦胧的水汽温润了前方的繁花锦簇,尚为青玉色的枫树慵懒地在一片缭乱的桃树中摇曳。
    这里......是上燮的皇宫,明净翡看着一排排高大挺拔的枫树,前方正是自己曾待过十年的冷宫,这就是谢玄濯所处的幻境吗?
    幻境是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心绪最烈的、最难以忘怀的回忆。这里是独属于谢玄濯的内心深处。
    原来谢玄濯也被困在这段回忆里。
    她缓缓地朝冷宫厚重黑暗的大门走去,眼里含着细细碎碎的光芒,轻轻抚上了木门。
    “皇上,你根本不爱她啊。你心里明明只有天下和江山而已,这个女人不过是长得好看一些罢了,现在她死了,你又在可惜什么?”
    门里传来了云忆绵有些尖利到歇斯底里的声音。
    “我告诉她,皇上你想把她送给云国换来短暂的和平,你多狠心啊。可是,你不知道,昨天她听见这话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伤心,竟然是不相信。”
    “可我知道皇上你的计划,你假意把她送给云国,让他们放松警惕,再把明净翡抢回来,对不对?所以我怎么可能让她活着出去呢。”云忆绵的声音近乎于咆哮,而与她同在一屋的人却像尊石像一样毫无回应。
    “皇上,”云忆绵忽地温柔了起来,轻声呢喃,“我还要再告诉你,昨天我还骗明净翡说,你和我早就有了个十岁的孩子。你是没看到她难以置信又伤心欲绝的模样,真是痴情啊,被你冷落了这么久,还那么傻。”
    明净翡终于听见了谢玄濯说话,她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像是阳光下渴久了的蝉,无力地煽动翼翅。
    “朕不爱她?”
    “皇上,你明明谁都不爱啊。你若爱她,怎会让她苦守冷宫十年。十年里,你对她不闻不问。现在,她死了,你终于知道后悔了?”
    “我不要她死。”谢玄濯声音破碎,像是被孤独消耗已久的孩子,只能一遍遍地重复说着这句话。
    “谢玄濯,我爱你啊,我知道你娶我,只是为了云家的权力而已。可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这也不可以吗?”云忆绵跪在了铺着织金绣毯的地上,语气凶狠地哀求着同样跪着的人,“爱上你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傻?”
    明净翡终于推门,一步一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