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青说着就绕到顾影怜身后要仔细瞧瞧小团子的模样。
小团子害怕，哭唧唧地往边上躲。
一人一灵息绕着顾影怜一圈圈周旋起来。
顾影怜被他俩绕得头疼。
她拉住跟个怪阿姨一样坏笑着的林怀青，“你别吓它。”
“什么啊，它来历不明，又对你没什么好处，将来总要想办法处理的，吓唬吓唬怎么了。”
林怀青说完挤出一个鬼脸，吓得小团子瑟瑟发抖。
顾影怜眉头紧蹙，“它究竟是什么？”
林怀青上上下下打量它。
小团子怯生生地躲在顾影怜腿边，安静乖巧，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
她沉吟许久。
“不知道。”
林怀青问：“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情？”
这次换顾影怜沉默。
“........妖王。”
林怀青不解：“妖王？”
“她用弑神阵埋伏你，真不要脸，你怀疑是之前受的伤？”
顾影怜：“.......不是。”
林怀青奇怪道：“你怎么吞吞吐吐的？”
顾影怜犹豫到底该怎么说这事。
忽然天地轰隆一声。
寻春谷西北方向涌现一股浓郁如墨的魔气，渐渐汇成一个骷髅图案。
林怀春忽地回神。
凤朔立马站到顾影怜身边。
顾影怜握住昆仑剑。
“是魔尊。”顾影怜道。
“寻春谷剩下的弟子和长老都在那边！”林怀春御剑便要往那边赶去。
她站在灵剑上，剑却不听使唤，不管她如何掐诀也一动不动。
“你去又有何用？”顾影怜淡淡道，“魔尊已是大乘修为。”
“平白送死。”
“顾影怜！”林怀春与她对视，怒气冲冲道，“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顾影怜轻淡道：“没有。”
“凤朔，你带谷主回昆仑。”她吩咐道。
凤朔立马道：“我与您一同前去。”
顾影怜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两人跟前，“你不过合体后期。”
她说：“不需要多余的牺牲。”
“所以牺牲你自己？”林怀春皱眉。
“那还要怎样？”顾影怜回眸看她，“你是天生的医修，只懂如何救人。”
林怀春愕然，曾经她在昆仑的师父也说过这句话。
那时她还是昆仑弟子，天资平平，讨厌每天早上的晨练与下午练武场的同门切磋。
师父不喜欢她也不厌恶她，更像是把她当作空气。
在师兄弟们激烈讨论每年灵剑排名时，她在研究后山说不出名字的草药。
她为落下树枝的小鸟治疗，为练剑受伤的师姐师妹包扎伤口，她拥有一颗医者仁心，怜悯众生，不喜杀戮。
她在古籍上看到关于寻春谷的记载，想象医修宗门该有的模样，心中自然有向往。
可她清楚自己是昆仑弟子，从未有过叛离之心。
后来寻春谷的人主动找上来，说她是谷主遗留在外的唯一血脉。
他们告诉她，将来她会到寻春谷学习医术，会成为这样一群医术精湛的医修的谷主。
她忽然感觉茫然，又觉得比起向往的寻春谷，或许更想留在昆仑，继续麻木痛苦的挣扎，继续飘渺不可捉摸的梦。
直到她的师父找到她，与她说，她是天生的医修。
十五年前，她一直作为剑修而活。
乍然听到这句话，第一次获得师父的肯定，她感觉像在梦里，泪水却已经涌上了眼眶。
师父将师门分与她的剑收回，说她这双手不适合拿剑。
后来离宗时，同门所有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到门口送她离开。
师父拿着她那把被收回的剑走到她跟前，将剑再次赐予她。
“你也曾是剑修。”师父说，“要像剑一样锐不可当。”
林怀春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剑。
“殿下。”她向渐渐飞远的顾影怜喊道，“我的剑法怎么样？”
顾影怜平静回答：“难看。”
林怀春不知缘由地笑起来，低声道：“难看也没办法。”
她转身想与被顾影怜留在此处的凤朔说什么，被凤朔此刻的模样吓了一跳。
凤朔眼神空洞，满头大汗，额角冒出青筋，牙根紧咬。
“怎么了？”她急忙搭上凤朔手腕。
感受着不同寻常的脉搏跳动，她脸色一变，“驭魂术？”
“她对你下禁术？”
驭魂术如其名，高境界修士侵入低境界修士识海，强行篡改对方神识，驱使其为己所用。
凤朔执意要与顾影怜一同前往，顾影怜只好给她下了一个驭魂术。
“还算温柔。”林怀春查探一番道，“神识没受伤。”
她在储物戒中翻找解咒丹药，如今会这种禁术的人极少，药太久没用她都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等她翻翻找找一通攥着丹药抬起头，眼前人已经挣脱了法术控制，笔直地站在原地，压抑着熊熊怒火。
“你怎么挣脱的？”林怀春惊讶地问。
顾影怜修为比她高那么多，神识也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即便这法术比真正的御魂术温和了不少，那也不是她这种合体期弟子能够挣脱的。
凤朔不做答，作揖道：“谷主保重。”
林怀青立马明白她的意思。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疯子？剑修都这么不要命？”林怀青气愤道。
“等等！我也去！”
-
顾影怜到达魔气中心，鼻子被腐臭的魔气味道熏得发疼。
魔修与人修不同，灵修的灵气无色无味，而魔修的灵气有不同的气味。
修为越高的魔修味道越浓。
顾影怜抬起衣袖掩住鼻子，运气吐息，强行压住恶心干呕的冲动。
确实是魔尊。
之前遇到的那两个魔王气味比这淡了不知多少倍。
厥阴站在寻春谷后山山口，身前一片空地上堆满被五花大绑的医修。
“还有半柱香。”他的声音嘶哑，卷曲的长指甲里还在滴血。
医修们一言不发，眼中并无恐惧，颇有几分慷慨赴死的豪壮。
厥阴很看不起他们这副假惺惺的样子，非常想杀之而后快。
奈何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不是这群虾兵蟹将。
他要将林怀青引出来，趁其尚未成长为不可控的祸患，摧毁她的肉身，湮灭她的元神。
这次他派了两名魔王，十名魔将，魔兵数千。
对付一群长久隐居的脆弱医修，简直杀鸡用牛刀。
他们断不可能失败。
思及此处，他心中舒畅，还多出了嘲讽他们的闲情逸致。
“你说你们谷主会不会来？”厥阴把玩着人修骷髅头穿成的手串。
无人作答。
他在众人跟前悠闲踱步。
“你们谷主要是不来。”
“就你们死。”
“要是来了。”
“就一起死。”
“你说她到底会不会来？”他嚣张地挑衅众人。
“她不会来。”
天边传来一道又冷又清的女声，像倒映在水中的明月。
“哦？”厥阴饶有趣味地扭头，“那是谁来了？”
顾影怜跳到地面上，右手握住昆仑剑。
“顾、影、怜。”魔尊沉沉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他周身的轻松写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意。
顾影怜与他相对而站，语调冷漠又淡然。
“森罗城城墙根底下的乞丐成了魔尊。”
“魔族没人了？”
寻春谷众人听顾影怜讲话听得心惊胆战。
他们没见过昆仑圣女的模样，只知眼前这年轻的白衣女子修为深不可测，手里握着的剑气势非凡，一步步走来，竟将魔尊嚣张气焰压了下去。
魔尊目光晦涩地打量她，“你没受伤？”
“我为何要受伤？”顾影怜道。
厥阴在心里暗骂妖族废物，脑袋飞速运转，思考应该怎么赢下顾影怜，趁昆仑其他人，特别是齐巡那个神经病没在，将其斩杀在此。
他心想，早知道把左右护法带过来，胜算再大一点。
面对顾影怜，他虽然表面上看着气势凌人，其实心里慌得团团打转。
正如顾影怜所说，几十年前，他不过是城墙根底下一个靠魔施舍过活的乞丐，一路走到现在的地位，他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今天他一定要杀了顾影怜，杀了天下第一，他便是天下第一，再不会有人说他配不上魔尊这个位置。
思及此处，他嘴角一扬，握紧手中魔镰向顾影怜俯冲而来。
面对他的突然发难，顾影怜毫不意外，迅速抬剑挡下他的第一剑。
魔尊被他自己的力反震得手掌发麻，退开时还不忘嘴上发力。
“圣女相比于上次见面面色灰败，仿佛病入膏肓，怕不是命不久矣？”
顾影怜不答，握着昆仑剑的手微微发白，手背青筋隐现。
“我若是将你杀了，昆仑会如何？齐巡会不会哭？”
他想到之前许多次，齐巡追着他打，把他冲人界打到魔界，就气得牙根痒痒。
顾影怜不答，反而显得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很蠢。
数息间，两人已过了几十招。
厥阴颇有些得意，能在顾影怜手下战几十个回合的，恐怕全天下只有他这一个魔。
而且他不仅要在顾影怜手下过几十个回合，他还要将她打败，一雪前耻。
他战意大涨，抬手向另一边寻春谷众人抓去，欲吞噬几名医修神魂滋养自身，借势将顾影怜一举拿下。
然而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一下竟然抓了个空。
他分神看去，发现那片空地上已不见任何人影。
“人呢？！”他怒极，“顾影怜，你找死！”
顾影怜脸色发白，虽手上还有余力与他相抗，但腹部的剧痛使她身体颤抖。
她勉强抬剑挑开厥阴的攻击，分神探向丹田。
小团子奄奄一息地蜷缩在角落，浑身光芒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