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将军的朱砂痣回来后 > 正文 第37章 她爱谁,我就是谁
    白青柠的脑子里正在思索端亲王府和自己的关系,她越是想不通,越要去细致的推敲思索,手脚都是冷的,但胸口却窝着一口火,烧的她片刻都不能安宁。
    听到沈时纣的话,她勉强扯了扯唇角。
    她并不是不喜欢端亲王府,她与端亲王府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又得了端亲王府的助力,自当感激,只是她不喜欢这种事情超出掌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她被关在这里,听着外面两股势力绞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让她想起了上辈子被人围逼在火海而死时的愤懑与绝望。
    人,只要一卷入到权力的漩涡里,就会被裹挟,会被钳制,龙卷风飞起来的时候,被卷在里面的树叶是没有选择的权力的。
    “没事,你别怕,端亲王府很好,我没有不喜欢。”白青柠回过头时,就看见沈时纣漂亮的瑞凤眼微微垂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淋湿了毛毛的小狗,她勉强抽出心思安抚了一下沈时纣,哄沈时纣回去睡:“你也受了伤,去休息吧,我会保护好你的,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别担心。”
    她大概是因为重生一次的关系,分明没有沈时纣大,但总觉得自己比沈时纣经历更多、知道更多,所以每每与沈时纣说话,都是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长姐般的宠溺纵容,特别是今日沈时纣受了伤后,她对沈时纣的温柔仿佛无穷无尽,就算她还有一大堆烦心事没解决,她也努力对沈时纣态度好些。
    沈时纣却并没有流露出安心、被宽慰的神情,他在白青柠身后,闷闷的“嗯”了一声,然后一步一步后退着往门外走。
    他一直后退到门口,白青柠都没有回头。
    他的靴子已经磕到了木质门槛,他后退跨出,便从点着烛火的温暖厢房中,退入了月色清冷的雾林院里。
    他垂着眼眸,将木门缓缓带上,门关上了,里面的人以为他走了,但他并没走,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人的声音。
    清冷的月色落到了他的脸上,将他墨色的发丝镀了一层泠泠的光,他骨相端正,皮相清冷,眉目英气,但唇瓣却是樱粉色的,像是落了雪后院里探出来的一支梅花,神色越是凉薄,那抹粉就越是昳丽,十月的风卷的他衣袖翻飞,他站在原地,像是被遗落的松鹤,即将老死在干枯的老树上。
    他的神女没有垂怜他,而是在蹙眉思索今日的事情,分不出半点眼神在他身上。
    她在想谁呢?
    不管是沈时纣,还是端亲王府的少爷,好像都没办法让此刻的白青柠眉头舒展开来,白青柠似乎有很多事情在思考,她有一条自己的路,谁都不能影响她,谁都不能改变她。
    沈时纣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最终沉默的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里。
    从白青柠的厢房到他的厢房,需要穿过一片雾林,还会经过厨房与春日秋月的厢房,他一路走过去,听见春日和秋月俩人在厢房里嘀嘀咕咕,大概是在讨论今天的事情,他走到雾林前的时候,便瞧见雾林中点了一条路,是之前春日钉在树上的灯,这些灯尽职尽责的亮着,每次晚上走过时,都能照亮他前行的方向。
    烛光暖暖,特意避开了风口,偶尔会有光火摇晃一瞬,一眼望去,便能远远瞧见他的厢房。
    沈时纣站在树林前,只觉得脚底重若千钧,心口像是塞了一块铅坨,沉甸甸的,坠的他心口疼。
    他不喜欢白青柠不高兴,也不喜欢白青柠想别人,可他没办法让白青柠高兴,也没办法让白青柠只想着他。
    他开始怀念方才白青柠为他疗伤时,垂头用药轻揉他的伤口,眉目温柔,一缕墨色秀发柔顺的落到他腰腹上的画面了,如果时光就停在这一瞬多好,他一抬头,就是白青柠的脸。
    可偏偏车轮滚滚,撵着所有人兵荒马乱的往前走,不管他愿不愿意,总会冒出来很多人来争抢白青柠的目光,他在白青柠的心里,永远都不是占据全部的那个。
    沈时纣只觉得心口处万般苦涩,像是被挖空了一个洞,所有喜悦都渐渐泄下去,只留下萦绕不散的难过、失落、委屈。
    原先他被丢在公子苑时,白青柠不来,他还能咬着牙撑着,绷着脸跟自己说不在意这些,现在却不知道怎么了,分明没过去几天,却一点波澜都受不起了,他在这尝到了甜头,尝到了和白青柠日夜相处的滋味儿,一颗心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白青柠在那头拨弄两下水面,只沾湿了个指尖,他这边却已经是翻江倒海,他像是第一次见到银河的鹤,拼命扑腾翅膀靠近,然后被浇了个通透,脑袋上的毛儿都湿哒哒的垂下来,站在冷风中,被风吹的骨冷。
    “少爷,少爷!”
    就在沈时纣站在雾林前驻足的时候,追风从远处一路跑过来,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给沈时纣打了个礼:“属下刚从宫中回来,带回了老爷的信儿,您——您要听听最新的情况吗?”
    他远远过来的时候,便瞧见沈时纣立于雾林前,周身绕着一身比月色更寒的雾气,他一时间都不敢接近,但眼下正是召少爷回府的关键时刻,他可不能拖后腿,只能硬着头皮持刀上了。
    “说。”良久,追风听见了沈时纣刀碎寒冰般的冷硬声调。
    “属下方才率私兵与秦将军打斗后,进了宫里免了圣,属下只与圣上说是老爷的意思,秦将军那头却已经将白夫人的事交代出来了,他需与圣上解释为何来包围雾林院。”
    “老爷在宫里也与圣上挑明说了,他说,他找到了他的儿子。”说到这里的时候,追风小心翼翼的觑了沈时纣一眼,见沈时纣面无表情,他便又补了一句:“圣上的人也一直在暗地里寻您,找到您也便只是这两日了,今日秦将军这样一闹,圣上必然会关注雾林院,关注到您,您的身份藏不住,所以老爷才会直接挑明。”
    沈时纣没说话,但他能够想象到远在皇宫的那一场对峙该是什么样的气氛。
    圣上与端亲王心底里都埋着一块伤疤,外表上看是好的,但里面藏着腐烂腥物、裹挟污秽的白脓,两边都在守着过去的爱恨情仇互相拉锯,而沈时纣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刀,借着这一场热闹的灯会横空出世,锋锐的划开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旧事,流出满地烂臭,淹没了宫内的黄金砖,淹没了宫顶的琉金瓦,让宫内所有人都为之窒息。
    二十多年前埋下的祸,二十多年后终于翻起了江浪,今夜不仅是龙椅上的圣上无眠,就连坤宁宫里的皇后,东宫里的太子,甚至慈宁宫里的老太后都跟着睡不着,他们一闭上眼,便会想起来,当年那个江南女子生下来的祸害回来了,在这多事之秋,不知又要掀起何等波澜。
    北风呼呼的吹过雾林,追风缓了缓神,继续说道:“圣上的意思是,后日宫宴,想叫您过去一趟,您的行踪已露,自当寻个日子为您证身。”
    后日,恰好是老太后六十寿诞,本该是个大喜的日子,但沈时纣横空出世,老太后估摸着是高兴不起来了。
    沈时纣站在雾林前,盯着一盏风灯看,过了许久才问:“他呢?”
    追风的脑子转的快,他转瞬间便回道:“他——秦将军根本不知您的身份,他只以为您是小倌,老爷在朝上也没点出您的身份,他只说,您以前落难时,曾受过白青柠的恩,所以叫我们护着这小院儿,秦将军并不知道端亲王的世子与沈时纣是同一人。”
    顿了顿,追风又说:“看秦将军的意思,似乎还是对白姑娘念念不忘,他于圣上面前时,曾言要将白姑娘带回去,只是后来,老爷提了您的存在,这消息太重,足以撼动朝纲,秦将军一时被恍了心神,才没有再提白姑娘的事,但日后怕是少不了来找麻烦。”
    沈时纣想起了秦山岳的模样。
    秦山岳有一张好脸,有一个好出身,有一身在战场上拼杀下来的功勋,这样的男子,在京城应也是极耀眼的,他曾是白青柠的夫君,又为何被白青柠舍弃了?
    沈时纣沉默了太久,让追风有些惴惴不安,他揣摩着沈时纣的心理,沉吟了片刻,试探性的说道:“秦将军与白姑娘和离已有些时日了,早些时候,他还向圣上请了旨意赐婚,要娶赵家的姑娘。”
    沈时纣听到“赵家的姑娘”的时候,骤然想起当时白青柠在西街那家茶肆里面买下的那杯茶,查出来的两个人。
    一个叫秦山岳,一个叫赵红珠。
    “赵家的姑娘?”他一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嘶哑,他问:“赵家的姑娘是谁?”
    他有一种奇异的预感,这个人很重要。
    “赵家的姑娘——”追风一时之间拿捏不准沈时纣是想听赵家和端亲王府的阴谋纠缠还是想听赵红珠跟秦山岳的风流韵事,但他只停了一瞬,便果断选择了后者。
    “赵家姑娘原先是秦山岳的未婚夫。”追风迅速把赵红珠和秦山岳当年的事说了一遍:“赵家涉嫌谋反,成年男子满门抄斩,唯独女子与幼童逃过一劫,赵红珠被流放漠北,秦山岳与她的婚事便因此作罢,但这些年,赵家的事情要被翻案了,秦山岳便将赵红珠从漠
    北带了回来,他将赵红珠带回来之后,便将人留在了秦府,以我们探子探到的消息,是二人在府中便已苟合,白姑娘与秦将军发生了很多冲突,期间还掺和上了白家的一些乱事,最后白姑娘便与秦将军和离,独自搬了出来。”
    沈时纣眼前有些发晃,满天的月光落在雾林院中,照的满院凄凉。
    原来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和夫君和离,而是因为夫君与旁人有了首尾,所以才和夫君和离,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那他的作用呢?
    是白青柠看了他的脸,觉得喜欢,当一时的消遣、排解和离的寂寞、用来移情,所以才把他买回来的?
    亦或者,他只是白青柠报复秦山岳的工具,秦山岳与别人牵扯不清,所以她也要去小馆馆里找一个小倌来?
    所以,他被买回来的时候,白青柠才会允许他自己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根本不害怕他逃跑。
    白青柠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他,就算是有,大概也就只有一点点,像是养了一只小狗,她想起来了的时候摸两下,烦了就丢到一边,反正养他一个也花不了多少钱,不喜欢了就去公子苑里再挑一个,反正她不缺钱,后院的厢房里堆满了她的银子,她只要想,就可以随时带走任何人。
    追风的话才刚说完,就瞧见沈时纣动了,他踏过一条由灯盏照亮的小路,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厢房中,神态冷漠一言不发,追风一时之间拿捏不准沈时纣的心思,但他话还没说完,只能继续跟着汇报。
    “老爷的意思是,您今晚便回端亲王府吧,您现在这个身份,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了,如果您担心白姑娘会受伤,不若直接将人带回到府里去,我们端亲王府,绝不会委屈了白姑娘,到时候秦将军也就再没有理由来堵截白姑娘了,到时候,白姑娘定是能在咱们端亲王府过上逍遥日子。”
    沈时纣对白青柠的心思,追风看的一清二楚,追风所说的“绝不会为委屈白姑娘”,意思便是将白青柠养起来,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待最近这阵风头过了,日后沈时纣若是还愿意的话,也可以给白青柠个身份。
    反正大奉女子可二嫁,不过大多数女子二嫁都是低嫁,不仅要自己陪嫁很多嫁妆,到了夫家后也会遭到夫家一些人的嫌弃,二嫁反而上嫁的少之又少。
    端亲王府权势滔天,比秦府更尊贵,更荣华,嫁过去的话,白青柠堪称一步登天,她会有大奉所有女子都羡慕的身份。
    追风说完之后,本是信心满满的等着沈时纣的应答的,可是他抬起眼眸看过去的时候,沈时纣却只是眸色薄凉的望着他。
    追风心里一紧,没敢继续说。
    等过了片刻,他才听到沈时纣问:“端亲王世子,会比秦将军更好吗?”
    这句话来的没头没尾,但是追风想起沈时纣握了一路的白玉莲花簪,便明白沈时纣是在问什么了。
    在白青柠心里,端亲王世子,会比秦将军更好吗?
    他赶忙说道:“自然,世子出身尊贵,为世间最好的男子,白姑娘与秦将军和离的那段时间,想来也是受过一些委屈,若是现在跟了世子,那岂不是风光无限?白姑娘定是会喜欢的。”
    沈时纣垂着眸,缓缓摇头。
    他并不这么觉得,他与白青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白青柠并不喜欢权势风光,如果白青柠喜欢那些,她就根本不会和秦山岳和离,她想离开京城,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安静待着。
    若非是秦山岳横插一手,他们过几日便要走了,京城这些诡谲难测的事情,白青柠一件都不想掺和,若是他现在与白青柠坦诚相待,公开了自己是世子的身份,白青柠说不定会觉得他在这里能生活的很好,于是放心的丢下他就走了。
    沈时纣的唇瓣抿的更紧了,潋滟的粉色有些发红,洇透出几分胭脂色,可脸色却越发白,他静默的站着,过了片刻后,才笃定的轻声道:“她不喜欢。”
    追风哑口无言,他张着嘴,憋了半天,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句:“不管怎么说,世子总是比小倌好的。”
    好在哪儿呢?
    沈时纣看不出来,她只知道,白青柠在看见秦山岳来围院子的时候只是生气而已,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超出她承受范围之内,但知道端亲王府的人来围院子的时候,白青柠却像是被踩住了尾巴、整个儿毛都炸起来的猫,竖着爪子,根本不让人碰一下。
    白青柠就是不喜欢端亲王府。
    沈时纣垂着眼睑,说:“我不能让她知道我是端亲王世子。”
    追风只能点头:“一切都听世子的。”
    沈时纣的手指轻轻的摩擦过自己胸口的衣领,又说:“三日后,叫端亲王府的人来请白青柠,只说,世子要与她见一次。”
    追风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明白沈时纣在想什么,分明刚才还说不能让白青柠知道他是端亲王世子,但是一扭头又要请白青柠过府见面。
    不过主子的想法便是他们下属的目标,沈时纣说的所有话,追风都会牢记心中拼命完成的,所以他利落的行了个武夫抱拳礼,扭头就回去了。
    追风离开之后,沈时纣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他用薄被盖住自己,两手交叠放置于胸口前,安静地闭上眼。
    没关系的,他想。
    白青柠不喜欢端亲王世子,他就是沈时纣,是买回来的小倌,是受了伤,要靠她养,离开她就吐血不能活的阿奴。
    白青柠现在没那么喜欢他,但最起码也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否则白青柠为什么偏偏将他买回来了,而不是将别人买回来呢?
    他只要日以继夜的在白青柠的面前晃,他便比旁人有更多机会,最起码,白青柠在闲下来的时候,是会摸一摸他,让他过去陪着喝一杯酒的。
    只是沈时纣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天刚亮,秦山岳便又一次来了雾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