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时间回到一个半小时之前。
织田作之助亲眼见证了自己收养的孩子们的死亡，无力带过来的绝望和痛苦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围的情况。他满心都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给孩子们报仇。若Mimic的纪德只是伤害自己，那么织田作之助也愿意退让一步。但现在，也许就是自己的结局了。
织田作之助是看得到自己的一生的。就算他从小只是被人当做杀手培养长大，不知道什么是为了未来打算，他也一眼看得到自己的未来。哪怕自己十四岁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杀人，想着自己最后有资格为自己喜欢的那本书写一个新的结局时，他也知道他的罪孽是洗不干净的。他只有死在孤独和悔恨中，才配得起自己过往的杀手人生。（*注1）
织田作之助这个念头就像是坚韧的剑锋，无人可以随意曲直。恨意大部分还是来源于对自己的恨，他要杀了他们，也要死在那里，得到两方都想要的解脱。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柚井世界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和我签订契约，成为我的宿主吧。”
少年的话就像是在说“我扶你站起来”一样。
织田作之助的情绪总是能在这个永远不着调的少年面前被迫驱散几分几毫，现在明明应该是怀着满腔的决绝，推开对方去找Mimic，但此刻却被他的话打乱了。坂口安吾说织田作之助不擅长吐槽。织田作之助确实也会想吐槽，可更多的是无语，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想法的无语。
织田作之助看到柚井世界的时候也想到了他还没有看到自己那本书的未来，但现在却不是管这些的时候。织田作之助能做的就是和柚井世界说抱歉，辜负了他的期待。
柚井世界的手还放在他的面前，织田作之助只能握上去。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织田作之助的“眼睛”看到了自己和纪德两人单枪匹马射杀Mimic，那些倒下的人就像看着救世主一样地期待织田去帮助纪德解脱，而后他们两个举枪对狙，能够让彼此实现愿望的鲜血共同在对方的胸口炸开，共赴一场叫无信仰者无法的朝圣般的死亡。
然后织田作之助“看到了”太宰治，看到自己对太宰治说如果可以的话，去解救更多的人。
接下来一场白光突然在织田作之助面前闪现，周围的空间完全被纯白吞噬，世界就像落雪一样掉下一片片纸张，织田作之助就像是迷失方向一般，四处环顾。然而一转过头，他就看到柚井世界站在他旁白。
柚井世界并没有在意织田作之助，直到他抓着一片书页，要递给织田。传递的过程中，大量的信息已经进入了织田作之助大脑海里面。织田看到了太宰治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创造了无数世界，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世界里面，他们两个形同陌路，即便如此，为了守住这个世界的平衡，太宰治如愿赴死。
从高楼上飞跃而下的瞬间，织田下意识地往前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手。
“太宰，没必要！不要这样——”
织田作之助的冷汗淋漓。旁边的柚井世界如同机械般没有起伏的声音如同舞台剧开幕的旁白一样徐徐展开。
“织田作之助，按照规则，你已经阅读了你的死亡预告。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后，你将会迎来你的死亡。而你也可以选择第二种人生——与生存系统的我绑定关系。”
“一旦开始绑定，你的一切生命活动将由系统布置安排。如有违规，当即死亡。同样的，当你顺利完成任务，你将会获得第二次人生，并且从系统这里实现一个愿望。”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去看面包车的方向，但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无数纷纷扬扬的书页：“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你不要现在就开始许愿。”柚井世界对着他伸出手，“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想，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的目光闪了闪。他现在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他不能让更多的人为自己牺牲了，如果还能救回五个孩子的话，他更不可能拒绝。哪怕面前其实不过是极乐净土的蜘蛛之丝，他也只能回握了过去。
当他握上对方的手时，柚井世界的绿瞳紧跟着转为赤红的血瞳，脑海里面充斥着另一道声音，仿佛对方是伏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一般。
【恭喜织田作之助成为生存系统的宿主。现在开始统计数据——】
【织田作之助生存率低于5%】
【织田作之助学力B，智力B，判断力C，武力S，团队协作能力A】
【织田作之助目前需要拯救的人数：0/10】
【更新——织田作之助非正式宿主，任务更新，织田作之助需要拯救的人数：0/50，请宿主开始努力吧！】
最后那句话俏皮得让织田作之助想看一眼柚井世界。因为这用的是柚井世界的声线。
“你可以换女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简单讲一下，你并不是非正式宿主带来的问题。”
柚井世界态度认真，织田作之助也跟着严肃起来。
“非正式宿主的死亡是不能够被更正的。在所有认识你的人来说，你将属于死亡状态，直到可以解绑之前，你都不能和认识织田作之助的人相认，否则你会当场死亡。也就是说，你还是得去Mimic基地走一趟流程。”
织田作之助一愣：“但太宰他不会以为我死了吗？”织田作之助很快就回想起自己看到的一切，“我不能……”不告诉他吗？直接消失之类的？
柚井世界打断他的话：“所以你才要尽快完成生存任务。分清主次，织田先生。”
“我知道。”织田作之助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
柚井世界盯着他的判断力等级之后，也不以为意，反正他也说不出去，“你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说了。”柚井世界给了织田作一秒，发现他没有回复，于是开始给他数秒。
“现在你只剩下三十分钟解决Mimic任务——让Mimic全员存活，完成新手任务。不能完成的话，死。现在开始倒计时，29:59:99。”
织田作之助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给自己一个任务，而且这居然是个新手任务，那之后的会有多难，“等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全部活下去？”
这话刚落，织田作之助发现自己对接受绑定的事情太过自然了。
柚井世界的无视织田的问话，开始打算盘：“救下他们，刚好满五十人的名额，可以拿到新手礼包。”
柚井世界直接走在前面，但是织田作之助还是不知道怎么解决Mimic的事情。他过去的话一定会被逼得跟他们械斗。现在他脑袋里居然有这么一个荒唐的主意——为什么要遇上他们，直接跑了就可以保住。但是，显然不可能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已经视死如归。
柚井世界朝着织田望了一眼，坚定地说：“对我们大有好处。”
但织田作之助在如此陌生的柚井世界面前，终于找到了一点熟悉感：“我们？”
“我们是一体的。你不喜欢‘我们’，我就说对‘你’大有好处。”
“不不不，我觉得我们更好。”织田作之助顿了顿说道，“所以我其实可以问你怎么做，是吗？”
柚井世界不置可否：“当然，你是新手，我自然要带着你。忘了跟你说，因为我是生存系统，所以全都是救人的事情，不允许杀人放火。我花了15%的生命能源在绑定你，所以请你对得起这个价格。”
“15%是多少？”
“简单来说，非正式宿主要救1亿5千个人？当然这是简单的类比，远不止于此。”
织田作之助喉咙一紧：“……”
听到织田作之助没有声音，柚井世界望向他的方向，微微侧了头，接着视线跟着上移，自言自语道：“啊，看不到了，算了。”
“看不到什么？”织田作之助赶忙问，难道柚井世界为了和绑定自己，损坏了自己的眼睛？
“无关紧要的东西，不会影响我们的任务。”柚井世界说道，“你应该还记得为什么Mimic的纪德要和你决斗吗？”
“他是军队出身，似乎是因为上级交易而被当做国家叛徒，他们才心如死灰。”
柚井世界颔首：“如果跟他们说，可以帮他们复仇呢？”
“！”
“到时候，你先去欧洲待着，也可以省掉一些麻烦。”
一个小时后，织田作之助的面板在柚井世界的帮助下获得了更新。
【织田作之助新手任务完成】
【下一阶段要拯救的人数为0/1000】
【织田作之助现在获得新手礼包：来自异界的作品选*1，有限时间为24小时】
“忘了说，因为你已经开始走上文学界的道路，所以在未来过程中，也就是你在成为我宿主的过程中，你救助他人的道路和你的文学作品绑定在一起。然而，你在绑定过程期间的所有作品收益除了自身温饱之外，都会充作公益。有问题吗？”
织田作之助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做，他自然感觉没问题。
“新手礼包是为了让你在创作圈打响名号而准备的，也会以你的名义发表出去。仅此这一次，请慎重选择你要发表的作品。”
织田作之助没想到柚井世界这么赶：“一定要现在弄吗？”
“你没看到有限期24小时吗？我还得最快速度地扩散，尽可能地把新手礼包的影响力提到最大。有效地利用的话，你会在文学界可以一鸣惊人。”
织田作之助把视线下移，所谓异界作品选居然多达100个。每个作品都有详细的解释和介绍，从戏曲诗歌散文小说等等各种题材不等，光是看都要花了眼。织田作之助先全部扫了一眼，结果在一个作品名字上停了下来。
“我可以选这个吗？”
柚井世界看到名字时，眉头微挑，有点讶异织田作之助决策这么快。
“可是这个作品发表出去，对你的名声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反倒是给他人做嫁衣。”
“可以吗？”
织田作之助坚定地望着柚井世界。
“……”
※
Mimic事件以织田作之助和纪德幽灵军队死亡为结束。然而对于横滨来说，不过是被砸了一块石子，池水有波澜，但很快就会恢复以往的日子。仅过了一天，横滨市民们就迎来他们的盛典——人气歌手冲野洋子在横滨的演唱会。这场演唱会将会在各大媒体平台上直播10分钟。可以预想，在同一时间段的大街小巷里，都会同时听到她的新歌。网民们都在热烈地讨论，到底是谁这么财大气粗动用这么大手笔炒热这场演唱会。
当夜直播间在线人数以几何数字飙涨。
商业街的大型投影屏很快出现了一名五官端秀，气质凛然的歌手，她朝着各个镜头挥手，广场上的人因为她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简单地和观众们互动结束后，冲野洋子郑重地介绍道：“接下来这首歌严格来说是我的翻唱。DEMO送过来的时候，我就深深地为这首歌感动了。带来这首歌的人也是赞助支持直播的人，他说这首歌是【织田作之助】给他珍贵的朋友的，也同样给各位曾经经历苦恼苦难困惑，或者正在经历痛苦的朋友。”
“请各位听接下来的这首歌《曾经我也想一了百了》。”
那些熟悉织田作之助名字的人在听到这个这个名字时，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忍不住往向歌手和那滚动的字幕。
而坐在在酒吧里面，陪着另外两个酒杯独自喝酒的太宰治，正摇晃着酒杯的手也跟着一顿，心口忍不住翻涌起无法释怀的苦涩。
…织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