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嫁给一个土匪(重生) > 正文 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
    前世·
    冯家的大娘子昨个夜里去世了,    城里如今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听说是一杯毒酒灌到肚里,    没一会人就没气了。
    这些人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    面上总是惋惜的,心里也难免有些悲凉。
    这样好看又出身富贵的女子,温婉守礼,    待人和善,    谁能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她合该安安稳稳地嫁做高门大妇,平安顺心地度过一生,    年轻时丈夫疼宠珍爱,    年老了子孙绕膝颐养天年。
    谁都是这么想的。
    冯家都没发丧,    暗地里就把冯娘子安置了,    慌慌张张的,    也不知是葬在了哪,    总之没叫外人知道。
    旁人冷眼瞧着,不管从前同阿瑶有什么不合意的,这会都像是和解了一般,    都隐隐觉得这一家子冷血。
    那样鲜活的孩子,    也没做错什么,    何苦不留她一条命,    送去庵里青灯古佛一辈子也是好的。
    城外的桃花林里到立了个衣冠冢,    也不知是谁立起来的,总有些公子去哪送花,    倒也看着体面。
    就是京城里仿佛一下就空了,    赵家的嫡长子往日里是个混不吝的,    呼朋唤友招摇过市看着热热闹闹的,那冯娘子过世以后他就去了边疆,    身边的人也跟着散了,长安街上就难见成群结队的郎君们了,一下冷清了许多。
    冯家安静了几日,慢慢就闹起来了,听闻那家的大妇王氏疯了。
    终究是别人的家世,旁人也只知道其中一二,说是二房的陈氏回来了,她心念夫君,在边疆找了十几年,如今觉得遥遥无望便回来孝敬婆婆了。
    这话骗骗外人还好,对于家里人自然是瞒不住的。
    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她回来了还能同陈家重归于好,于冯家是有好处的,于是还待陈氏十分的和善。
    冯清雅自然是更亲近亲娘的,王氏心里隐隐失落,越发想念起阿瑶来。
    她其实是不愿意叫阿瑶喝毒酒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纵使有些小心思,也是盼着她好的。
    但是婆婆不知道同镇南王打什么交易,非要赐死阿瑶。
    王氏是个耳根子软的,慌里慌张地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女郎喝下去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心如刀绞,却是万万不敢拦的。
    阿瑶哭着惊叫,眼泪大滴大滴地掉,浑身发着抖,胡乱地叫着娘亲爹爹,最后软软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地死去了。
    她的面色惊恐又凄惶,叫王氏永生难忘。
    她一个人跑回来,委屈又害怕,以为自己回了家就安全了。
    可这里都没有人愿意去抱抱她。
    王氏过后就总是做梦,梦见阿瑶埋在冷冰冰的地下,或许有虫子咬她,她就神色惊惶哭着叫娘亲娘亲,却怎么也躲不开。
    那样鲜活的女郎,皮肤白生生地总是温热的,握握她的手,滑腻温软,她就抿抿唇,害羞地笑一笑,乌溜溜的眼睛却偷偷看着你,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王氏夜里做梦,白日里也开始恍惚。
    阿瑶先前住过的院子,王氏总要去看一看,那美人榻是女郎躺过的,桌上还有看到一半的话本拿镇纸压着。
    王氏看着看着就要落泪,没多久身子就垮了,神志也不太清醒。
    镇南王府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静,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动静,镇南王做事向来扫尾干净,没人知道阿瑶是他一杯毒酒喂死的。
    府上这几日都没有下人敢出大声,老太监领着几个下人守在世子的门外,下人端着托盘,老太监老泪纵横的,哀哀地叫世子用些膳食。
    沈意行没有绝食的意思,他只是确实没什么胃口,也不想见人罢了。
    镇南王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他说这就是命,你自个没本事,手里没东西,自然护不住自己想护的人。
    沈焦永面上总是带着那种轻慢的笑,说他从来没做错什么,你想要这个,自然就要舍弃那个,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你总是为了你母亲的事情责怪我,若是你,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沈焦永用一种看透了他的语气,仿佛在叫他别这样装模作样了。
    沈焦永说他们父子二人是一样的人,“那个女郎死了,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郎,最重要的是握住手里的权利,这才是永恒的东西。”
    沈意行一个人离开了京城,他总是想证明自己与沈焦永不是一样的人,可总是摆脱不了这个人的阴影,如今也能了结了。
    他身无长物,就一个人,骑着马,带着那把沾了沈焦永喉头血的剑和阿瑶的小钗,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总之从此不再有姓名。
    过了不到半年,前朝余孽扯起大旗攻占徐州,从徐州包抄京城,京城里出了丑闻,镇南王世子弑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眼下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一盘散沙似地一打就散。
    没过多久,前朝显乐太子的遗孤,李淮修就入主了京城。
    他是个不讲情面的,比起醉生梦死的元帝更加铁血,杀到徐州的时候就几乎杀空了一座城,仿佛带着一股子怨气,把元帝当着千军万马的面五马分尸,尸体丢入畜生院里做吃食。
    他手段太过老辣冷血,叫人见过就不寒而栗,被人暗地里取了个诨名叫杀神。
    后来进了京城。
    元帝留下的余党更是一个没放过,妃子们通通赐死,子嗣一个不留,割了脑袋挂在午门,有些愚忠的大臣们挨个送上断头台。
    那红艳艳的血就是最好的镇压手段,京城里有半个月都叫血气罩着了,城里都空了许多,满朝文武至此噤若寒蝉没一个有二心的,生怕这疯子一样的男人下一刻就砍到了自己头上来。
    京城里有个格外引人注意的就是那冯家,不知是不是早年得罪过潜龙时的天子,一家子都没个善终,男子午门处斩,女子冲作官妓,身上刺下罪奴二字,每日要在正午时分出来暴晒,叫京城里所有的官宦人家都夹紧了尾巴。
    天子暴虐,宫里时不时就要死人,但是好在天气好了起来,庄稼能种了,天子也不加重赋税,百姓的日子还过得下去,这天下也算是安稳的,倒比元帝时还要太平一些。
    宫里,天子倒是不像旁人想象的那般声色犬马,他后宫里也没人,整日冷着脸批折子,不把身体当一回事,柳嬷嬷之类的都不敢出声劝导。
    自从李淮修屠了城,他头疾频频发作,性子就愈加暴戾,身边的人都不敢触霉头。
    柳嬷嬷总是私底下抹眼泪,她不为李淮修杀的那些人伤心,就是心疼主子。
    当年若是没将那冯女郎送回京城,身边好歹还有个知心人,不像如今,整日里若是不论朝事,一句话不说都是有的。
    这活的哪里像个人。
    李淮修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那样地想念阿瑶,他是个偏执的性子,若是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拿到手,若是放弃了,就把私心断的干干净净,从此再不去想。
    但是,人总是有例外,李淮修知道自己屠了徐州城以后,就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越加暴戾,他无意去克制,心里其实隐隐是有一些自毁心理的。
    他起先不太明白,他什么都完成了,父母的遗愿,前朝的荣光,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满足的。
    有一日,柳嬷嬷自作主张端了盘栗子糕在席面上,李淮修没说什么,垂着眼睛吃了一个。
    甜得发腻,有些难以下咽,他不爱吃这个味。
    栗子糕被端到角落里去,李淮修看着桌子对面,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故人。
    有人是喜欢吃的,拿这个当饭吃,吃得脸颊鼓起来,粉白的面上总是酡红。
    额上沁着汗,擦干净后就仰着乌溜溜的眸子看他,白生生的面颊像是能掐出水,乖巧极了。
    爱穿广袖的衣裳,手腕细细的,抿抿唇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总是有些害羞似地笑。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有时候又很可爱。
    他说些调笑的话时会脸红,垂着眼睛面颊红扑扑的那种红,轻轻挨一下就软软地陷下去,带着温热又滑腻的触感,水红的唇张一张,气息就热乎乎地拱在手里。
    李淮修不记无关紧要的事情,于是阿瑶抿唇时嘴角翘起的弧度他都难以忘记。
    没过几年李淮修就身体不好了,他自己像是也不在意的样子,他做皇帝,也不过是为了杨氏和身边人的愿望,叫他自己来看,世上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
    他频繁地咳血,会看着角落里开始无缘无故地愣神。
    又往后走了几年,柳嬷嬷去世了,李戾去了封地,身边的人都离开了,李淮修真的就是个孤家寡人了。
    他一个人坐在大大的宫殿里用膳,冬天的时候点着地暖,依旧有一种莫名的清冷。
    身边都是新人,李淮修有时一抬头,对上的都是冷漠的面孔,他于是许久都不说话。
    他自己不把身体当回事,总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他对什么都不敢兴趣,没有像旁人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明君,他总觉得要痛快一些,从来不惧于让人流血。
    他身体渐渐衰弱,膝下还没有子嗣,偌大的皇宫里他一个人,宫外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那些人慢慢得也升起异心来。
    李淮修冷眼看着,仿佛并不知晓一般,待那些人露出了爪子,他就一一砍掉,总归不过是死几个人罢了。
    他就是故意的,时间越往后走他就越是嗜血,头疾发作的越是频繁,发作的时候就疼到让他整个人怏怏的,宫里的宫人稍有错处就要乱棍打死,身边很少有能够长久伺候的。
    不过天下是真的太平了,再无人敢有别的想法,朝上成了李淮修的一言堂,他说一不二。
    大臣们都想着要快些立个太子好叫社稷安稳,李淮修却仿佛没这个意思,他不开后宫,也不从旁支挑选继承人,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最高处,隐隐地让人觉得他仿佛没考虑过未来一样。
    旁人不敢说,但是都隐隐觉得他有些疯了。
    又过了几年,李淮修衰老的很快,头疾愈发不能忍受,一日,有个和尚穿着袈裟求见。
    站在皇宫的正门前求见,众人都觉得这和尚必死无疑,天子会有闲心见这样一个人?
    谁承想,和尚还真就进去了。
    李淮修在正殿里招待他,和尚自称庆明,李淮修就叫他一声庆明大师,“大师能治愈朕的头疾?”
    庆明天生慈眉善目,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满是戾气的暴君,笑眯眯地摇摇头,“贫僧是为了陛下的命数而来。”
    李淮修并不信这个,见他也是因为他自称医术高超,现在听了这个心下立刻就觉得索然无味,态度也变得冷漠起来,想着如何把他打杀了会有趣一些。
    庆明倒也不生气,他转着手里的佛珠,说了个名字。
    李淮修一下就恍惚了,他最近总是做梦,梦里阿瑶还是娇美的女郎,肤白似雪,乌发如云,嘴唇是水红色的,而他垂垂老矣,泛着暮然的死气,碰一碰都仿佛是罪过。
    男人垂着眼睛看着腰间的玉佩,这是他当时在庄子上的时候,哄那小女孩用的。
    阿瑶死后,身上的物件都叫王氏妥善收管起来,后来冯家被抄家,这枚玉佩自然就又到了李淮修手里。
    李淮修有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该是很珍爱那个女郎,午夜梦回时,总能梦见她微微泛着红晕的面颊。
    他喜欢那个女郎,当时不愿意承认,总觉得要为她好,把人送回了京城。
    他以为会有长久的时光。
    庆明大师看着李淮修的眼神不像是看着一个已然入了暮年的男人,仿佛是在看一个小娃娃,“你若是能压制住一身血煞之气,不乱杀无辜,不暴虐无道,不暴戾恣睢,做个千古名君,自然会有福气归顺的。”
    李淮修是天生的帝王命格,旁人扭转不得,庆明为了天下苍生而来,不能叫他做个暴君。
    后来庆明安然无恙地出了宫,天子立下遗照传位于李戾长子,第二日便暴毙而亡。
    与此同时,时光回溯在几十年前的一个别院里,冯家大娘子做了个离奇的梦。
    梦里男人声音低低的,说,“我抓住你了。”
    这就像是一根引线,引着冯璟瑶做了一个不一样的选择,便如同洪泄,一发不可收拾地改变了全局。
    ·
    从寺庙回到京城的前夜,马车慢悠悠地走在前面,李淮修骑着马带着阿瑶走在后面。
    阿瑶怔怔地望着城门,心里突然冒起酸酸涩涩的感觉,她想起前世了。
    女孩垂了垂眼睛,语气很可怜地同李淮修说了自己做的梦。
    阿瑶有些恍惚,还有些不好意思,“哥哥要是不信,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吧。”
    李淮修抿了抿唇,此刻的他年轻又俊朗,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珍爱的人也在面前。
    男人把她拢紧一些,平静道:“不管真假,哥哥去哪都不会放下你的。”
    阿瑶嗯了一声,拿面颊贴着李淮修的胸口,温热的感觉叫她很有安全感,心里却依旧有些空落落的。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已经避免了,却依旧会叫人难以释怀。
    李淮修安静地看她一会,抬手拍拍她的脸颊,“重来一次吧。”
    男人说着带上方才取下的面具,把阿瑶扶下去以后自己翻身上了马。
    阿瑶愣愣地看着他,男人侧了侧面颊,似乎想了想,慢慢说起了阿瑶梦里的话,“女郎,你好自珍重。”
    夜风柔软地像是在抚摸阿瑶的面庞,女孩的眼神渐渐变得亮晶晶,有些害羞地仰头望着李淮修。
    她很慢才反应过来,抬手抓住了他的袖摆,有些磕磕绊绊道,
    “我对大当家一见钟情,要给大当家做压寨夫人。”
    “我那地方穷乡僻壤食不果腹,时常还要你回娘家求救济,你可真愿意?”
    “你会对我好吗?”
    男人像是在发誓,垂头同阿瑶对视,“压寨夫人自然是最好的待遇。”
    阿瑶点头允诺,男人便牵着她的手,顺着握着了她的小臂,把她抱着面对面地跨坐在马上。
    阿瑶伏在他怀里,抿着唇偷偷的笑,男人的胸膛温热又宽厚,阿瑶笑着笑着,脸却悄悄红了起来。
    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李淮修又把面具扔了,扯着缰绳缓缓向城里去。
    过了一会,男人语气好像是真的有些疑惑,声音压低一些,“那今天能洞房吗?”
    阿瑶埋在男人怀里不搭理他,手却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脊背。
    李淮修看着她沁着粉色的耳朵,很轻地笑了笑,男人不再说话,揉揉她的后颈,叫她坐好。
    李淮修扯了扯缰绳,两人一齐朝京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