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不是什么大事。
但现在是简于蓁饿了,一个简于蓁，加上一个她还饿了，在莘唯这里仿佛是天大的事,莘唯突然就紧张了起来，甚至觉得是晚餐问题。
“啊？”莘唯人都坐直了，她看了眼墙上已经快十二点的钟：“晚上没吃饱吗？”
简于蓁说：“不是，”她又说：“应该说是馋了。”
莘唯哦了声,再啊了声,笑了：“馋了啊，”她问简于蓁：“想吃什么？”
简于蓁：“炒米粉。”
莘唯：“炒米粉。”
莘唯重复完,脑子飞速旋转此时此刻街上的炒米粉。
看来确实是馋了，这么精准打击。
简于蓁那边不说话了,好像也在等莘唯思考。
“哦！”莘唯定位到了一个巷子里：“溪山路，国贸对面有个奶茶店,它旁边那个巷子，就在第一……”
简于蓁笑着打断了莘唯：“你觉得我找得到？”
莘唯顿了一下,也笑了。
其实挺好找的,国贸嘛，奶茶店嘛,转头一眼就能看到,但是简于蓁痘这么问了,莘唯当然说：“我觉得你不能。”
简于蓁：“那怎么办呢？”
莘唯：“只能我带你去咯。”
简于蓁：“好咯。”
电话挂断,莘唯唰的就从床上起来了，大半夜的，她坐在化妆镜前沉思了一阵，决定不搞了。
可能心底还有点闹脾气吧，她就要这样去见简于蓁,下巴那颗还没好的痘也给简于蓁看，这周没睡好的黑眼圈也展现出来。
闹自己的脾气，不知道演给谁看，莫名其妙。
一件普通的白色连帽卫衣，随便搭一条牛仔裤，不过最后还是心虚地戴了个鸭舌帽。
小区门口寒风瑟瑟，莘唯环抱住自己，吹了一小会儿才看到简于蓁的车过来。
她停得很缓慢，没有前几次干脆，上了车，莘唯竟然发现简于蓁也穿的白卫衣和牛仔裤，也素面朝天，不过她没有戴帽子，而是将头发很舒服地绑在脑后。
本着破罐破摔的心思，竟然收获了默契，莘唯心情瞬间向上爬了一层。
“差点没认出你。”简于蓁说。
莘唯扣上安全带：“晚上出来随意点。”
简于蓁点头：“是的，”她又说：“小熊很可爱。”
莘唯低头看她肚子上的小熊图案：“对啊，因为这只小熊买的。”
简于蓁笑：“你也很可爱。”
莘唯臭屁：“我也觉得。”
简于蓁转头看了莘唯一眼，视线又落在衣服上：“我也有这个小熊的卫衣，款式不一样。”
莘唯：“那你为什么不穿出来。”
简于蓁：“不知道你会穿。”
话音落，简于蓁放在中间槽里的手机亮了起来，正好前面是红灯，简于蓁就把手机拿了起来。
简于蓁在手机上点了两下，一段语音从车厢里放了出来。
“你不是说你晚上不出门了嘛？你俩有必要这么黏吗？就这几小时没……”
语音到这儿戛然而止，被简于蓁暂停了，莘唯瞥一个余光过去，见简于蓁不慌不忙地把这段翻译成文字。
红灯开始倒计时了，简于蓁看完手机上长长的文字，长按手机，给对面回了个：“你有意见？”
简单明了，说完就把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
莘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听不懂地把头转向窗外。
简于蓁是直女的话，她真的会死。
车开了两条街，莘唯突然发出了一个啊了声音，她转过头来：“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去啊？”
简于蓁车稳稳开着：“我在等你什么时候反应过来。”
莘唯：“我要是一直没反应过来呢？”
简于蓁刻意地发出惊讶的声音：“不能吧。”
莘唯笑了：“简于蓁。”
简于蓁也笑：“是谁傻傻的？”
莘唯：“是你。”
莘唯把注意力放在路上，但是：“诶，”莘唯指着前方：“你开的对啊，就是这个方向。”
简于蓁字正腔圆：“我知道那家店。”
莘唯：“啊？你知道？”
“我知道，”简于蓁说：“我很喜欢吃炒米粉，你说的这家我经常去。”
莘唯张嘴半天，不可思议地说出一句：“你，骗我？”
简于蓁字正腔圆：“对不起。”
莘唯又张嘴半天，笑了：“道歉这么快的吗？”
简于蓁：“是的。”
莘唯坐了回去：“那好吧，”但很快她又坐起来：“所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骗我诶。”
简于蓁很同意地点头：“是呢，那怎么办呢？你可别放过我。”
莘唯眉头一皱，但这个不争气的脑子，愣是什么屁都想不出来，最后用最凶的话，说出了这么一句：“你等着，下次我也骗你！”
简于蓁完全被逗笑：“我等着。”
莘唯双手环胸靠进了座位里，这一下，她看到简于蓁的手机又亮了。
“你朋友给你发了好多条消息。”莘唯提醒。
简于蓁一动不动：“不理她们。”
莘唯：“她们？”
“群里的消息，”简于蓁说：“没事。”
那家炒米粉不远，简于蓁确实是熟门熟路，甚至找到了一个最近的很偏僻的停车场，乌漆麻黑的也能快速将车停好。
“你经常半夜想吃炒米粉吗？”路上，莘唯问简于蓁。
简于蓁想了想：“不仅限于半夜。”
莘唯说：“她家的炖罐也很好喝。”
简于蓁问：“你喜欢哪个？”
莘唯：“木鱼排骨。”
简于蓁听后伸出了右手，莘唯欣喜地和她，欣喜地问：“你也是吗？”
简于蓁：“我不是。”
莘唯：“……”
简于蓁：“我喜欢冬瓜干贝。”
莘唯无奈：“虽然我也喜欢冬瓜干贝，但是简于蓁你很好笑。”
简于蓁：“这两句话可以关联？”
莘唯：“我说可以就可以。”
简于蓁点头点头：“好好好，小美女说什么都对。”
小美女把前面的头发往后撩，大声地“哼”了一声。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店里，莘唯来过这家店很多次，这家店顺她下班的路，经常是周五的晚上不知道要吃什么，索性就过来炒个米粉。
“哟，你们认识啊。”进店后，老板看见她们就说。
莘唯疑惑：“怎么了？”
老板笑：“没什么，就是她经常来，你也经常来，你们今天突然一起过来，”她把上一桌的碗筷收走，又道：“没想到你们是朋友啊。”
莘唯：“你记得我啊。”
虽然经常来，但除了点餐，她和老板基本零交流。
老板摇摇头：“美女我怎么会不记得。”
莘唯点头：“也是。”
老板：“你俩我都记得呢。”
莘唯点餐：“两份炒米粉，木鱼排骨和干杯冬瓜，”她说完问简于蓁：“对吧？”
简于蓁想了想：“一份米粉吧，我吃不下。”
莘唯点头：“可以。”
老板：“好嘞。”
老板走后，莘唯有点心虚。
刚才那声“也是”掷地有声，简于蓁都笑了。
虽然她确实是经常臭屁自己，但是这么光明正大地在简于蓁面前，还是第一次。
见简于蓁在看她，莘唯不自禁扬下巴：“干嘛？”她吸了一下鼻子，看其他桌：“我们不是美女吗？”
简于蓁笑：“我说什么了吗？”
莘唯：“你说我们都是美女。”
简于蓁被莘唯无厘头的转折逗笑，十分配合：“我们都是美女。”
老板收拾好碗筷又出来了，大概是夜深了，店里除了她们没有其他客人，显得老板铿铿锵锵的特别大声。
莘唯感觉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转头，简于蓁的手放在她的袖子上。
“姐姐，”简于蓁下巴撑着手，又拽了两下莘唯的袖子：“我想吃煎蛋。”
啊，点点点！
莘唯往那边喊：“老板，煎一颗鸡蛋，”她想了想：“两颗吧。”
老板：“好嘞。”
简于蓁又拽她了。
莘唯温柔技能被点：“怎么了？”
简于蓁：“溏心蛋。”
莘唯喜滋滋地又对老板说：“溏心蛋哦老板。”
老板仍旧：“好嘞。”
任务结束，莘唯十分乖巧：“点完了。”
简于蓁笑：“谢谢。”
莘唯不满了：“挥之则去啊。”
简于蓁竟然听懂了，她又补了句：“谢谢姐姐。”
莘唯笑得眼睛弯弯的：“不客气，”她说完瞥了眼简于蓁放在桌上的手机：“你朋友又给你发消息了。”
简于蓁也跟着看了眼，猜想是简于蓁没有屏蔽这个群的消息，不止是现在，从路上开始，她的手机始终消息不断。
莘唯于是：“有事吗？”
简于蓁摇头：“没事，她们找我去玩。”
莘唯哦了声：“那你可以吃完去。”
“不去，”简于蓁说：“我今晚不出门。”
莘唯挑眉：“那你现在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简于蓁笑了，突然转头看莘唯：“你有点幽默在身上。”
莘唯没有管这声夸奖，猝不及防这一个对视，莘唯没头没尾地想到了自己下巴的那颗痘了。
于是她低下了头。
但没有完全低下，因为简于蓁伸手过来了，还挑起了她的下巴。
莘唯一个惊讶，听简于蓁说：“脸上有脏东西。”
莘唯：“哦，”她又说：“我有痘痘。”
简于蓁丝毫不在乎，她拇指轻轻刮了一下莘唯的脸：“我看到了。”
简于蓁放下手，突然叫了声：“小美女。”
莘唯：“啊？”
简于蓁：“没事。”
“小美女！”
米粉店门口突然传来一样的声音，莘唯转头，见简于蓁的朋友杜梦，和两个她没见过的女生走了进来。
回头，莘唯看到简于蓁一脸无奈。
“给你送酒，干什么。”杜梦笑着说。
简于蓁一言不发，甚至有些无奈。
杜梦更笑了：“完了完了，有人要杀人了。”
正好这时，老板的米粉和空碗上桌了，杜梦见状赶紧把袋子放桌上，赶紧撤退：“我们走了哈，你们好吃好喝，拜拜。”
于是她们就这样，又离开了。
莘唯一脸懵，疑惑地看着简于蓁：“啊？”
简于蓁去拿桌上盒子里的筷子：“她们来看你。”
“看，我？”莘唯顿了一下，讷讷地接过简于蓁的筷子，瞥了眼桌上的袋子：“不是来送酒的吗？”
简于蓁说：“非要现在送。”
莘唯没有下筷，思来想去说了句：“我没化妆。”
简于蓁手指轻轻敲莘唯的脑袋：“你很漂亮，姐姐。”
莘唯撇了撇嘴：“我可以更漂亮的。”
简于蓁：“已经足够了。”
不再说话，两人开始吃米粉。
但吃着吃着，莘唯逐渐觉得不对劲。
其实也不是这一刻觉得不对劲，她应该很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在密室大家给她们空间时，在一起大家调侃她们时，在她唐突了简于蓁之后简于蓁接她话时，在或许有那么点的言语暗示时。
还有身为朋友刻意过来看莘唯时。
莘唯抿了抿唇，她好像有点想冲动了。
“简于蓁，”莘唯戳了一下米粉，帽檐低低的：“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简于蓁：“嗯。”
“那个，”莘唯始终不敢抬头：“你是，你……”
莘唯这句话卡在了这里，接着她很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蔫了。
这怎么问啊，谁会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题啊。
简于蓁：“我怎么？”
莘唯随便说了句：“你要吃木鱼吗？”
“木鱼？”简于蓁重复。
莘唯：“对，木鱼，挺好吃的。”
哈哈。
真好，安静了。
莘唯这才抬头看简于蓁，而简于蓁好像在等她，两人就这么又对视了。
莘唯立刻假装喝汤，移开视线。
“是想问这个？”简于蓁说话了。
莘唯脑袋很低：“是，吧。”
简于蓁：“不是吧。”
莘唯：“那就不是吧，不重要，不问了，没什么。”
再次沉默。
莘唯小心翼翼喝汤，她好怂，她害怕。
甚至她觉得简于蓁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又夹了一筷子米粉，不过这筷莘唯没能送到嘴里，因为简于蓁压住了她的手腕。
“我问吧。”简于蓁说。
莘唯手停了下来。
简于蓁：“你喜欢女生吗？”
十分直截了当，莘唯像被施了法，瞬间僵住。
嗓子好干，她想点头的，但是不知道哪根筋坏了，她动不了了。好像僵持了很久，莘唯无法计算。
而后，又是简于蓁先开的口：“你可以骗我。”
可以骗我。
这句话好像鼓励了莘唯，她抬起了头。
帽檐也跟着抬起，于是这么的，两人再次对视。
“性取向吗？”莘唯开口直接把这个问题具体化。
简于蓁咬字清晰：“对。”
莘唯思考半晌：“不是女生。”
简于蓁脑袋歪了一下：“嗯？”
莘唯眨了眨眼：“你说可以骗你的。”
简于蓁一下子笑了起来：“好。”
她放开了莘唯手，还用食指压了一下莘唯的帽檐。
莘唯重新低下了头，在看不见的地方，她听简于蓁说：“吃吧。”
她也听简于蓁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