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说得对。
现在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而且即便由他现在出面, 也没办法将此事圆满处理。
秦游磨了下牙，只能默默收回手，点了下头。
“别紧张啊。”
白霜松开他的手, 又像是对其他练习生说, “我们都尽量别失误。”
秦游了然。
这句话也是在对他说的。
如果因为分心无法完成舞台，她同样要再经历一次循环。
所以他现在的首要目的, 就是要确保舞台的完成度，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影响整体舞台。
道具布置完毕, C组准备上场。
白霜躲在道具假山后，由其他工作人员在身后帮她绑好威亚。
她摸了摸威亚, 然而威亚这东西不像裙子, 她暂时摸不出什么异常。
这也就是上一周目她疏忽了的原因。
白霜轻轻地叹口气, 而后在系统商店内兑换出早已挑选好的道具。
【如初卡】
【功能：将一切无生命的物品恢复如初。】
【使用次数：一次】
【简介：就算是破镜也重圆给你看！】
无论那位选管之前做了什么, 都能被道具卡扭转乾坤，重新恢复如初。
柔和的钢琴声响起。
她闭了闭眼, 但愿这一次不会再有意外了。
秦游坐在钢琴前。
这首歌他弹过无数遍，本来应该很熟练, 但自从白霜加入之后，她不仅对舞台有自己的设计, 对编曲亦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因为读档带来的多出来的五天时间，白霜又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增添了一些细节。
在这一方面, 她总是尽善尽美的。
对于这些反复的改动变化，秦游却并不觉得厌烦。
对他来说，他独自在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里彷徨等待，才终于等来这一个变数。
他很庆幸，能有这个变数。
随着钢琴曲的前奏，舞美徐徐显现。
镜头也从秦游推到了其他的练习生身上, 台下的观众再次爆发上一周目同样的疑问。
【霜霜人呢？！】
【应该没请假，也没听到主持人说有什么意外啊？】
【预告的时候我还看到有她在呢！什么情况？】
秦游不留痕迹地抬眼，望了一眼山后。
有道具使用的痕迹。
不要紧。
他要相信白霜。
前半段即将结束，秦游的钢琴演奏结束。
他却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等待着台上的四位练习生一起开始轻柔齐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也是新加入的一段。
女孩子们的清唱像是引出了新的动静，道具山上微微一震，接着镁光灯扫了上去。
白霜站在山上，和上一周目一样，对着镜头粲然一笑。
秦游心头一紧，不妙的回忆浮上心头。
他克制住自己上前的脚步，和所有人一起，看着白霜缓缓飞下。
威亚在空中轻轻晃了下。
秦游心脏猛地一跳。
是道具没效果吗？
然而下一秒，却见白霜借着这一晃在空中身段轻盈地换了个姿势，仿佛是真的会飞。
那不是失误，而是炫技。
在台下人惊艳的尖叫声中，她轻巧落在舞美尽头水源那一处，回身，指尖旋转出一把折扇，恰如那段唱词里的所谓伊人。
柔和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配合上青蓝色的舞美，带出两分遗世独立的仙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霜霜！！”
消失了半场的人突然出现，台下的粉丝难以压制住自己的激动。
【啊啊啊啊我靠竟然用这种方式出场！！！】
【太漂亮了全场最佳！！】
【飘下来的那一刻真的太美了太美了，这个镜头真的绝杀。我要循环好多次！】
【妈妈我看见仙女了啊啊啊啊！！】
在间奏过后，白霜收起折扇，扶着耳边的麦克风，接唱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段，从水源处缓缓走上前。
她的vcal实力本来就过硬，即便飞了这一段，消耗了许多精力，气息也没有半点不稳。
她一步一步上前，鼓风机吹出的微风吹开她的发梢，摇曳漂亮。
比起其他几组，他们导师和学员之间互动的动作并不算多。
秦游原身并不擅长舞台——即便他开挂后可以做到，但白霜也不会勉强他调动自己不喜欢的技能。
所以他们最大程度的互动，也就是白霜边唱边走，最后走向秦游，向他递了个扇的过程——主要发挥还是在白霜这。
不暧昧，也没什么越界的点。
但秦游就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身边，随着她每一步踏下去，胸腔就跟着震动一次。
最后，她走到自己面前，抬眼轻轻一笑，像是一击穿透他的心脏。
一瞬间，清风和喧嚣都失声。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仁者心动。
他接过扇子，指尖和白霜相触的顷刻，恍然被打通任督二脉。
意识到得太晚了。
他想。
《世界》这首原曲很巧妙。
你的心境不同，从中听到的也不同。
它呈现给你的，就是一个世界，你怎么看世界，这首歌就会给你怎么样的反馈。
而改编的四种风格，实际也是四种不同的心境。
按理说在这种场合，和平宁静的风格注定要吃亏。
但C组的表演实在太好，仿佛具有超越歌曲本身，感染了所有人的心境的能量。
最终，投票结果出来，C组毫无疑问地拿下了全场第一。
嗯。
秦游这个大血包确实很有效。
在主线任务被判定通过的那一刻，白霜也没顾上什么奖励，哗哗哗划掉一连串提示音，继续启动监控捕捉了那位选管的动态。
她已经回宿舍楼了。
在周围队友还欣喜地讨论要不要庆祝一下舞台胜利时，白霜却是步履匆匆。
这边还有一件事等着她去解决呢。
……
为什么没成功？
严绫盯着面前电脑屏幕，难以置信。
和上次一样，明明她都准备好了，也确保白霜在那之前没有更换。
但到舞台上，白霜就仿佛有这种化解的能力。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防备的？
还是说她的能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宿舍的门瞬间被打开。
她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到来人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无需害怕她。
她板起脸道：“白霜？你有什么事吗？”
“有事。”
“当然有事。”
白霜微微笑了一下，晃了一下手里的U盘。
她语气很软，像是在请求，“我有一份很重要的资料需要看，能不能借一下您的电脑呀。”
严绫想都没想：“不行。”
白霜追问道：“为什么不行？”
“……”
严绫冷声说，“你一个练习生，哪里来的U盘？这不符合规定。”
“是吗？”
又来这套。
白霜笑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却是字字锋利，“那您擅自对练习生的道具动手脚，试图毁掉她的舞台表演，这就符合规定了吗？”
严绫神色骤然一变：“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
白霜接过话，笑眯眯道，“这不是想邀请您和我一起看一眼吗？”
她手里这个U盘，就是监控具象化后的实证，“不看看，怎么知道我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严绫看着她的表情很复杂。
眼前的人明明是在笑，却像是一个恶魔。
都是她毁了自己的原有人生。
现在却还被她拿住了把柄。
恨意层叠着翻涌上来，然而最终，严绫却咬牙说：“你赢了。”
白霜愣了愣。
她本来做好了这次挑衅大概率会死的打算，连存档都存好了。
刚刚看严绫那瞬间的恨意也不加掩饰，俨然是进入黑化模式的样子。
但她却没有动手。
是不想杀，不敢杀，还是……不能杀？
但严绫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我就知道我赢不了，但我还是恨。”
“我恨你们所有能在台上表演的练习生。只要想到你们能在我喜欢的舞台上表演，我就恨不得毁了这一切。”
对能上舞台的练习生有这么大的恨意。
白霜略微沉吟一瞬，想起秦游之前和她说的工作人员的构成，忍不住启动眼镜，试图读取严绫的记忆。
数据自动分析眼前的NPC。
随后滴滴两声，不存在。
之前并不存在工作人员严绫这一角色！
白霜愕然片刻，随后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以前……是不是练习生？”
严绫垂着头：“是。”
“在你来之前，都是。”
在她来之前都是？
白霜重新在记忆眼镜里筛选，在最近的一次循环里找到了一位练习生——严灵。
初始排名九十二，第一轮淘汰就离开，几乎没有任何剧情线的边缘角色。
她连忙对比了一下。
容貌截然不同，身高气质性格亦不同。
只有姓名相似。
虽说不能作为实证，但白霜心底却非常肯定，这个严灵就是面前的严绫。
因为在她的这次游戏中，根本没有见到过练习生严灵。
系统果然更改了她的身份。
难怪连秦游都没有发觉。
玩家第一次变成NPC时，只是被抽离记忆，还能保留自己原先的容貌和姓名。
而等到第二次更改时，为了掩人耳目，会将容貌和姓名都再度更换，也更近似系统创造出来的原始数据。
白霜背脊微微发凉。
如果一次次这样下去，那这些人最终会变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