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顾阳知道自己年纪不大,在段清迟面前还是个孩子，许多事情也是要麻烦他来处理。但是怎么说，也没到毛头小子这种程度吧。
段顾阳有些不服,薅了薅自己几百块钱的头发，嘟囔一句：“毛头小子也是会长大的。再说了，年轻的小姑娘可是最好我这一口。”
段清迟不置可否。
段顾阳可以说是完美地继承了段远之和顾茜的基因,又加上从小就是富养的缘故,所以容貌身高都在这一代的上上乘。自从初中开始,收到的情书就数不胜数。
长得好看,家世好，会打篮球又会音乐。这几点，已经足够让许多小女生疯狂。
“你的那几个快递都在我这里，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拿？”段清迟提醒了一句。
“先放在哥你那吧，我最近忙呢,没空过去。”段顾阳一边说道，一边拿出了手机,手指啪嗒啪嗒地发着消息。
眼看着车内又安静了下来，段顾阳回了几条消息,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段清迟和陆景眠身上,又忍不住八卦：“陆景眠，你这是和我哥在一起了？那我是不是改口喊你嫂子？”
陆景眠：“……没有。”
就算有,她也不觉得要改口。
段顾阳生日的月份好像还是在她之前，被一个大的人喊做嫂子,奇怪得很。
“那就是你们处在暧昧期？”段顾阳这下来劲了：“其实吧，这谈恋爱比搞暧昧好玩多了。毕竟有些事情，要确定关系才能做。当然，哥,你要是想做什么，在人家女生同意的情况下，也是可以的。”
段清迟：“……”
“你们也别不好意思，这总得突破这一步的。你看看你们，一个闷骚一个内向，是打算谈一场柏拉图恋爱吗？”
“段顾阳。”段清迟终于忍不住了。
“怎么了哥？”
“我记得，你下周一还有两个作业要交，确定不抓紧时间？”
段顾阳：“……我闭嘴。”
有话好好说，别提他的作业就行。
陆景眠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有那么个想要把段清迟扑倒的想法，但是被段顾阳给调侃出来，她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开往宋萧晚家里的路程，约莫要四五十分钟。今天又是一个周末，上了立交桥之后，便开始拥挤。长长的车流量，堵得水泄不通。
后头的段顾阳扫了一眼，便缩回去玩着自己的手机。而陆景眠，则是眼巴巴地干看着。
没有手机的时间里，坐立不安也就算了，还很难熬。
“要玩手机？”长时间车流量不动，段清迟直接拉起了手刹。微微转头，便看到陆景眠一副无聊不安的样子。
“想玩。”陆景眠老实回答，把自己碎屏的手机递给他看：“坏了。”
快两米的高度，这么重重一摔。刚拿起来的时候还是能够亮屏的，后来就彻底地死机了。
“玩我的。”段清迟把手机递给陆景眠：“抖音微博都在娱乐那个框里，我的流量很多，还想玩什么，你自己下载。”
陆景眠一愣，有些呆呆地接过手机：“可以吗？”
对于他们这一代人来说，手机太重要了。就算车祸了，前一秒也得让手机恢复出厂设置。她什么都能借，唯独不会把手机借出去。
“嗯，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段清迟道。
前头的车子开始缓慢地动了起来，段清迟很快地收回了目光，按下手刹，顺着车流量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
陆景眠迟疑了两秒，默默地划开了手机：“密码。”
“0101。”
陆景眠乖乖输入，里面的背景图是一张很简约的照片。看角度，应该是在江州市中心大厦拍的夕阳照，氛围感满分。
界面也很简单，支付的和工作的各自有一个小框，在外头的只有一个微信。
她点开了娱乐那一栏，刷着里面的新闻。
顾茜的热搜卡在了中间，她点进去看了看。是一个广告，顾茜最近代言了一个国际知名品牌，拍摄了一组宣传照。
虽然是四十多岁，但是保养得很不错，而且气场温柔且强大，成片颇为惊艳。
她往下刷着其他评论，下面一条就是顾茜的生活微博。简简单单地做了一碗面，入镜的还有段远之的背影。
陆景眠点开了评论看去，前几条都是在夸顾茜幸福。只不过往下，骂的人就多了。
【小三上位还那么骄傲，我也是开了眼！这种女人都不封杀，娱乐圈没救了！】
【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这段远之是没钱了吗，年轻漂亮的不比这个老女人香？】
后面的评论，越发地不堪入目。不过热度不高，被前面的粉丝给压了下去。
陆景眠看得心情复杂，很快地退了出来。
车子已经行驶出了立交桥，道路变得宽敞起来，一路畅通。
陆景眠瞧瞧地往段清迟那边看了一眼，他正专注于开车，视线和注意力全然在路况上面。
她悄咪咪的，点开了段清迟的相册。
入眼的第一张，便是她的照片。
是上一次在饭店吃饭的时候，她低头喝着汤，头顶打落了奶黄色的光晕。饭店的灯光氛围是极好的，随随便便一拍，氛围感十足。
还挺好看的。
陆景眠只扫了一眼相册，便很快地退了出来。
“想看就看。”段清迟的声音从旁边落了过来，正好把陆景眠给抓包了。
陆景眠有些心虚。
侵犯隐私这事，实在是不好。就是刚才一瞬间真的没忍住，想看看段清迟的相册里会不会有其他女生的照片。
“没，没有，我就是手滑。”陆景眠解释一句。
“可以看。”段清迟道：“手机里的所有东西，你都能看。”
“哇哥，你这真的是，把我恋爱手册里面的重点给学完了。”后头吃瓜的段顾阳忍不住强行插入聊天：“不过，许稚就不查我手机。陆景眠，你给我分析一下，这样她是不是不在意我？”
陆景眠想了想：“也可能是对你绝对放心。”
“也是。”段顾阳被这句话安慰道了，又窝了回去，再一次退出聊天。
到宋萧晚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顾茜还没到，一大桌子的菜摆在老旧的圆木桌上，还有一个很小的蛋糕。
“都来了啊？”宋萧晚笑了笑，视线落在段顾阳的脸上，微不可闻地僵了僵。
段顾阳赶忙也迎上了一个微笑：“宋阿姨，祝您生日快乐。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礼物，就给您买了个手镯。”
“诶，有心了就好。”宋萧晚笑道。
陆景眠也赶忙送上礼物：“宋阿姨，生日快乐。”
宋萧晚眼里闪过一丝调侃：“小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啊，当我准儿媳妇过来陪陪我过生日，也不算冷清。”
陆景眠：“！”
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准儿媳妇？
“妈，先吃饭吧，等会菜凉了。”段清迟开口，化解了陆景眠的尴尬。
几人刚刚落座，门口便有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顾茜姗姗来迟，脸上还带着赶不及卸掉的精致妆容：“抱歉，我来晚了。”
-
从宋萧晚家里出来，已经是快十点。
这一条街都是没有路灯的老城区，段清迟开了远光灯，行驶得有些缓慢。段顾阳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他明天没课，便跟着顾茜上了车。
“段清迟，你，你还好吧？”陆景眠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吃过了饭，她和段顾阳就去了客厅，三个人在书房里面也不知道聊了什么。出来后，三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尤其是段清迟，一直沉默到了现在。
“没事。”段清迟的声音有几分哑，像是在刻意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样。
瞧见前面有车辆对向行驶，段清迟关了远光灯，把车速压得更慢了一些。
陆景眠没敢再说话。这条街道太暗，虽然有大灯，可是也得防着会不会有路人突然冲过来。
驶出了黑暗的街道，段清迟忽而打了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划线区域。拉上手刹，而后，开了双闪。
陆景眠微微一愣，继而听到身边解开安全带的声音。
“怎么……”
她忽然被段清迟狠狠地抱住，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揉碎融进怀中一样。
“段清迟……？”
段清迟微微低头，温温热的下巴抵在了陆景眠的肩膀上：“让我抱一下。”
陆景眠犹豫了几秒，伸出手，回抱住了段清迟：“好。”
这一晚，段清迟睡得极其得不安稳。像是昨晚那样，被噩梦缠绕。
他又梦到了段远之坦白的那一年，宋萧晚受不了打击歇斯底里。那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一次争吵，把所有最恶毒的话朝着对方泼去。在那之后，宋萧晚大病了一场，随后逃避地奔赴国外。
而他，眼睁睁地看着顾茜和段顾阳被接过来，住进了那个本该属于他和宋萧晚的家。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每见到段远之的那张脸，段清迟便是一整夜的噩梦缠身。他不理解，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家三口，到后来，却能散成那样。
直到后来，段老爷子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他这样，强行地把他带走，带到了御枫小区。在简陋的小屋子里，照顾他长大成人。之后，他便极少回到段家。噩梦才渐渐散了。
又是一次噩梦惊醒，段清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背后又是一阵湿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里还是未定的涣散。
天边已经泛白，段清迟走到了卫生间里。两夜的噩梦缠绕，眼下的青黑很是严重。他无力地按了按太阳穴，洗漱一番，开了电视机，坐在了客厅里面。
昨晚在书房，那个在屏幕上光鲜亮丽的女人，当着他和他母亲的面下跪，祈求他们的原谅。
一时间，段清迟不知道谁更悲哀一些。
为了一个男人，他母亲遭受背叛，离开江州十几年。而顾茜，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却不曾想，介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家庭，被人唾弃。
手机振动，段清迟微微回过了神，往屏幕上看了一眼，是来自陆景眠的微信。
陆景眠：是这个吗？
他解锁点进去一看，是他之前说的早餐店。
段清迟：嗯，这家的豆浆油条很好吃。
陆景眠：好，我已经在排队了，五分钟后你给我开门吧。
她要来？
段清迟微微诧异。
周日陆景眠在上午，有一上午的专业课。
他起身，把门给打开。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他想也不想地直接挂断。那头锲而不舍，接连好几个，段清迟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接起：“有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那头的段远之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还是缓和了声音，“昨晚你妈的生日，我没过去，送的礼物也不知道你妈妈喜不喜欢。还有，你和萧晚对你顾茜阿姨说了什么，怎么她今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
“不然呢？”段清迟讥讽一笑：“你还盼望着她们其乐融融，然后把你给踹了？”
“段清迟！”
段清迟缓步走到阳台，把窗帘给拉开。他静默了几秒：“段远之，为什么你这样的男人还能得到我妈和顾茜阿姨的爱？”
一个掏心掏肺，散尽了当时所有的钱财支持他创业。一个哪怕是背负着第三者的骂名，也要和他在一起。
他不理解，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凭什么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得到幸福。
段远之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迟，这事我已经在弥补了。你顾茜阿姨当年也是被我骗了，你和你妈要怪的话，就怪在我头上，别为难你顾茜阿姨。”
“我们不会为难她。只是段远之，你以后还是少为她的事情给我打电话。”段清迟挂了电话，门口有轻微的声响。
他回头看去，陆景眠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份早餐。
一大早就赶过来，小姑娘眼里还有没睡醒的朦胧。头发也没有梳理，就这么散落在身后。
“早上好。”陆景眠乖乖地打了招呼，轻车熟路地把早餐放在了餐桌上面：“我还买了一份虾饺，好像很好吃。”
“今早不上课吗？”段清迟走到陆景眠的身边，把她头发上的落叶给拿了下来。
低头，和陆景眠盈盈的眸子对上。
“我请假了。”陆景眠提到这事，歪着头回忆：“我们设计心理学老师许老师是一个很浪漫的女人，从大一开始带我们的时候就说过，在我们大学四年，会无数次逃课。如果真的遇到了比上课更重要的事情，可以直接跟她请假。”
“比如，楼外的蒹葭，窗外的月亮，鸡鸣寺的樱花开了。”*
段清迟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你的请假理由是哪个？”
“鸡鸣寺的樱花开了。”
不可能的人来了。
“我不是，请假理由驳回。”段清迟轻轻地摇了摇头。
陆景眠：“……你又不是我们老师，我们老师同意了。”
“陆景眠。”
“什么？”
“昨晚谢谢你，还有，月色很美。”
我喜欢你。
因为昨晚的那个拥抱，昨晚陆景眠也成功地失眠了。心心念念着的都是段清迟沉闷的样子，所以一大早的，就请假跑了过来。
这一会，吃了点早餐，那股困意又卷了上来。
原本还是端坐在沙发上的，结果迷瞪了一会，陆景眠便歪了身子，在沙发上面半眯着眼。
“困了？”段清迟的声音落在了旁边，低沉好听。
陆景眠的困意越发地深了，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清醒过来：“还好。段清迟，你的黑眼圈好重啊。”
也得亏段清迟的颜值能抗，不然顶着这两个黑眼圈，实在是太影响美观了。
“很丑吗？”段清迟对外貌并不是很在意。
“也还好。”陆景眠瞪着眼，拿起了桌面上的水果啃了两口，保持住清醒：“下午要不要去玩？我带你去游乐场什么的，发泄出来就好了。”
“下午你不是有课？还可以请假？”
提到这个，陆景眠的小脸便耷拉了下去：“下午不是许老师，我们那个罗老师不好说话，要是真被发现逃课，估计平时分得扣完了。”
段清迟轻笑了一声：“等会吃过了午饭，我送你回学校。”
“好。”陆景眠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好了，我没事。”段清迟把遥控器给她：“看会电视还是进去睡觉？”
“看会电视吧。”虽说身边的人是段清迟，但是陆景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拘束的。
在一个男人家里睡觉，她是怎么都觉得睡不安稳。
电视里放着之前陆景眠很喜欢的一个权谋剧，她时不时的，就往旁边的段清迟投去一眼目光。
再一次偷看，陆景眠直直地对上了段清迟的目光。
“不安？”段清迟问她：“在不安什么？”
这人真的不懂读心术吗？
“在不安你会不会被影响。”陆景眠如实说：“你这次见到顾茜阿姨后的表情，比上次更压抑了。”
“不会。”段清迟摇了摇头：“只是会做噩梦而已。顾茜阿姨人很好，对我也不错，我不能做到完全不讨厌她，可是也喜欢不起来。”
陆景眠不知道怎么评价段清迟家里的事情，只是对于她来说。如果知道对方已有家世，哪怕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那个男人，而不是为了孩子或者自认为的爱留下去。
或许顾茜阿姨有她自己的苦衷，但是这件事在她身上发生的话，她会选择离开。
她理解不到段清迟的苦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犹豫了几秒，她张开手：“那，要不再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