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冰冷。
在这所有伫立的营养罐中，他是唯一一个心脏与人类相同，正常跳动的实验体。
他睁开眼，翠绿的眼睛透过玻璃看到对面所有营养罐中，畸形的生物。
——那些都是失败的实验品。
只有他，只有他不一样。
他是完美的，是无缺陷的。
他看见一个红发绿眸的女人走进来，她打开了装着男人的器皿。
玻璃缓缓向下退去，连接男人口中的呼吸器也被取下，他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液体，站在女人面前。
女人对他笑了笑，然后告诉他，“异教徒，以后我会称呼你为异教徒。”
“你是我的儿子，从此以后要听从我的命令。”
男人懵懂无知，但当他的大脑被注入了记忆之后，他明白了。
女人是他的母亲，她叫塔利亚。
......母子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
他沉浸在母亲的关爱中，在一次次训练中超越他人，直到最后拿起刀，成为母亲手中最锋利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感到如此空虚？
当他再一次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成功获得母亲的赞赏时，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笑容是如此的虚假？
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能将自己打磨得更加锋利，让母亲看着他的眼中，笑容越发深刻。
但那从灵魂中迸发的空虚不得解脱。
终于，在哥谭，他找到一切的答案。
-
达米安悚然一惊，他垂眸喃喃着，“怎么会？”
异教徒走到达米安的面前，提着他的头发迫使达米安看着自己的那张脸，“好好看清楚，我拥有着你完全长大之后的脸，拥有着你所没有的力量，我——是没有缺陷的你。”
达米安啐了他一口，翠绿的眼中怒火蓬勃，“滚开，赝品。”
异教徒却不在意的笑了笑，抹去脸上的口水，他看向达米安的眼神好像看着一个无足轻重的物品，“没关系，很快这个赝品就将彻底取代你。”
跟在异教徒身边的手下拿出了一套机器，达米安认出这是能够灌输改变人体记忆的机器。
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想要干什么。
异教徒怜悯地看着被强制戴上连接器的达米安，语气中含着一丝期盼：“放心，我会获得你和母亲相处的所有记忆。从此以后，我会成为母亲身边的乖孩子，绝不会背叛她。”
达米安无法挣扎，只能冷冷地看着他：“你做梦。”
“啊——”
机器开始启动，达米安再说不出话。
奥兰多的地图上，属于达米安的绿点开始不断闪烁。
他告诉布鲁斯：“爸爸，达米安哥哥有危险。”
白膜遮挡下，奥兰多看不清布鲁斯的眼睛，只能确定他此时正看着自己，奥兰多再次告诉他，“达米安哥哥真的有危险。”
布鲁斯没有言语，跟着奥兰多一起加快了速度。
从塔利亚的口中得知，还有一个强劲的对手正在等待着他们。
达米安双目空洞，那双往日活泼灵动的翠绿眼睛此刻失去了光芒。
被扔在角落里的杰森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提前苏醒，他看见了被机器束缚的达米安。
杰森屏气凝神，强忍着身体内部的剧痛，从地面翻身跃起，猛地扑向异教徒。
记忆传输被暂时打断。
房间里只有异教徒在，他的手下都被他赶了出去。
此时房内传来的动静，远在地面入口处守候的手下们，一无所知。
异教徒抬脚狠狠踹倒杰森，身负重伤的杰森根本无力闪避，结果只能被异教徒踩在脚下。
记忆传输被打断让他失去了耐心，异教徒拉开了枪上的保险栓，准备了结杰森。
“轰——”
沉重的铁门被轰开，布鲁斯他们终于赶到。
蝙蝠镖打掉异教徒手中的枪，迪克上前将重伤的杰森扶起。
看着浑身是血的杰森，奥兰多想要抱住哥哥，又怕压住哥哥身上的伤口，小手轻轻碰着杰森的血淋淋的手，哽咽着：“哥、哥哥，杰森哥哥，对不起，奥兰多来得太迟了。”
杰森睁开肿胀的双眼，在血水的阻挡中看见了完好无损的奥兰多，他牵动破损的嘴角，对着奥兰多勾起一个安心的笑，“不，奥兰多，谢谢你。”
异教徒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他打断了韦恩家的温情，将昏迷不醒的达米安挟持在手中，以作人质。
异教徒掐住达米安的脖子，质问：“母亲呢？”
布鲁斯看见异教徒的第一眼便知道了他的来源，他没想拉尔斯和塔利亚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他曾以为至少对达米安，他们是真心的。
拉撒路池对人心的侵蚀是可怕。
到了这种地步，蝙蝠侠还能一心二用，将关于杰森的计划继续完备。
异教徒想要塔利亚，可此时的塔利亚和她的手下大概已经在提姆的看管下，交给了戈登处理。
关键时刻，奥兰多灵机一动，将影子塔利亚召唤出来。
异教徒一看见塔利亚就失了智，他扔开达米安，扑上前，抱住了塔利亚的腰，哀声道：“母亲，现在我也有了达米安的记忆，我会是您最疼爱的儿子。”
影子塔利亚的视线在自己的“母亲”和“母亲”的父亲身上转了一圈，得到肯定后，一掌劈晕了异教徒。
接下来，他们就该带着受伤的三人离开此地。
这座地下牢笼却突然传来晃动，布鲁斯大喊：“是自毁程序，快走。”
布鲁斯背起阿尔弗雷德，迪克抱着杰森，影子塔利亚可以带着达米安和异教徒两人，而奥兰多则由兽境幼犬缠住腰身，快速朝着出口移动。
走廊不断摇晃，天花板开始掉落石块，一行人前进得很困难。
走廊两边的门又突然被怪物冲开，这些怪物一看见他们，外加上鲜血的刺激，变得越发狂躁，直扑他们而来。
影子塔利亚在记忆中找到关于这些怪物的来源，她带着两人躲过一个人形怪物，向众人解释：“这是刺客联盟制造达米安克隆体的失败品。”
在一片混乱中，一个苍老的人声传来，“可惜了，这样完美的克隆技术却不是为了正义而存在。”是拉尔斯。
布鲁斯：“我说了，你的正义不过是空想的野心。”
布鲁斯甩出钩锁，穿透怪物群，到达拉尔斯面前。
眼前的拉尔斯却不是真人，而是AI技术投影。
拉尔斯心情很好，语调轻松：“虽然塔利亚那边的计划失败了，不过现在能把韦恩一家几乎都葬送在这里，哥谭最终还是会成为我伟大计划的起点。”
布鲁斯眼中风暴卷起，用蝙蝠镖打碎了投影，转过身继续应对庞大的怪物群。
他对影子塔利亚下达了命令：“带着达米安和奥兰多先出去。”
在这里能够快速安全地带人突破怪物群的，只有影子塔利亚。
影子塔利亚点点头，放下昏迷的异教徒，抱起被兽境幼犬保护在怀中的奥兰多。
奥兰多大声喊着，“爸爸、哥哥——”
路过布鲁斯的时候，影子塔利亚稍作停顿，布鲁斯对上奥兰多泪眼朦胧的眼睛，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必须先到安全的地方。”
影子塔利亚不再停留，带着奥兰多和达米安化作一道黑影离开，身后跟着兽境幼犬。
地面躺了一地刺客联盟的人，影子塔利亚将奥兰多和达米安轻轻放下。
奥兰多一落地：“救爸爸和哥哥们。”
他看着影子塔利亚再次返回地下牢房，顺便让身边守着的兽境幼犬也跟着下去。
猎犬的不情愿地将尾巴尖缠在奥兰多的手腕上，意思是想留下来保护奥兰多。
奥兰多摸摸它手感粗糙的脑袋，把用途未知的草史莱姆召唤出来，宽慰它，“狗狗去吧，奥兰多会保护好自己的。”
兽境幼犬不再犹豫，飞速冲进地下牢房。
一只圆滚滚的草史莱姆立在地面，轻轻晃动着圆润的身体。
奥兰多费劲的拖起昏睡的达米安，想要让躺在地上的达米安能够靠在软绵绵的草史莱姆上。
草史莱姆没有兽境幼犬那么高的智能性，但也能感觉到主人此时的艰辛，于是扭动着滚圆的身体，一点点跳动到达米安和奥兰多的身边。
奥兰多笑着摸摸它，夸它好乖，然后将达米安枕在它的身上，之后便静静地等待着布鲁斯他们。
进入地下牢房的影子塔利亚很快将杰森和阿尔弗雷德带了上来，三个人都枕在草史莱姆软乎乎的身体上。
奥兰多摸摸还在昏睡的达米安和阿尔弗雷德，又凑到杰森面前。
杰森强撑着没有昏过去，还在试图安慰眼泪汪汪的奥兰多。
奥兰多坐在他身边，陪伴着杰森，两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牢房的出口。
布鲁斯他们要将这些怪物彻底解决在牢房中，如果任由其跑出去，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牢房晃动得更厉害了，一个角落已经塌陷进去，奥兰多握着杰森的手，不停地说话，既是让杰森保持清醒，也是让自己不那么焦急。
在漫长的等待后，牢房的晃动终于停止，奥兰多知道布鲁斯他们一定就快出来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尖利笑声响起。
因为此前被达米安和布鲁斯揍过一次缘故，现在脸上还带着青紫肿胀，腿部行动间是一瘸一拐的，但这并不影响小丑的疯狂。
“哎呀，小鸟、小翅膀，怎么会这么狼狈呢？”他捧着脸，怪腔怪调地讥讽，“还有我的小甜心，你的复制品小丑哪里去了呢？”
杰森抱住奥兰多，手掌撑地半站起身，凶狠地盯着小丑。
小丑摆摆手，一副无辜的表情，“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个感恩的人。刺客联盟帮了我一点小忙，我当然要回报他们了。做人要知恩图报，对吗？杰森。”
杰森收他的刺激，胸中气血上涌，想要扑上前去，却身体不支，吐出一口鲜血。
奥兰多跳脚，想要骂小丑，熟悉的黑影突然出现在小丑身后，奥兰多眼睛一亮。
影子塔利亚就要对小丑下手，小丑却对着脚下的土地连着开了两枪。
奥兰多看到令他惊恐的一幕，无所不能的影子塔利亚的胸口出现了两个黑乎乎的洞，鲜血从中汩汩流出，影子塔利亚的眼中是不可置信的茫然，然后她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后方赶来的布鲁斯披风扬起，护在奥兰多和杰森面前。
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小丑放肆地笑起来，他侧头看了看地上血流不止的影子塔利亚，兴致盎然地向布鲁斯科普他的发现，“小蝙蝠，你看，我又帮你找到这些诡异生物的弱点，难道你不能给我一些奖励吗？”
布鲁斯的声音极度暴戾，他质问小丑，“你把戈登和提姆他们怎么了？”
“放心放心。小蝙蝠，我可没有时间陪他们玩游戏，我最在意的还是小蝙蝠你。”
这一晚，奥兰多经历了两次这样的事情，他终于崩溃，大哭出声，冲着小丑吼道：“坏蛋！”
说完就要挣扎着冲上去，兽境幼犬遵循主人的意愿，瞬移到小丑面前，一爪挠花了小丑的脸。
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却在此刻跳出，逮住兽境幼犬的尾巴将其甩了出去。
兽境幼犬在空中晕晕乎乎地转了几圈才终于停下来。
迪克惊呼一声，“达米安，你在干什么？”
小丑伸手在脸上的伤口处抹了一把，染在手上的血放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摆出嫌弃的表情，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甩给迪克，“多么简单的事啊，我只不过在一台机器上，动了点小手脚。”
“比起复制的赝品，还是这只原装的小鸟更得我的心。”
达米安的绿眼睛雾蒙蒙的，看着布鲁斯众人的目光却燃着仇恨的光。
这是哪呢？
达米安不知道。
他只知道周围一片漆黑，他四处寻找呼喊父亲，一转头却看见了布鲁斯倒在血泊中。
不，不只有布鲁斯，阿福、迪克、杰森、提姆，还有奥兰多这个小矮子，他们都一副血淋淋的模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达米安扑上去，摇晃着他们的身体，试图唤醒他们。
可一切都是徒然。
达米安只觉得自己快疯了，疯狂地往前跑，想要突破这片诡异的漆黑之地。
双腿开始疲惫，呼吸渐渐急促。
终于，他看见了光亮。
达米安奔着光拼命跑去，纵身一跃。
天光大亮，晃得达米安眼中不自觉地流出泪。
他抹掉泪珠，看清楚了围在他身边的人。
——是活生生的父亲，还有阿福，还有迪克，有杰森，有提姆，甚至奥兰多的小狗都立起来占据了一点存在感。
唯独，没有奥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