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
等等。
时桑愕然，又数一遍，竟真的是六只狼妖！
阿怜给的情报有误。
六只狼妖，苏津还能是他们的对手吗？
“狼王，对不起。”刚在时桑面前还耀武扬威的燕临，见到狼王也只得怂下去。
这种阶级的压制与凡间的官僚稍有不同，靠的不是强权，而是强拳。
“你是什么人？”狼王看向时桑，“为何会在这里？”
想走已不能走。时桑只好将刚刚说给燕临听的谎话复述一遍。
狼王不屑：“你以为本王会信吗？”
时桑心中咯噔一声。
“叫苏津出来。”狼王再道。
时桑讶然。
这位狼王是如何发现的？
连燕临都是一般诧异。
时桑看着他，默默拿出传声石。
他决定赌一把——直接将实际情况借由传声石告知苏津。
也不知这传声石在春照山还好不好用，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又扫视一圈，时桑发觉竟又多出几只狼妖！
面对那越来越多的荧光眼，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唇。
这……应当是一个族群。
粗粗估计至少有几十只！
想来，若是目睹了他通风报信，那些狼妖定会一拥而上来撕碎他。
但，还是当告知苏津。
传声石缓缓抬起，时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好久不见啊，古雄。”
还没等时桑开口，苏津就乘云出现在半空中，睥睨众生。
“放肆，谁许你直呼狼王名讳？”燕临上前骂道。
狼王古雄抬手，燕临即后撤一步。
浮云落地，苏津挡在时桑身前。她手背在身后，对着时桑摊开掌心。
时桑不解，犹豫须臾，将手搁在了她的手上。
苏津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适才收回手来。
她在安慰他。
时桑会心一笑。
面对眼前这黑压压的一群狼，苏津决定先调节下凝重的气氛，视线掠过燕临，调侃道：“你们狼族的后代，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英俊潇洒，这个小狼崽不如讨来给我做小郎君吧？”
燕临：？
时桑：……
古雄哈哈大笑，“你还是这么不同凡响！”
“一般一般啦。”夸奖都是照单收，苏津装模作样地同他作揖，“早知是你，我早就来拜贺了。也就几百年不见，你都当上狼王啦。”
古雄嗤笑一声，“许久不见，你竟成了山君。”
苏津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做山君有什么不好？做山君才能整日和你们待在一起，九天无聊嘛，哪里有做山君有意思？”
古雄又笑了笑。
他们之间的谈话很是和睦，一如久别重逢的老友，这令时桑颇为惊讶。
他不得不承认，苏津有个旁人都比不来的能力，那就是广结善缘。
是人是妖，她都能闲扯几句。
这些“善缘”之所以能结下，大都是因苏津有一颗乐善好施的心，闲来无事就去救个人。
三娘如是，古雄亦如是。
那年，苏津尚且还是九天游手好闲之徒，听闻那一届山君里头有不少俊男美女，她就跟着苑重来元空大陆围观百山考。
没成想，眼福还没饱上，先行遇到一场袭击。
百山考头一场，笔试，选在了白石山，诸位山君齐聚一堂。
本是一场盛事，不料，狼族、虎族、豹族、鹰族四大妖族毫无征兆地发起攻击。
这算不得什么意料之外的反叛，他们向来不满妖族归顺仙族之举，想要夺回领地的种子一直扎根在他们心中。
只是选在了那一日爆发而已。
那也是苏津第一次亲眼目睹屠杀。
仙族去了三千精兵，为首的是现下时任大司寇的清寮。
没错，就是那个恨不得用天雷劈死苏津的孤寡精。
天兵与四大妖族战了一天一夜。
硝烟四起，山谷里鲜血流动，树尽被染成丹色。
百山似乎被揽入了不败的晚霞中，即将坠入永夜。
苏津从前不知，原来，只要拿起法器，仙可以如魔一般残忍。
战争平息，她麻木地穿行在尸体之中，尔后，遇到了古雄。
幼小的狼崽举着一柄比他还高的长枪，对着苏津，眸子里是滔天的恨意。
苏津攥着枪尖，猛地刺进自己的身体。疼痛令她清醒。
这画面却让小狼崽发懵。
苏津面无表情地问他：“我不是来害你们的。你信吗？”
小狼崽没说话。
苏津拔出长枪，丢到一旁，随即，她的伤口便自动愈合。她是上神之躯，此等利器无法伤害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她淡然交代，“先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妖活着。”
古雄没有反抗，随她一道翻看尸首。
他们耗费了几日，将尚有一息的妖怪都救了回来。苏津还寻了座山安置他们。
古雄问她：“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他们都不帮我们。”
苏津问：“他们是谁？”
“那些妖。”古雄指着层层叠叠的山。
那些归顺仙族的小妖们，过上了安稳祥和的生活。他们是妖，却早就与四大妖族站在不同的船上。
稚嫩的古雄不明白，为何同样是妖，他们可以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
为何同样是妖，他们却失了妖的血性。
苏津没有解答，只说：“每一个生灵都拥有无上的自由。这是他们的抉择，你无法撼动。”
为求给妖族圈地，苏津与天帝相争，结果被天帝痛骂一顿。细想起来，那当是她与天帝罅隙产生之始。
妖们后来自寻了荒山入住，苏津没有再刻意与他们走近。
再后来，四大妖族分崩离析，各有出路。
听闻有的入了山籍，有的去了魔界，苏津都没再过问。
于她而言，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恰巧同走过一截路的过客。
“古雄，你看，你都成狼王了，屈居在这小小山头，委实可怜了些，不如……我给你寻个更高更广的山？”苏津一脸谄媚。
百山地界尚有几座荒山未被领取，正适合出走归来的狼族。
古雄看着她，诘问：“当年未成的事，眼下就能成了？”
眼下也不一定能成。这是实话。
可实话是留给自己听的。
苏津摆摆手：“当年是当年，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古雄：“那你尽管去试，试好了再来找我。我就在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