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吻青梅 > 正文 第32章 挣扎
    在靖王府待了一下午,姜如愿腰酸腿疼地回姜府了。
    腰酸腿疼也就算了,这次萧千棠依然没将画卷给她,说还是不够完美,需要修改,只让她看了一眼便收起来了。
    姜如愿靠在软枕上,咬牙切齿地想,下次说什么都不能让棠姐姐画了!
    步摇忽的甩到车壁上,声音清脆,她的神色缓了缓,坐半日换一个金灿灿的步摇和一身新衣裳,还是很值的。
    回到府上,姜如愿去了正院。
    姜宁熹夫妻俩正在下棋,见女儿这身打扮,顿时眼前一亮。
    “愿愿,你穿鹅黄色比粉色更好看。”许姝由衷道,又问,“怎么忽然换了风格?”
    “棠姐姐送我的,”姜如愿转了两圈让娘亲看清楚,又指指发间的步摇,“靖王爷送我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齐声问:“你见靖王了?”
    “是呀,他还叫我愿愿呢,”姜如愿笑道,“我便唤他一声靖王伯父,他也笑了。”
    姜宁熹却没笑,他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沉声道:“愿愿,日后见到靖王殿下,不可再如此亲昵了。”
    “为什么?”
    许姝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等她们出去,她亲自关上门。
    姜宁熹望着十二岁的女儿,这才低声道:“靖王才德兼备,遭皇上忌惮,你与郡主交好没什么,若是与靖王有所牵扯,或许会祸及全家。”
    姜如愿闻言,怔了许久,她从来不知道,送个步摇而已,居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可是皇上与靖王不是亲兄弟吗?
    姜宁熹低声答:“亲兄弟又如何,为了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手足相残又有什么稀奇的。”
    先帝驾崩的时候,靖王还年幼,但已展现出几分才能,世人皆传,若是先帝过两年再仙逝,那个位置说不定是谁的呢。
    不过姜家人口简单,不会发生手足相残的事情,为了让女儿更直观地感受到皇权斗争的残酷,姜宁熹思索片刻,问:“愿愿,你觉得,华宁郡主为何在宫里待了十余年?”
    若是从前,姜如愿定会想也不想地说是因为太后娘娘喜欢棠姐姐,所以养在宫中承欢膝下,可是如今深思片刻,她寒毛倒竖。
    皇上有那么多公主,同样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为何不养公主,反而舍近求远养个郡主?
    她喃喃道:“牵掣靖王,以防犯上作乱……”
    见她懂了,夫妻俩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但姜如愿依然有疑问:“既然如此,棠姐姐应该一直养在太后膝下才对,为何又送回来了?”
    她记得第一次去靖王府的时候,她问过类似的话,当时景哥哥怎么说来着?似乎是——或许是靖王求来的,又许是郡主该选郡马了。
    当时她深信不疑,可现在想得多了,却生出几分怀疑。
    “同样是为了牵掣靖王,”姜宁熹缓缓道,“若是郡主一直养在宫中,与生父不够亲厚,到兵戎相见的时候,便不会顾忌她了。”
    送回来就不一样了,有郡主时时说起皇帝的好,就算靖王真的有什么心思,也会因为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女儿迟疑几分,要亲情还是要皇位,够他思索许久。
    萧千棠是维系皇帝与靖王的纽带,纽带不断,表面的兄弟情就不会断。
    第一次接触这些,姜如愿险些缓不过神。
    “你自幼娇养,爹爹娘亲本来不打算与你说这些事的,但你日渐长大,该明白的还是要明白的,懂分寸才能活得长久,”许姝摸摸女儿的脸,“愿愿,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身为皇上的子民,事事以皇上马首是瞻,皇上喜欢的要双手奉上,惹皇上厌恶的,便要远离。
    姜如愿抿抿唇,低声道:“爹爹娘亲,女儿明白了。”
    可是在她心里,靖王殿下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像爹爹说的那样,就算德才兼备,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这样才能保住性命。
    可当今圣上……除了有孝义之名,别的都平平无奇,甚至毫无建树。
    这些也就算了,最让她生气的是出兵速度那么慢,独留林州将士负隅顽抗顽抗,若是盛伯父的能力差一些,林州早就守不住了!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姜如愿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书案前,玉珠早已磨好了墨,姜如愿抓起毛笔,却迟迟没有落笔,她的脑子里乱乱的,一会儿是和蔼可亲的靖王殿下,一会儿是笑容明朗的棠姐姐。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在棠姐姐的闺房中看见的那封信……景哥哥与棠姐姐也有联系吗?
    姜如愿抿了抿唇,从前,她有意撮合他们两人,又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如今他们重新熟络起来,她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竟有些五味杂陈。
    她停顿的太久,笔尖不堪重负,在信纸上落下浓墨,很快洇成黑乎乎的一团。
    玉珠轻轻喊道:“小姐?”
    姜如愿回神,忙移开毛笔,笑道:“你去泡壶茶吧。”
    玉珠应是,很快离开。
    她垂眼,视线落在信纸上,咬了咬唇,一鼓作气地提笔写道——景哥哥,你与棠姐姐也有联系吗?
    最后一笔写完,她没有停顿,直直地往上划了一道,将这几个字糊得再也看不清,比那团墨迹还要丑陋。
    姜如愿丢开毛笔,趴到贵妃榻上翻来覆去。
    到底问还是不问呢?
    若是问了,景哥哥岂不是知道她看见了棠姐姐的信,若是不问,她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迟疑便是大半个月,转眼便是送信的日子,她破天荒地忘了按时寄信,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加上那句话。
    林州。
    信使出现的瞬间,将士们再也没有了训练的心思,频频朝那人望去。
    恰逢盛将军带兵训练,见他们这般模样,很快便解散了队伍,人人都盼着家书,他自然不想做坏人。
    侍卫会将书信送到他手里,盛将军便没动,看着士兵们一拥而上,淹没了信使,不由得失笑。
    再一抬头,盛景也在其中,他顿时一愣,儿子向来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怎么对书信这么积极?
    过了片刻他便转过弯来,是盼着愿愿的信呢,他们俩感情这么好,看来打了胜仗之后必须得回京提亲了。
    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盛将军暗暗盘算着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回京,谁知下一刻,盛景却面色不虞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围绕着信使的士兵们找到了各自的书信,都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信,欢笑声震天,盛景显得格格不入。
    “父亲,我听说您有数十只训练有素的信鸽?”
    盛将军点点头,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可否借我一只?”他抿了抿唇,如实相告,“我没有收到愿愿的信,担心她出了事。”
    “没收到愿愿的信?”盛将军一愣,宽慰道,“兴许是你没找到,再去找找。”
    盛景摇摇头,他已经找遍了,确实没有。
    “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盛将军调侃道,“她一生气,便不给你寄信了。”
    盛景认真思索他上次写的信里是不是有什么会让她生气的事情,但思来想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请求道:“父亲,可以吗?”
    见他着急,盛将军终于松了口:“给你也可以,只是明日在战场上要好好表现,万不可因此分心。”
    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一时不察,是会丧命的。
    盛景郑重颔首,立刻写了信,将一张小纸条绑在信鸽腿上,目送它往长安的方向飞去。
    姜如愿收到信的时候愣了许久,怎么也没想到景哥哥居然会因为她没有按时送信而派了信鸽过来,她慌忙将信寄出。
    待信使走了,她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在信中询问那件事。
    ……算了,或许是天意吧,况且这是他们的私事,她本就不该多问的。
    于是傍晚前去用膳的时候,她一改前几日的愁眉苦脸,变得神色轻松起来。
    许姝察觉到女儿的变化,笑道:“给阿景寄了信就这么高兴?”
    “女儿才没有,”姜如愿下意识反驳,“我就是觉得今日的饭菜好吃。”
    “好好好,”许姝给她夹菜,“好吃你就多吃点。”
    一家人用过膳,姜如愿陪了爹爹娘亲一会儿,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还未走出门,忽的有人敲门,扬声道:“老爷、夫人,不好了,盛老将军吐血了!”
    众人俱是一惊,连忙赶往盛府。
    盛老的身子时好时坏,是以一直喝着汤药,但是从未吐过血,今日怎么忽然这么严重?
    姜如愿不敢深想,随着父母和弟弟来到盛爷爷床前,离得越近,苦涩的药味便越发浓重,惹人干呕,她却全然不觉,望着枯瘦的老人家。
    她记得上次除夕之时见到盛爷爷的时候,他还算是精神矍铄,还能和爹爹畅饮,可是现在却……
    她悚然一惊,她居然已经三四月没去看望过盛爷爷了吗?景哥哥临走之前拜托她常去陪伴,她答应的很好,可是从未履行过。
    越想越不是滋味,姜如愿上前,轻轻握住盛爷爷的手,姜如初也离得近了些,皱眉望着缠绵病榻的盛爷爷,轻声道:“昨日我来这儿的时候,盛爷爷还好好的。”
    姜如愿顿时一怔,连弟弟都比她来得频繁,她更加愧疚,心想以后一定要常常来陪伴盛爷爷才行。
    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宅子,肯定很寂寞吧。
    爹爹娘亲去一旁询问郎中了,她和姜如初留在这里照看,不多时,丫鬟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姜如愿主动请缨,喂盛爷爷喝下,断断续续地听到郎中的声音:“……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急火攻心……”
    急火攻心?
    姐弟俩对视一眼,盛府向来安稳,盛爷爷又是波澜不惊的性子,能让盛爷爷急火攻心的只有……远在林州的亲人!
    姜如愿顿时慌了,手抖的几乎端不稳药碗,姜如初适时接过来,轻声道:“姐姐,我来吧。”
    她退到一旁,红着眼睛搜寻是否有什么密信,摸索了许久,终于在被褥下发现了小纸条的一角,她小心抽出来,却又一个字都不敢看。
    姜如初看了她一眼,将碗放在一旁,接过信略扫一眼。
    “师父没事,”他压低声音,“是盛伯父的腿受伤了。”
    姜如愿落下的心瞬间又提起来,颤声问:“伤得重不重?”
    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厮回禀说太医来了,两人连忙腾出位置,好让太医仔细诊治。
    皇上看重盛家,是以派了三位太医过来,众人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着。
    终于,最为德高望重的太医发话,说的与郎中差不多,无非是受到刺激急火攻心导致吐血,还有些发热,若是天亮之前不见好,病情会更加严重,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好。
    姜家人心中一沉,都留在了盛府。
    不过姜如愿姐弟俩年纪小,许姝便想让她们回府,两人都不走,她便也没再劝。
    太医吩咐每隔一个时辰喝一次药,众人轮流喂药,胆战心惊地等到天色拂晓。
    太医神色严肃地望闻问切一番,长舒一口气,道:“盛老将军已无大碍,只要好生将养两个月便好。”
    姜如愿望着依然沉睡的盛爷爷,有点担心,他什么时候会醒呢?
    “小姐不必忧心,最迟半个时辰便醒了。”太医笑道。
    只是太医回去还要复命,前因后果得查清楚,姜如初拿出纸条给父亲看,姜宁熹神色凝重道:“我随二位一同进宫,亲自向皇上言明。”
    盛将军受伤一事可大可小,万不能泄露出去动摇民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许姝带着一双儿女在盛府守了一夜,见他们的神色都有些萎靡,便道:“都回去吧,等盛老醒了,我派人去喊你们。”
    姜如愿摇摇头:“半个时辰而已,不差这一会儿,等盛爷爷醒了我们再走。”
    两刻钟后,盛老将军悠悠转醒。
    姜如愿离得近,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他浑浊的眼睛里沾满眼泪,划入早已泛白的银发中。
    “怀安啊……”他喃喃着,“我的怀安……”
    听之让人心生悲戚。
    姜如愿没再出去玩,每日下了学之后便往盛府走去,一如从前,不过以前是为了和景哥哥一起玩,现在却是为了照顾盛爷爷。
    精心照顾一个多月,盛老将军可以下床了,更让人高兴的消息是盛将军的腿并未被废,再养一段时日便能上战场了。
    姜如愿将这件事讲给他听,盛老将军难得想出去走走。
    今日阳光不错,姜如愿推着盛爷爷出了院子,在盛府漫无目的地闲逛,怕他觉得无聊,她还说了不少在书院发生的趣事,将自己逗得咯咯直笑。
    盛老将军听到她的笑声,也不禁露出笑容,慨叹道:“我还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哭得不行,像是见了什么妖怪,当时我便想,你这个小娃娃不喜欢我,谁知一转眼,你竟然对我笑了。”
    姜如愿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歉:“那时候是我不懂事,盛爷爷见谅。”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越来越了解盛爷爷,对他的惧怕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偶尔想起幼时,也想一头埋到地缝里去。
    “也不怪你怕我,那时候我确实像个妖怪。”盛老将军云淡风轻地讲起从前。
    姜如愿这才知晓,原来那时盛爷爷刚失去双腿三年,从威风凛凛的战神将军到形容枯槁的残疾老者,任谁都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所以我知晓怀安……也就是你盛伯父的腿受伤的时候,才会如此着急,我怕他与我落得与我一样的下场,”盛老将军幽幽一叹,“幸好幸好,上天还是眷顾我们盛家的。”
    姜如愿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轻声道:“盛伯父和景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以后定会平平安安的。”
    盛老将军不想让气氛如此沉重,笑道:“倒是许久没听你提过阿景了,他近来可好?”
    缠绵病榻许久,他很久没看信了,从姜如愿口中便能得知林州的大小事情,他也习惯了有个小姑娘每日在耳边叽叽喳喳,也让他有了几分难得的活力。
    姜如愿点点头,兴奋道:“景哥哥又立功了呢,如今已是百人将了,不知回京之后论功行赏能封个什么官职?四品还是五品呢?我觉得四品将军的名字比较气派,明威将军,一听就很厉害!”
    盛老将军摇头失笑:“愿愿,你想多了,四品啊,至少得立件大功。”
    “什么才算是大功呢?”
    盛老将军却没说,斩下敌方得力干将的头颅这种事,实在是太血腥了,她还是个小姑娘,还是不知道为妙,晚上若是做了噩梦哭鼻子便不好了。
    春去秋来,盛景离京整整一年了。
    姜如愿还没来得及伤感,便被京城的喜气冲散了,秋闱已过,诸多学子赶赴长安,准备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
    姜如愿不禁对盛老将军道:“若是景哥哥去科举,肯定能夺得魁首。”
    这句话惹得他哈哈大笑,附和道:“愿愿说的不错,阿景文武双全,定会连中三元。”
    自从有了姜如愿姐弟俩的陪伴,盛老将军渐渐不再沉郁,开始变得爽朗起来
    ,颇有当年做将军时指点江山的气势。
    姜如愿又陪了他一会儿,见他困倦,静悄悄地离开。
    走出盛府,却见姜府隔壁的宅院开始有人进出,她好奇地看了两眼,这座宅院年久失修,自从她记事起便一直废弃着,这是要有人住了吗?
    回到府上,姜宁熹也在说这件事:“听说是从金陵来的,姓苏的人家,似乎还是金陵首富呢。”
    姜如愿好奇地问:“既然是金陵首富,为何要搬到长安来?”
    “今年乡试的解元便是金陵首富的小儿子,”姜宁熹简单解释,又由衷道,“这可是个厉害人物,才十五岁便中了解元,前途不可限量,阿初日后也要科举,倒是可以和这位苏解元结交一下。”
    姜如愿噘了噘嘴,嘟囔道:“若是景哥哥科举,解元肯定是景哥哥的。”
    姜宁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景哥哥景哥哥,天天景哥哥,都走了一年了,自家女儿还天天念叨呢!
    十一月中旬,隔壁的宅院换上了新的牌匾,神秘的苏家人悄无声息地住了进去。
    姜如愿纵然好奇,但是也没过多关注,只听下人说隔壁只有一个主子,便是那位中了解元的苏小公子。
    她听过之后便忘了,照旧是书院、姜府、盛府来回晃悠,没想到三日之后,那位苏小公子倒是亲自来拜访了。
    下学归家,姜如愿来到正院,本以为会见到一位唇红齿白、清瘦含蓄的读书人,没想到一进院子便被闪瞎了眼。
    传闻中的苏小公子身着一身招摇的绿色锦袍,袖口与衣襟上绣着金线,还装饰着不少金灿灿的玉石,头顶玉冠上的翡翠有鸽子蛋那么大。
    姜如愿愣住了,没人告诉她读书人会打扮的像个花孔雀啊!
    “愿愿,快过来!”姜宁熹露出一个甚是勉强的笑容,朝她招招手,“这便是苏小公子。”
    姜如愿调整了一下表情,端庄行礼。
    “这就是姜家妹妹吧?”苏砚青扫她一眼,笑容满面道,“我叫砚青,比你大两岁,日后唤我兄长就行!”
    他的语气吊儿郎当的,不像读书人,配上那身锦袍,倒像个纨绔,似乎下一瞬便要冲出姜府去醉仙居逍遥快活了。
    姜如愿抿了抿唇,喊了一声苏公子。
    见她生疏客套,他也没恼,脸上依然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让人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姜如愿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忽略那身张扬的衣裳,他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句唇红齿白,甚至白的有些过分。她暗暗对比,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没她白。
    “砚青快入座吧,”姜宁熹道,“早就知晓你要搬到京城,只是一时事忙,没能前去拜访。”
    苏砚青落座,笑道:“您公务繁忙,又是大儒,于情于理都该是晚辈拜访您,父亲挑选宅子之时便是知晓您住在隔壁,所以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期望砚青能沾沾您的才气,好在会试中得个好名次。”
    姜宁熹闻言顿时对他多了几分喜欢,不过嘴上还在客套:“哪里哪里,你年纪轻轻便夺得了乡试解元,我在你这个年纪,还不敢科举呢。”
    苏砚青语气谦逊:“您力求稳妥,待有了全然的把握才下场,晚辈年少轻狂,只是侥幸得了名次罢了,说到底,还是您更厉害。”
    姜如愿和娘亲对视一眼,都笑了,被这么一夸,爹爹心里肯定乐开花了。
    果然,姜宁熹忍不住扬起笑容,热情道:“别只顾着说话了,快吃快吃!”
    他亲自为苏砚青夹菜,眉眼间全是赞赏,早已忘了他的穿着有多一言难尽了。
    姜如愿看向弟弟,轻声道:“阿初,爹爹上次给你夹菜是什么时候?”
    苏砚青才来一刻钟而已,居然分走了爹爹对她和阿初的宠爱,岂有此理!
    姜如初瞥了姐姐一眼,想说她幼稚,又硬生生忍住了,继续埋头苦吃。
    见他不说话,姜如愿只好清了清嗓子,甜甜道:“爹爹,我也要。”
    她将碗端到爹爹面前,一双澄澈无害的小鹿眼眨啊眨,让人的心都变得软软的,姜宁熹自然也笑着给女儿夹了菜。许姝皱眉,还有外人在场呢,愿愿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了。
    见妻子面色变了,姜宁熹顿时板起脸,训斥道:“愿愿,你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一边说一边给她夹了小半碗,全是她爱吃的。
    姜如愿笑意盈盈:“女儿知道啦!”
    她扬起下巴看了眼苏砚青,轻轻哼了一声。
    他接触到她的视线,微微耸肩,不置一词,片刻后却感叹道:“旁的世家大族都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姜府用膳却如百姓们一样有烟火气。”
    话锋一转,他神色低落道:“我在家中排行最小,爹娘与两位兄长都在外经营生意,偌大的苏府常常只有我一个人,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体会到家人的温暖了。”
    姜如愿微微撇嘴,苏砚青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爹爹才不会同意呢。
    谁知姜宁熹闻言神色动容道:“既然如此,日后便多多来府上用膳吧。”
    她瞪大眼睛,爹爹就这样同意了?
    “多谢尚书大人。”苏砚青起身行礼。
    “叫什么尚书大人,贤侄,日后便唤我一声伯父吧。”
    苏砚青微微一笑:“姜伯父。”
    虽多了个外人,但席间丝毫不曾冷场,苏砚青能言善道,与姜宁熹聊得极为投机,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刚用过膳便邀他去书房探讨。
    苏砚青却道:“晚辈还为诸位准备了见面礼,先看过之后再去也不迟。”
    说着便有人呈上礼物,单看锦盒便觉得雍容华贵,打开之后更显奢靡。
    送姜宁熹的礼物是一副名家的赏菊图,千金难求,送许姝的是珊瑚摆件,小巧精致不易多得,送姜如愿的是一整副红宝赤金头面,金光闪闪,送姜如初的是价值千金的徽墨。
    四件礼物,个个难求,样样得人心,偏偏苏砚青气定神闲,送的毫不心疼。
    送完礼物,他很快便随着姜宁熹去书房了,姜如愿还望着那副头面回不过神,眼睛都直了,这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这位苏公子,可真不简单,”许姝亦是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珊瑚摆件,“每个礼物都是用了心的,让人拒绝不了。”
    姜如愿的视线终于从头面上移开了,她还没见过爹爹这么喜欢一个后生,不由得好奇道:“娘亲,你觉得爹爹更喜
    欢景哥哥还是苏公子?”
    许姝噗嗤一笑:“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就是觉得,在爹爹心里,景哥哥还比不上刚见面的苏公子呢,”姜如愿噘了噘嘴,“爹爹没眼光。”
    虽然他送的礼物深得她心,但是在她心里,还是景哥哥最好,可是爹爹似乎不这样认为,才见一面便拉着他去书房了。
    许姝啼笑皆非:“愿愿啊,以后你就知道原因了。”
    老丈人看女婿向来不顺眼,若是苏砚青是女婿,自家夫君定然也会将他赶出书房。
    姜如愿叹了口气,知道继续问下去,娘亲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便转移话题道:“苏家在金陵经营什么产业?”
    “正是你最喜欢的珠宝玉器。”
    怪不得苏砚青穿金戴银的,送的礼物虽价值千金,但是眼都不眨一下,姜如愿有些羡慕,如果她也有家珠宝铺子,也整日穿金戴银!
    翌日一早,她簪上了红宝赤金簪,戴上了红宝赤金耳铛,与她琥珀黄的衣裳极为相配。
    如今她喜欢穿黄色的衣裳,但盛景送的首饰大多都是粉、紫、红色的,很难找到合适的,为此她特意去买了些首饰,不过看来看去,还是红宝赤金头面最合适。
    这是她第一次没戴盛景送的首饰,姜如愿过意不去,想了想,戴上了某次新年盛景送的镯子,这才前去正院用膳。
    姜如初眼尖地瞥见姐姐头上的首饰是昨日苏砚青送的,他没说什么,低头用膳。
    “怎么不见爹爹?”姜如愿左顾右盼,“难道已经去上朝了吗?”
    “昨日你爹爹与砚青聊到很晚,还没起呢,”许姝摇头叹息,“今日便不用早膳了,一会儿我让人去叫醒他。”
    姜如愿点点头,心想这位苏公子真厉害,居然能与爹爹彻夜长谈。
    自此苏砚青便成了姜府的常客。
    姜如愿也渐渐与他熟络起来,发现他就像个花孔雀,整日穿着一身金闪闪的衣裳招摇过市,时不时地还在她面前显摆一下,只有爹爹拿他当个宝,整日说他文采好。
    文采好不好姜如愿不知道,她只知道苏砚青每到饭点必然会出现,难道他是来蹭饭的吗?甚至连除夕团圆饭他也在!
    姜宁熹道:“砚青一个人在长安孤孤单单的,总不能让他独自吃团圆饭,热热闹闹的多好。”
    “伯父说的是,”苏砚青爽朗一笑,又起身行礼,“差点忘了,我还为诸位准备了新年礼物。”
    又送礼?姜如愿心底的那丝不虞顿时烟消云散了,忍不住坐直身子。
    他微微抚掌,下人们便捧着各色锦盒进来了,他亲手将礼物奉上,最后轮到姜如愿,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轻声道:“愿愿,这是你的,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