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殿下怎么还不死 > 正文 第110章 第110章
    苏雾醒醒睡睡,云桃被从宫外召进来,贴身侍候在她的身旁。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精神终于好了许多。
    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她在巨大的变故之后,终于接受了现实。
    她撑着手臂,从榻上缓缓起身。
    外面正是傍晚,艳丽的彩霞铺在半空,窗外光影交叠。
    苏雾睡了许久,身上绵软得不行,她借着云桃的力气靠在床帐上,哑声问道:“皇上呢。”
    云桃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回道:“奴婢也不知道,一整日没见皇上了,许是去承安殿了吧。”
    苏雾颔首,指骨压了压额角。
    昨日巨大的冲击砸下来,她恍惚许久,仿佛做梦一样,今日的头还有些疼。
    她看着外面的天色,像是犹豫了好久,又开了口。
    “谢淮安怎么样了。”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嗓子发紧,像是紧张,又像是害怕。
    云桃已经听闻宫里的事情,她轻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听闻盛太医一直守在那里”
    没有消息,那便表示谢淮安还活着。
    苏雾呆怔地望着外面的天色,无力感再次袭来。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也是凌迟。
    她要怎么办?
    正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外面被遮挡的霞光,陡然倾泻进来。
    有人逆着光影,立在了门外的天光之下。
    他的身姿清瘦而修长,身后的光为他镶上一层光晕,让他的轮廓清晰而孤寂。
    苏雾晃神,迟疑道。
    “长宴?”
    那人动了动,慢慢朝她走来。
    他的身影穿过了被逆光切割的黑暗,仿佛抗下了所有无章而弥漫的昏暗剪影,慢慢立到了她的身边。
    真的是赵长宴。
    这一瞬间,苏雾忽然觉得他好似有哪里,和从前不同了
    赵长宴容色苍白昳丽,穿破黑暗之后,依旧是温柔的笑意。
    “元元,你醒了。”
    他说着,俯身,亲向苏雾的额头。
    柔软的触感将苏雾从晃神中拉了回来。
    她下意识开口问他。
    “你怎么了?”
    赵长宴像是疑惑地眨了下眼,轻声道:“我好好的,刚刚忙了一会儿,所以没陪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仿佛刚才是苏雾的错觉。
    “是吗”苏雾喃喃着,以为是自己忧思过度,多想了。
    她缓缓压下去了方才那一瞬间的错觉,虚弱地笑了笑,将身子慢慢倚在他的怀中,轻声道:“又让你担心了。”
    她的情绪比昨日好了许多,正在一点点恢复。
    赵长宴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眸子深黯着,像是宁静的湖水。
    许久,他轻声道:“要去见一见谢淮安吗。”
    苏雾微微僵住。
    她哑声开口:“他还好吗。”
    “不好,”赵长宴轻声道,“我方才遇见了盛仁,他说,谢淮安撑不了多久了。”
    苏雾缓缓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云霞渐渐暗淡下去,天幕将黑。
    她终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与我,已经告别完了。”
    那日夜晚,谢淮安说过的话苏雾字字都记得。他已经放下,总算和她做了告别,她不该再去打扰他。
    而于谢淮安来说,看到她,也是痛苦。
    既然终于到了要离开的一天,她就让他安心地、没有挂念地走罢。
    赵长宴明白了苏雾的意思。
    他替她掩了掩被角,温声道:“那我去送他一程。”
    书心居里还没有掌灯,红彤彤的霞光转瞬即逝,房间内很快黑了下来。
    谢淮安阖着眼眸,沉静地躺在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盛仁叹着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接着,有人执着一盏烛火,慢慢走了进来。
    他点燃了房间中的灯,宫灯一盏盏亮起,渐渐驱散了昏暗。
    谢淮安缓缓睁开了眼。
    腹部的伤口一直未愈合,黑褐色的血迹洇出来,他很冷。
    谢淮安侧头,看向立在他身边修长的身影。
    赵长宴的脸半面映着烛火,光影摇晃,他眼睫下的阴影,也一点点起伏。
    “元元不来送你了。”
    他开了口。
    谢淮安极淡地笑了笑。
    他这副狼狈垂死的模样,已不想被苏雾见到。
    还好,已经提前告别。
    赵长宴看着他的神情,缓缓在他的身旁坐下。
    “朕送你最后一程,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
    谢淮安轻笑。
    世事无常,他和赵长宴从前如水火,却在这辈子的最后一刻,要他来送行。
    但谢淮安并不觉难堪,胜败有分,他输得心服口服,因而赵长宴这样说,他便也接着问了。
    “魏深什么时候到你那边的?”
    这是最后一个背叛他的人,他总要死一个清楚。
    赵长宴静静地看着他。
    “他考取状元那日。”
    谢淮安干涸的唇角弯了弯。
    “甚早。”
    他没想过,会这样早。
    赵长宴有上辈子的记忆,彼时,他原本想径直除去魏深的,但他最后还是留下了他。
    因为魏深好用。
    赵长宴看着谢淮安,淡声道:“你给他恩,朕给他惠,对他那样的人来说,惠比恩重要。”
    魏深从小被欺辱,从腌臜里破出的人,总会想要握着权势,再让从前欺辱他的人,卑微地求在他的脚下。
    他喜爱权势,确切地说,他喜爱掌权后的随心所欲。
    所以,他可以数十年地去隐忍,去打磨。
    后来,赵长宴将肉悬在了他的面前,魏深便豁出去了命。
    但赵长宴知道,魏深永远不会被驯养。
    他看着谢淮安,道:“但你之死,非朕意。”
    谢淮安自是知道。
    他望着眼前烟青色的床帐,上面缀着流苏,玉色的珠穗摇晃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
    像是疲于计较了。
    赵长宴看着他的笑意,又淡淡开了口:“还有什么。”
    谢淮安侧过头,再次望着他。
    那日城楼上,赵长宴射向他一箭时,他曾因一个问题恍惚许久。
    于是谢淮安盯着赵长宴,说:“你和赵玄瀛很像”
    赵长宴淡淡地望着他。
    “他是我的堂兄。”
    他答完他,谢淮安的眼眸一直端详着赵长宴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但赵长宴神色如常,仿佛不知道,他并没有回答谢淮安真正想问的。
    谢淮安渐渐叹息一声。
    罢了,他又想听到什么呢。
    眼前的珠穗好似摇晃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谢淮安垂下双手,容色暗淡下去,已到弥留之际。
    但他却又一次,吃力地看向赵长宴。
    “永昌帝昏聩,大宁需要明君,否则还会有下一个我”
    赵长宴漆黑的眼底深了深。
    他慢慢道:“朕知道。”
    谢淮安听到了他的回答,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他阖上了眼眸,气息出尽的时候,他轻轻道:“谢皇上送我离开”
    珠穗止住,他静卧在苏雾的床榻上,四下都是她的味道。
    谢淮安终于再也没了生息。
    周围安静下去,寂然无声。赵长宴眼眸耷下,却忽然淡声道:“朕不是来送你离开。”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支玉簪。
    那玉簪黑白交融,在烛火之下,散发着静谧的幽光。
    赵长宴漆黑的长睫垂着,长指握着玉簪,将它放在了谢淮安的心口上。
    “朕送你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