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谭这座城市，夜翼想要跟踪调查一个不太设防的少年并不困难。
事实上，水月是突然出现在哥谭的。从行动轨迹来看，他并没有急着在这座城市去寻找谁，而是先去繁华的市区逛了一圈，报名参加了一个游戏竞赛，用夜翼看来非常离谱的操作和计算能力轻松赢得第一，获取了一笔高额的比赛奖金，并留下了一段游戏传说。
之后，他就拿着这笔奖金去相对比较偏僻的郊区位置租了一座独栋小别墅，采购了一批游戏用电子设备，然后就一直宅在那里——别说出门找人了，连食材都是采购外送的。
夜翼乐观地想，至少他吃的是正经食物。
于是在水月安定下来的第五日傍晚，他就跑去对方的租处敲门了。
在门被毫无顾忌地直接推开时，夜翼下意识还有点操心地想，这个少年真的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顺便一提，他特意准备了一套说辞，有关于自己为何知道他的租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好像不是很需要他的解释。
“喔，是你呀！”
水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侧身让开位置。
“快进来吧。”
少年毫无提防并且非常热情地邀请夜翼进来，让他在客厅稍作等候，自己则是转身走向厨房。
夜翼简单环视了一圈周围，装修是房屋原主人的风格，没太多参考价值。但室内的环境非常整洁干净，至少比他在布鲁德海文的独居室要好很多，看得出来对方每天都有在用心收拾。
茶几上整齐垒放着很多游戏碟，客厅的电视屏幕也亮着，不过上面显示的并不是游戏，而是哥谭本地的新闻。
厨房是开放式的，因此夜翼可以看见水月从冰箱里拿出那些生鲜食材。
就他目测，都很正常，里面没有参杂红罗宾调侃过的触手。
夜翼安心地坐下了。
半小时后。
“……”
“……”
夜翼：“这是什么？”
水月：“刺身拼盘啊，你刚刚不是也在看吗？”
确实，他刚刚明明都亲眼盯着看了，但为什么还是一点都没看明白，水月究竟是如何把那些新鲜正常的食材做成现在摆在餐盘里的这堆五彩斑斓的黑。
这真的不是看着难不难吃的问题。
这完全就是看着不像是食物的问题。
夜翼觉得就算是换蝙蝠侠坐在这里，他也不能理解面前的这盘菜。而且说真的，毫无胃口。
还不如让他生吃触手呢。
夜翼麻木地捏着餐勺，痛苦至极地想。
似乎是看出他的排斥，水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看上去有些难过，但更多的还是理解：“没关系的，不想吃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夜翼：“……”
唉，算了。
“不，我很乐意。”
夜翼坚强地伸出餐勺，挖起一勺不可名状之物塞进嘴里。
食物进口之后，他愣了愣，非常意外地低头再看了一眼盘中的刺身。确实不是他的错觉，这盘菜看着就是那么惨不忍睹。
但居然还挺好吃的，无论口感还是味道都很不错。如果忽略这一言难尽的形状，单就这盘刺身的技术来看，甚至远超他此前尝过的所有。
“如何？”水月期待地看着他。
“非常美味。”夜翼诚实地说。
“太好了。”
戴着帽子的少年笑眯起眼睛，颇为得意道：“这可是我的独家做法，能最大程度锁住食物的营养和新鲜度呢。”
夜翼又尝了一口，心想：确实非常新鲜，感觉海鲜在嘴里打架。
好吃，但很怪。
他心情复杂且微妙地用着餐，有那么点想打包带回家坑，哦不对，是分享给其他人。
就在此时，客厅的背景音新闻聊到阿卡姆了。也正常，毕竟是哥谭频道。
水月遥遥看了一眼电视屏幕，忽然道：“说起来，我也在新闻里见过你，布鲁德海文的夜翼。”
“他们称呼你为超级英雄。”
这很酷，会让他想起他看过的那些漫画或者电影。
“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听着对方略显天真纯粹的发言，夜翼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忍俊不禁：“谢谢，但也没那么夸张。”
至少在他的印象中，这些词汇会更多地用来形容超人。而对于他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义警，媒体似乎会更喜欢批判。
嗯哼，就像现在的背景音那样。
水月显然也听见了电视记者犀利苛刻的评价，但他却摇了摇头，说：“不用谦虚，事实就是如此。”
“我看过你的故事——哦，还有哥谭的蝙蝠侠，我想你们应该也认识——你们都很有正义感，一直在打击那些坏人，但是不杀人，只是把他们送到阿卡姆或者黑门监狱。”
“在我看来，这真的很难得。”
水月语气认真地评价说：“他人的迁怒并不能遮掩你们的高尚，毕竟好人总会有所约束，而坏人总是无所顾忌。但这并不怪你们。”
这是什么超级英雄夸夸会吗？夜翼想。
他真应该多带些人过来一起做客的，不仅能吃到奇妙的食物，还能听到暖心的鼓励。
说实话，夜翼还挺感动的。
直到面前越想越入神的少年若有所思地说出接下来的话语：“其实所有的悲剧，要怪只能怪那些坏人。唔，如果坏人都消失了，好人就不会觉得为难，普通人也会高兴吧……”
夜翼：“……”
很好，坏了。
他轻咳一声，决定在话题朝某个方向不可逆转地坠入之前先岔开：“说起来，你不是来这里找人的吗？”
水月回过神来：“啊，是的。”
“你找到了吗？”
水月摇了摇头。
夜翼半是热心半是试探着问道：“那么，需要我帮忙吗？如果是在哥谭，我想我找起来应该会比你方便很多，只要你告诉我一些基本的信息。”
水月又摇了摇头。
他微蹙起眉心，非常为难道：“准确来说，我也不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夜翼：“？”
水月纠结着该怎么跟他解释。
自从穿越的事情时常发生后，罗德岛就给全部干员配备了相应的信号装置，用于世界的定位。信号设计以强度为主，但精确度目前只能定位到某个世界。又由于岛上有很多人不在本舰，罗德岛自然不可能每次一接到求助信号就调查一遍所有还在泰拉的干员看看缺了谁。
所以严格来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找谁。他只是当天恰好是博士的助手，就被委托了这个任务而已。
想了半晌，水月掏出一个终端。
“我已经给那个人发送过定位信息了，他应该也已经接收到了。就是不知道我们距离多远，他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所以不用你帮忙啦，但还是谢……咦？”
水月眨了眨眼睛。
终端——或者说是用于定位的信号仪——亮了。
他的表情也随之一亮，立刻跳下椅子跑去开门。
夜翼就这样不明所以地看着少年把门将将拉开一条缝后，猛地又关上了。
原本惊喜烂漫的色彩于眨眼间褪得干干净净，表情是肉眼可见的茫然和不安，还在那里有些失魂落魄地呢喃自语：“怎么会是她啊……”
夜翼：“？”
夜翼正想过去问问情况，但耳麦里忽然响起红罗宾的声音。
对方一贯来冷静理智的嗓音此时压抑着说不清的情绪，显得有些严肃和焦急，话语也略去了一切无意义的寒暄，只剩下最简洁也最重要的一句信息：
“水月是海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