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柯厉凡这么说,柯幼凡便明白他这是知道自己和霍境野的事儿了。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谁给你说的……”柯幼凡嘀嘀咕咕，心里打着小九九,正想怎么才能糊弄过去。
柯厉凡嗤笑一声,“还用得着别人跟我说，那小子眼睛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当然，柯厉凡并不打算告诉柯幼凡之前冰球队聚餐时候的事儿。
柯幼凡坐在那捧着玻璃杯不说话了。
“你们俩到什么程度了？”
柯厉凡问得很直白,颇得一些询问技巧，气势上压制，情感上诱导。
“就……刚刚……前天。”柯幼凡开始支吾。
“前天怎么了？”柯厉凡刨根究底,“把话说清楚。”
柯厉凡此刻疾言厉色，柯幼凡几乎是瞬间败下阵来，哆哆嗦嗦把自己是怎么加错了人又怎么答应霍境野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当然,他把重点部分的Q省略去了。
如果让柯厉凡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网友，他怕是立刻就要把自己抓到小黑屋里闭门思过。
柯厉凡觉得头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冰球队聚餐起码是两个星期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想来,霍境野那天晚上的失魂落魄大概也是因为柯幼凡暧昧不清的态度。
是他想岔了。
“萧玮玮和蒲晓草为什么非要帮你找对象？”很快，柯厉凡便抓到了问题的重点。
柯幼凡不说话了。
柯厉凡挑了挑眉,开口：“柯幼凡，是谁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你哭成那个鬼样子我都看不出来？”
柯幼凡闻言猛然抬头看向柯厉凡。
“开学前一周，你在房间里哭什么？”
柯厉凡轻笑一声,戳穿,“失恋了吧……小傻子，身体素质也是够差,居然能哭得一个多星期没去上课……”
提到这个柯幼凡忍不住觉得羞耻，咬着牙：“……你知道还问我。”
“本来也懒得说你的。”
柯厉凡沉了口气，不再跟他开玩笑,“所以呢，你失恋之后，移情别恋上了霍境野？”
柯幼凡到底没那个厚脸皮说是。
“我就知道，”柯厉凡太了解柯幼凡，直戳关键点，“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答应他？”
柯幼凡这次没办法保持沉默了，他不敢说他和霍境野之间有约定就谈一个月恋爱，更不敢说霍境野还给他出了很奇怪的主意，他憋了半天，找了个自认为很充分的理由，“他很喜欢我的。”
柯厉凡沉默良久，再开口话锋却一转：“柯幼凡，你还记得你初中那会有一次被我狠狠罚了吗？”
柯幼凡一愣，随即点了下头，“……记得。”
那次实在是让人难忘。
那时候柯幼凡马上升初，柯厉凡也正是休赛期，兄弟俩难得都在家里。
暑假闲来无事，柯幼凡便常去市立冰球馆消磨时间。
柯幼凡去的次数很多，便总是碰上锦北青训队的训练队伍，那时候的青训队教练是柯厉凡的同学，柯幼凡自小便认识他，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这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柯厉凡的宝贝弟弟，一来二去柯幼凡便跟这些“大高个”少年们也熟识起来。
柯幼凡挂着“柯厉凡弟弟”的光环，加上本人长得好看，球打得又漂亮，很快便被青训队一帮男孩子众星捧月似的捧着。
大家虽说都是不相上下的年纪，都是职业出身，但队里许多比照柯幼凡这冰球世家出来的却仍旧差了一大截子。
谁让人家自小有两个冰球健将亲手教呢？实在是不能不让人羡慕。
暑期正好招新计划，教练正愁人手不够，柯幼凡便混在一帮老队员里帮忙跟着试炼新手。
这算是正式选拔前的试水，青训队的教练不会亲自上场，只老队员上场，打二十个球，看看每个人能接住多少，临场反应能力怎么样，以此来试试他们的水平，太差便直接淘汰，也方便正式选拔时心里有个大概的谱。
柯幼凡带上头盔在冰场上就位，一转头便瞧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少年已经站在了冰场的另一头，那少年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那像是傻了眼似的，好半晌连球杆都还未拿好。
柯幼凡骄纵惯了对人耐心不多，便用动作催促示意对方，那少年看到示意才如梦初醒，刚刚握住球杆摆好姿势，还未反应过来，疾驰的球便直直飞了过来。
——径直打在他腿部的护具上。
柯幼凡有意给人提醒，因此力气并没有用得很大，只是角度刁钻，确保不会打伤对方但是却又绝对能给人当头一击的震撼。
果然，第一个球过去之后，那少年便登时愣在那里了。
柯幼凡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这样迟钝的反应能力和不专注的态度居然还来参加青训选拔，简直是痴心妄想。
原本对这项“工作”还颇有兴趣的柯幼凡此刻霎时被扫了兴致。
谁能想到，他今天刚刚“开工”就遇到这么一个“不堪一击”的家伙。
柯幼凡心里不太高兴可手上的动作没停，他试了两个球之后越发确认对方水平不佳，便想着速战速决，好能尽快结束等来下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于是柯幼凡一改面对新手的“手下留情”，难得用上了几分认真，把球打得凌厉又刁钻，不出所料，那少年果真是一个都接不住。
按照往常，这样就已经没必要继续试下去了，因此当第五个球再次轻敲过少年的身体飞向场边的时候，柯幼凡终于停了手里的动作，朝着对方举了下手。柯幼凡这次没办法保持沉默了，他不敢说他和霍境野之间有约定就谈一个月恋爱，更不敢说霍境野还给他出了很奇怪的主意，他憋了半天，找了个自认为很充分的理由，“他很喜欢我的。”
柯厉凡沉默良久，再开口话锋却一转：“柯幼凡，你还记得你初中那会有一次被我狠狠罚了吗？”
柯幼凡一愣，随即点了下头，“……记得。”
那次实在是让人难忘。
那时候柯幼凡马上升初，柯厉凡也正是休赛期，兄弟俩难得都在家里。
暑假闲来无事，柯幼凡便常去市立冰球馆消磨时间。
柯幼凡去的次数很多，便总是碰上锦北青训队的训练队伍，那时候的青训队教练是柯厉凡的同学，柯幼凡自小便认识他，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这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柯厉凡的宝贝弟弟，一来二去，见那被自己打懵了的少年仍旧握着球杆站在那里半步没挪。
因为带着头盔，柯幼凡不很能看得清对方的长相，但是却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极其认真地盯着
——你可以下场了。
柯幼凡对着对方比划。
可那少年看着他半晌，却又对着柯幼凡竖了竖手指，而后缓缓岔开步子，摆好接球姿势。
——再来一次。
柯幼凡没见过球技这么差还这么执拗的人，他年纪小多少又多少又点娇气，本来一口气甩了二十个球手就有点发酸，心里是带着点怨气的，见此刻对方不肯服输，挑衅似的不肯下场，心头更是生气。
既然不肯服气，那就自然要把人打服了才行。
于是柯幼凡忍下手痛，再一次握紧球杆，又将球打了出去——
柯幼凡有时候就是这样执着又一根筋，对方不肯走，他便一直打。
直到现场的陪练都发觉出有点不对劲，刚想要下场制止，另外一边原想着来接弟弟的柯厉凡却先一步朝着冰场上去了。
当柯厉凡一把握住柯幼凡的球杆时，柯幼凡才恍然清醒，他晃了下神看向对面，那少年已经被他打得站在那里放弃任何反抗了。
明明是个大高个，此刻却看上去孤零零又狼狈兮兮的。
有点可怜。
柯厉凡沉着脸不说话，直接拉了柯幼凡便往场边走，走了几步却又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是那被柯幼凡打懵了的少年。
柯厉凡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又登时站在那里不动了。
柯厉凡搞不懂这奇怪的小孩，明明被柯幼凡毫不留情打了个四五十个球人都傻掉了，说不定此刻身上全是淤青，这会却又眼巴巴地望着这边一副不想柯幼凡走的模样。
但是柯厉凡这会儿没工夫考虑别人，他匆匆跟同学打了个招呼，便把柯幼凡带走了。
当天晚上，柯厉凡惩柯幼凡站了个多小时，让他站在墙根想自己的错处，柯幼凡不理解，嘴巴上振振有词：“是他自己不走的。”
柯厉凡看着弟弟倔强的脸轻叹一口气，沉默良久才又开口：“柯幼凡，你说的没有错，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错’就完全等于‘正确’。”
柯幼凡仰起头看着柯厉凡。
“你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更不知道他的心理状况。”
“如果今天你只因为‘他自己不走’这个理由，便要毫无顾忌的用四十个球给对方一个教训，那么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被伤病困扰或是有心理疾病的孩子，你又要怎么办呢？”
“柯幼凡，你好像很强势地把控着这场比赛的胜局，但其实软肋早就被对方捏在手里，或许别人只趁你不注意时微微一用力，你就立刻会被罚下场成为输家。”
“规则之外总有规则，简单粗暴打不好冰球，也并不能让你真正爽快。”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时候的柯幼凡有些懵懂地看着柯厉凡，其实他并不是很懂对方的意思，但是前一秒还在生气的柯厉凡又这样耐着性子很温柔地跟他讲话，柯幼凡知道哥哥的脾气，最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十五岁的柯幼凡可以不理解我当时为什么生气，但是我想，二十岁的柯幼凡应该要学着理解了。”
柯厉凡的声音陡然将柯幼凡从回忆中拉回——
“柯幼凡，你所认为的世界永远不会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你的‘好’和‘正确’并不一定是这个世界的‘好’和‘正确’。”
“甚至，这一时的‘好’和‘正确’，可能会给你招惹麻烦，令你烦忧，让你沮丧。”
柯幼凡呆呆地看着柯厉凡。
柯厉凡沉默半晌，最后说：“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回锦北之前，就跟霍境野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