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离开了公寓楼。
谢廖站在窗边,微微转动眼珠,在目视二人离去的同时,也将系统的字幕收入眼中。
[您想要做什么?]系统不安地问。
谢廖瞥了弹幕一眼,把架在窗边直指着两个卧底的自动□□收回室内。
哐啷一声,枪砸在地板上。
“我记得……我承诺过,不会杀死他们。”谢廖仍然看着流动的弹幕,好像是喃喃自语,又回答着系统的问题。
“关于赤井秀一,我偏爱他的个人特质,他很有趣;关于绿川光,我没有获得过杀死他的任务,而且我喜欢他的声音,因此我无意夺走他的生命。”
[……]
系统欲言又止。
弹幕组成激烈讨论的漩涡。
【怎么回事?!】
【安德烈菌刚才想对阿卡伊和景光动手?为什么?】
【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还有他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秀一很有趣所以不杀?】
【景光没收到任务所以不杀?】
【那难道安德烈菌收到杀秀一的任务了?】
【应该没有,只是给了两条理由而已】
【可是为什么安德烈菌突然架枪啊?】
【不要尝试理解反派的神奇思路】
【不不不,安德烈菌做事都是有内在连贯性的,这不是神经病反派】
【那肯定有什么原因】
“总而言之,从各种意义上,我都不会杀死这两位年轻人。”谢廖跨过地面上横躺的枪,稳步朝着安全屋的门口走去,边走,边轻声地说。
“你们应当知道,我此时架枪的全部原因,只不过是需要抒发我过于烦躁的心情。无论当前走在楼下街道上的是谁,我都会用瞄准镜对准他们的后脑,来想象鲜血绽放如花朵的场面。”
“生活是盏黑夜里的老油灯,不添加美味的燃料,火苗会死。”
用标准的无口音教科书式日语把几句话说完后,谢廖戴有白手套的手指按在门把手处,开门,顺着楼道里的安全楼梯,一直往下方行走。
楼道昏暗,灯泡太久未换,玻璃内灰尘阻碍白炽光线的传播。
大衣带起干燥的风滑过水泥楼梯,通往阴凉却干爽的地下室。
【好一段变态杀手发言……】
【不过安德烈菌竟然是认真在说……】
【他平时就喜欢想象这么血腥的场景?】
【妈耶,我有点怕】
【不对啊,安德烈菌这话不像自言自语啊】
【安德烈菌在和谁说话】
【起鸡皮疙瘩了……】
谢廖没心情笑。
与系统和弹幕和谐相处了也有许多集,谢廖始终认为这类似一档电视节目的录制,他是即兴表演的演员,弹幕是窃窃私语的观众,系统是没有话语权的导演。
他享受站在舞台灯光下的体验,但偶尔,他也会在诸多因素的影响中体会到厌烦。
“我在和质疑我行为的人对话。”
不知不觉间,他的语调彻底冷却,回归到如坚冰的冷硬和凛冽。
连同面容上常年若有若无的浅淡笑容,也同样消散不见。
除去笑意的伪装后,那苍白而轮廓分明的混血外貌,与漆黑如影的瞳眸,竟给人以深邃的幽冷之感。
如果谢廖不想笑,那么他就不会笑。
【?那是什么语言】
【没听清啊,字幕翻译了意思,但没标注语言】
【安德烈菌说的哪国话】
【好像有神秘的大舌音】
【还有人记得安德烈菌好多集之前让秀一猜国籍吗】
【总觉得安德烈好像看得到弹幕似的……】
【这段怎么画的如此瘆人……】
【妈妈我害怕(哭】
走到公寓的总地下室,发现门锁又换了之后,谢廖用银白色的海尔辛一枪打碎门锁,径直踏入充满机器嗡鸣的室内。
若干台大型电脑及监视器包围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短发格子衬衫女人投来埋怨的目光,同时把一份纸质文件递给谢廖。
如果赤井秀一或者诸伏景光在这里,大概会大吃一惊,无法理解住在公寓三楼的那位大龄友善宅女怎么会出现于此。
“安德烈!我不会修门锁!”
“那么让君度去修。玛迪莉,我需要您帮我把野格酒约出去,方式随意。”
玛迪莉挥挥手,让已经听见动静探出头的年轻瘦弱男子去换锁。
这个男子经常被赤井秀一在早晨见到,他常常从五楼急匆匆地往下跑,乘上前往证券公司的地铁赶早班。
然而就算是赤井秀一这样训练有素的FBI,也没有注意过这个男人会在出门不久后折返,进入公寓楼地下室,进行他真正的工作。
玛迪莉在搞电脑肉鸡,通过他人的地址作伪装,与野格酒联络。
君度在修锁。
芝华士在做组织收入核查表。他住在公寓三楼,明面上在电视台做道具。
威雀威士忌和法国第七局的副局长就着美元加印的后果谈天说地。他与没代号的汤米一同,处理亨利爵士与大部分国家情报机构的私人联系;同时表面上二人是通俗小说作家搭档,住在公寓二楼朝南。
尊尼获加奋笔疾书,表情像个绝望的文盲。他住在公寓六楼,目前在誊写谢廖之前整理的组织案底目录。
“您不是应该在澳洲吗,山崎威士忌?”
长得像个儒雅教授的中年男人从报纸中抬起头,笑了笑:“处理完那边的帮派纠纷,听说你到了日本,就跟来看看,阁下。澳洲分部有自行运转的能力。”
谢廖往前走。
办公桌前,人头马在睡觉。这人是摸鱼惯犯,就算他的唯一上司亨利爵士站在他身边,人头马也没醒。
谢廖摇摇头,没理那困如死猪的胖小子,从无数混乱的电线和网线中如穿花蝴蝶般翩然穿过。
今日地下室当值的成员不多,许多还在地面上的公寓楼里休息。
他是不是没和小赤井说过,他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安全屋,是因为整栋楼都是他的私人基地,所有住户都只听令于亨利爵士?
唔,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说。
谢廖找到地下室最里边的金巴利。
“借我一套审讯工具,金巴利。”
金巴利放下手里的画笔,夸张地鞠躬,右手放在胸前弯曲,左手指向旁边桌上一个黑色的盒子:“请随意,游魂(hllw)阁下。”
谢廖提起盒子,转身往外走去。
从始至终,谢廖没有微笑。微笑是一副面具,同时用以应付陌生人和熟人。
然而,面对彼此知根知底的追随者,谢廖无须进行任何伪装。
他的背影逐渐融入地下室外楼道的黑暗。
背后,所有冠以酒名的男男女女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工作,沉默地朝着光线暗淡的门口看去。
不再有腼腆的男孩或耿直的女人,不再有偷懒的胖子和手沾颜料的画师。
这些性格各异,年龄不同的人们,以一双双蓝、绿、棕、黑颜色不同的眼睛,用惊人相似的严肃与敬重的目光,追随前方高挑男人背后飞扬的暗红大衣。
像一道道虚无的幽魂,存活在庞大组织的阴影之下,为了一种意志,心甘情愿地奉献出其所拥有的一切。
……即便他们并不曾真正有过什么。
这就是亨利爵士所拥有的力量中,分布于日本的那一小部分。
是早在当前Bss上任前,便已经存在的私密团队。
是Bss心知肚明其存在,却碍于夺取组织权力时签署的协议而无法取缔的,谢廖的私人派别。
是完全独立于Bss掌控之外,无须听从他人领导,仅仅服务于亨利爵士一人的,组织的影子内阁。
其名,游魂。
……
【预言家出来挨打】
【刀了那些预言家!】
【等下等下,哪里有预言到的内容?】
【安德烈菌的第一个案子呀!】
【哈?】
【纳尼?】
【瓦特?纳尼?】
【就是安德烈菌问坂田贤三要不要加入一个组织,当时就有人猜安德烈菌有自己的队伍】
【哦对诶,当时就在猜安德烈菌为什么一来日本就急着招新】
【这也更加证实安德烈菌和Bss有矛盾了】
【但是这样就很奇怪啊】
【安德烈菌的行为也不隐蔽】
【那Bss应该知道安德烈菌有私人派别的】
【安德烈菌就这还能和Bss谈笑风生,那得是组织创立者之一的地位了(暴言】
【不得不说这个派系好帅啊,游魂诶,漂泊不定的孤寂魂灵】
【这么一说还真的好酷】
【而且完全不笑的安德烈菌也很罕见,感觉更酷了】
【心冷如琉璃,身坚似寒铁】
【什么无限剑制咏唱(误入】
【这个男人真是越看越喜欢,时髦值过高了】
谢廖提着工具盒走到马路边。夜影重重,灯光如铜丝。早有一辆令人眼熟异常的车停在路边,驾驶座上,一个健壮的墨镜身影握住方向盘。
他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工具盒暂时搁置于大腿,翻看文件。“晚好,伏特加。”
伏特加努力粗声粗气地回以问候之语。“晚上好,亨利爵士。琴酒大哥说他就不来了。”
“我知道。”谢廖轻轻说。系统正在欢欣鼓舞地庆祝:[您这一集收获的时髦值点数已经比前一次出场高了十倍。]
谢廖没有管在脑子里放烟花的系统。
手中的文件只有两张纸,一张是化学分析专业报告,一张是情况汇总。
致.幻剂混合军用神经刺激试验品,效果是短期提升人体机能,同时帮助神经系统分泌大量多巴胺,提高肾上腺素产量,抑制痛觉和负面情绪。
副作用为服用者易发生性格突变,失去自控力,且有严重成瘾性。
通常情况下,人们把这玩意叫做毒.品。
他打开车窗,摘掉帽子,头半伸在车外。
水汽浓重的夜风混合漫天紫红霓虹点亮谢廖的黑发,飞扬的发丝如流光溢彩的黑灰烟雾,散在东京仿佛深邃海底的黑夜里。
冷气让他本就清醒的大脑更加冷静。在行动前谢廖就想好今夜的目标,而现在,他甚至定下了更细节的执行过程。
“稍后到达菊家,请等待二十分钟……也就是说,顺着主要道路绕行二十分钟后到原地。下个目的地,玛迪莉会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送给您。”谢廖任夜风吹拂,语调一成不变地保持平静。
他的平静并不来源于对局势的绝对掌握。这仅仅是一种……惯有的任务姿态。
“放松,伏特加。不要紧张得像出家门没关灯的国中生。也不需要担心黑泽阵。Bss不敢因为我去动他。”
“我只是希望……给Bss一些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