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顾晚洲住的地方离医院并不算远,驾车二十分钟左右即可到达。
    顾晚洲打开房门,脱下外套,取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在门口,问皓沐:“我不爱出去吃,今天中午吃我做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皓沐换上鞋,但依旧停在玄关处,没有进去,他问,“有干净的衣服么?或者说我需要进去重新冲个澡?我想这样能让您心里好受一些?”
    顾晚洲:“。”
    皓沐抬起眼睛:“您有洁癖不是么?”
    “怎么看出来的?”顾晚洲没有否认,“我认为我并没有表现出来。”
    不仅没有表现出来,也没对任何人说过——除了工作原因需要经常出入他住处的席嘉致。
    很显然,席嘉致不可能和皓沐有联系。
    林初涯?林初涯根本不知道,他从不邀请林初涯来到他家,他们的见面要么在外面,要么在林初涯的住处。
    “您进来的第一件事是脱外套,而衣架却放在最封闭的角落,那里并不方便拿,鞋子使用塑料袋密封起来,门口有消毒水,您家常用的洗涤剂是带有消毒功能的——您很爱干净,并且很讨厌将屋外的衣服带到屋里,因为您接触的人太多,身上会沾染很多细菌。”
    “观察能力不错。”顾晚洲如实评价道。
    “并没有,以上是我瞎编的,我不过想和您多说两句话。”
    皓沐笑了笑,眼神明亮又温软。
    “在医院时,坐上座椅之前,您犹豫过三秒,身体呈僵硬状态,很显然,你并不愿意坐在公用座椅上。”
    “车里虽然喷了香水,但我仍然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并且在进门前,您的手指是蜷缩的,很显然,您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我这件事,不过出于礼貌,您并没有表现出来,其实您的洁癖还挺严重的。”
    “在这种情况下您邀请我来到这里,我可以擅自认为我和其他人有一丁点不一样么?”
    “你很厉害。”顾晚洲说。
    “那是当然。”皓沐没有谦虚,在没必要谦让的情况下故作谦虚是一件很虚伪的事情,“行为心理一直是我的专业领域。”
    两人没在玄关说太久,皓沐去冲了个澡,他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穿的是顾晚洲借的全新的休闲服,纯白丝质,穿在身上非常舒服,只是那是顾晚洲的尺码,对于皓沐而言偏宽一些,领口和袖口都稍微大了点。
    等他出来的时候,顾晚洲也已经好了,并且已经开始在厨房中继续备菜——来医院前,他就是正在准备今晚的晚饭。
    客厅中放着极为舒缓的音乐。
    皓沐挽起袖口来到顾晚洲身旁:“我可以帮忙做些什么?”
    顾晚洲偏过头,然后微微一怔:“你的伤,真的不需要涂点药?”
    皓沐的皮肤实在太容易留印子,加上肤色白,脖颈上的勒痕本来就明显,现在冲了个澡,热气一熏,痕迹更加狰狞,连原本不那么显眼的手腕上的伤痕现在也刺眼起来,红红的一圈环着腕骨,看起来分外可怜。
    “不用呀,医生都说了没有大碍。”皓沐指了指水池里的青菜,“我帮您?”
    “嗯。”顾晚洲点了点头。
    厨房足够大,两个人呆也不会显得拥挤。
    顾晚洲再次看向皓沐。
    男生的背影清瘦,略微宽大的丝质休闲服垂了下来,勾出一段极其精致漂亮的腰线。
    顾晚洲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必须承认,他很不喜欢交际,也不喜欢和其他人保持超越限度的亲密关系——比如他就非常讨厌有人进他的住处,或是厨房。
    但是他并没有排斥皓沐,甚至还主动将他领了进来。
    或许是由于第一次的误会,又或许是之后相处之中的坦诚。
    那一种放松的氛围,是在和其他人的相处之中完全感受不到的。
    或许皓沐是真的很懂行为心理吧。
    舒缓的音乐,水流声,一如既往的让顾晚洲感受到平静。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么?”皓沐将择好的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菜篮之中,“您为什么要帮我呢?其实我当时已经做好了您根本不会来的准备,而且您刚刚完全可以将我送回去。”
    皓沐顿了顿,补充:“虽然我的出租屋又小又破又远,今晚还只有我一个人,如果出事了也很不方便。”
    锅里的上已经焖的差不多了,顾晚洲想要拿刚才已经准备好的酱汁,还没开口,皓沐便递了过去,酱汁淋下,香味便立马飘了出来。
    顾晚洲重新盖上锅盖,将火调小。
    “我认识林初涯的时间,比你想象中要更久。”
    “嗯?和林初涯也有关系?”
    “他的话很多,总会在我耳边叨。”顾晚洲说,“所以我能知道他有多敬爱他的两位老师,我也知道两位老师的情况——包括他们的儿子,极其聪明,是个天才。”
    “那位传说中的天才,年纪并不大,就读于京大行为心理学,参与了不少案子,能够通过简单的信息还原事情真相,不过,在一年前销声匿迹了,还放弃了京大的保研名额。”
    “是你。”
    “哇。”皓沐感叹,“看来我对林初涯的讨厌得稍微减弱一些。”
    “我看过新闻,两位教授是被白鸽杀害的,那个连环谋杀案的嫌犯。所以我想,你消失的一年,或许是想要调查他。”
    “不,并不是。”皓沐说,“我伤得很重,住院了,而且非常伤心,伤心得快要疯了,干不了太多事。”
    “好吧。”猜错了,顾晚洲耸耸肩,“那现在呢?”
    “已经好了。”皓沐笑了,“并且,正在准备强行调查。”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当然,所有人都这么说。”
    “嗯。”一旁的计时器响起,火自动停止,可以出锅了,锅盖掀开,比方才更加浓郁的香味顿时溢满整间厨房。
    “所以,当你觉得很疲惫的时候,可以来我这里。”顾晚洲这么说。
    皓沐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倚在琉璃台旁,良久,轻轻笑了:“您就是这样的人。”
    “哪样?”
    “自由,耿直,热情,嗯……爱管闲事。”
    “多谢夸奖。”顾晚洲戴上隔热手套,将碗端到餐桌上,“我也很想问,你似乎对我也很不一样?”
    皓沐从不在顾晚洲面前掩饰。
    不大一样的情绪从眼神、动作、言语之中都会流露出来。
    “怎么说呢?”皓沐帮忙一块摆放碗筷,抽了一张湿巾,将手指擦拭得干干净净。
    然后,将手搭在顾晚洲的后背。
    ——那里有一块伤疤。
    指尖隔着衣服触碰,那种触感很痒。顾晚洲感受到逐渐靠近的呼吸,还有轻轻的、打在耳畔的嗓音。
    “其实我们以前见过的,顾老师。”
    “咔嚓。”
    门锁转动。
    席嘉致打开门。
    “我来了,今晚又一个人开火?”席嘉致在进来之前,已经自觉主动的为自己全身消毒,还脱了外套,将外面穿进来的鞋装进塑封袋中,放进衣柜,边走进边抹消毒洗手液,“对了,我之前给你提到的那个开幕式,挺重要的,来一会对一下……”细节。
    “细节”二字还没说出口,席嘉致猛的一愣。
    从来不让人踏进家门的顾晚洲,家里居然有另一个人?
    而那人——漂亮又白净的男生穿着顾晚洲的衣服,趴在顾晚洲的后背?
    脖颈上,手腕上,都有莫名其妙无法描述的痕迹???
    ????
    手里的东西通通掉了地,席嘉致震惊的盯着面前的两人,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你还有这种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