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必须认清的现实
耳聪目明，同样听到了那句嘀咕声的月岛奏忍不住皱眉。
他黑色的眼眸往众人一扫，和他对视上的少年们纷纷噤声，低下头不敢说话。
月岛奏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虽然中也是我的弟弟，但是他不需要我的保护，他也一样很强，完全可以靠自己。”他十分认真地说。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是我想告诉你们，如果想要在镭钵街，不，如果想要在世界上好好活下去，依靠别人永远是最危险的选择，你们能保证依靠的人，可以永远愿意被你们依靠吗？只有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可以活得更好。”
月岛奏清楚，这些孩子们生于次长于此，他们刚刚说那样的话也不能怪他们。
他们只是被自己的经历和生活环境影响了，造成他们极度慕强，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刚刚在被强大的他救下的情况下，会对他产生强烈的好感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而在这个前提下，因为对自己的仰慕，而对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产生敌意，也同样可以理解。
他的目光在这些还不大的孩子们身上停留，可以看到有的人可能已经听进去了一点点，但是绝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理解他的话。
本来他不想管太多的，但现在反而想多说点什么。
他是在和平富足的年代成长的人，思想上和镭钵街的小孩有很大的不同，但他认为这基本是因为环境原因，而如果有人给他们正确的指引，他们说不定会有很大的不同。
现在这些少年们，都还这么小，如果自己的话能让他们在之后的日子里多注意点自己的言行，对他们来说也有好处吧。
月岛奏看了一圈围过来的少年们，想了想，目光最后落到距离自己最近的白发小孩身上。
“白濑君，我刚才就发现了，你让这个团体的其他人动手对付他们的自己人了，他们怎么愿意听你的？”
说到这个，白濑自己腰板都挺直了，得意地说：“我和他们说，虽然他们没有参与把我绑架过来的事，但是他们也是这个团体的一份子，所以他们也有责任，但我们可以不追究他们的责任，条件就是帮我们。”
月岛奏点点头，和他想的一样，这孩子果然有点小聪明，才这么点大就知道怎么威胁比他强大的人了。
“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能被你威胁住呢？是因为你说的这些话有道理吗？”
白濑被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骤然想到什么，眼睛转了转，眼神落在月岛奏身上又收回，回答的声音小了一点：“因为他们怕我们也杀了他们，为了自保，他们必须帮我们。”
月岛奏没管他有所选择的回答，直言不讳道：“不，是因为你认为有我在，他们不敢不听。事实也是如此，真正威胁住他们的，是我，而不是你们，更不是你。”
白发少年瞳孔地震，挺直的腰板微微弯了下来，神色动摇看起来很是不安，嗫嚅着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认为月岛奏既然救了他们，那就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一定会帮他们，而且这些人这么可恶，就该给他们点厉害瞧瞧，所以他们敢肆无忌惮威胁人，笃定了他们不敢不听从。
“白濑，还有你们大家，因为刚刚在依赖我的情况下，得到了你们无法得到的好处，就觉得我一直都可以在就好了对吗？”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他们刚刚来问我会不会因为你们而杀了他们，我会直接告诉他们不会。”
“怎么会……月岛哥哥救了我们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还有小孩看起来似乎被吓得都要哭了。
月岛奏平静地看着他们，又道：“事实就是，我不是你们的同伴。现在我完全可能去告诉刚刚那些人我不会管你们之间的事，到时候他们反过来对付你们了，你们怎么办？”
少年们表情空白，想说他们把他当同伴，又想着他的后半句话，思考到底该怎么办，一时神情茫然。
包括中原中也，也低着头思考着这个问题。
虽然他认为自己和月岛奏之间不会出现以上那些问题，但是未来他和奏哥也会结识其他人，不管如何趁这个机会思考这些事情，对他的未来也有好处。
月岛奏看他们对自己的真实处境理解得差不多了，便道：“所以你们现在知道了吗？依靠别人永远都处于被动的位置，一旦别人做出其他的举动，都可能对你们造成极大的影响，但如果你们自己可以做到自保的话，就可以不用害怕了。”
这个游戏里的人物设计都特别逼真，就好像真的存在一样，如果不是环境实在恶劣，他都要忘记自己只是在玩游戏了。
而正是因为过于逼真，他其实不知不觉间也投注了真实的感情进去。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些男孩女孩们都能天真快乐地长大，但是既然生活在贫民窟，在这个罪恶的摇篮里，他们不得不懂得一些残酷的生存法则。
“当然，知道如何利用其他人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本身并没有错，只是如果不能驾驭，不能控制好你所利用的力量，就是自掘坟墓，只会害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而如果是同伴，就不应该想着利用了，同伴之间，是需要相互扶持的。”
最后这句话，他主要想说给白濑听的。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这小孩的小聪明乍看之下能让他稍微掌控一点事情的发展，左右一些情况，给自己带来好处，作为镭钵街的小孩，他有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只是没有加以修饰和雕琢的小聪明是不够的。
月岛奏总觉得，像白濑和柚杏这样的孩子，如果不能在他们还小的时候给他们一些引导的话，他们未来可能会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到时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如果感觉自己不够强大，就想依靠别人而不是提高自己，不能认清自己的斤两甚至还企图利用强者的话，迟早会被反噬到死。
言尽于此，月岛奏不知道他们能听到多少，但有感而发的话说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
按照设定来看，镭钵街的孩子都早熟，他相信他们可以理解，而如果不可以，那就等以后有机会再用自身的经历去感悟吧。
而且看看身边的中原中也，在听完他的话后明显有所收获，也有自己的思考，那自己这番话就不至于白说了。
不过作为一个拥有强大异能力的孩子，月岛奏觉得他要懂得的，更多是如果保护自己不被他人利用，不过也不急，总归自己现在是他哥哥，可以慢慢教~
.....
在月岛奏说完后，不管刚刚有没有对中原中也产生羡慕嫉妒情绪的人，脸上都有羞愧的神色。
“对不起月岛哥哥，我们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没事，这只是小事而已，不值得我生气。”
少年轻飘飘道，看起来确实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看法，这样的态度让大多数小孩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几个还在忐忑不安地看着他，感觉彼此间的距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远了。
而接下来月岛奏的话，也让他们不安的猜想化为了现实。
“既然已经没事了，我们也要离开了，这里有一些衣服，我们拿走一部分，剩下的给你们。”月岛奏指着旁边那箱“宝物”。
中原中也已经随意拿了两件意思意思。
他和月岛奏两人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借助自身的力量得到，而这些少年们不一样，他们没有强大的力量，在镭钵街生活比他们费劲儿多了。
赭发少年刚刚虽然不乐意他们喊月岛奏“奏哥”，但是他本身对他们并没有恶意，反而有点物伤其类的同情在，在这个时候，他同样不会介意多给他们点东西。
眼见两人真有就这么离开的意思，孩子们都有点慌了想挽留，但大多数孩子的年纪还是小，不知道怎么办，只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最后是那个大一点大概十四五岁的红发少年灵机一动。
“等等月岛君！【羊】的基地距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们好多人都受伤了，如果又遇到居心叵测的人的话，我们根本打不过，所以……可以麻烦你们再帮我们一下，送我们回去吗？”
少年们眼前一亮，有月岛奏在身边的话，他们的安全感简直直线飙升，这时候都期待地看着他。
似乎怕自己说的要求太过分，且请求帮忙却没有诚意，少年又道：“我们现在没办法，但是我们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羊】也会的，是吧白濑？”
实际上也是刚刚加入【羊】，并不清楚组织行事风格的白濑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也跟着点头。
——就算【羊】不可以，他们也会自己想办法报答的！
被请求的月岛奏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
不是因为所谓的报答，而是因为这群孩子们的眼神。
他本来就……很难拒绝小孩的请求，更别说现在是一群小孩齐刷刷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了。
中原中也把月岛奏的纠结看在眼里，他回头看看这些身上带着大大小小伤口，看起来和他以前一样瘦弱的少年们，蓝色的眸中也不由晦暗了几分。
他伸出手，拉了拉月岛奏的袖子：“奏哥……”
赭发少年蓝色的眼眸中是和他们相似的请求。
月岛奏：…………
俗话说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把这些少年们都救下来了，那再费点功夫把他们送回去又有何不可？
“报答就不用了，走吧。”
.................
一路上，这群平均年龄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们都没怎么说话，但看他们脸上的神情，就可以知道他们心里多开心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中原中也帮忙请求月岛奏的缘故，所有人对他的印象从一开始的“羡慕”变成了“感谢”和“好奇”，好几个和中原中也差不多大的小孩都自动站到他的身边去，想和他搭话。
这些孩子们时不时看看月岛奏，又看看中原中也，搞得本来就不是那么擅长和人打交道的赭发少年走路的动作都僵硬了。
好半晌，那个最小的，看起来七八岁最多的小男孩鼓起勇气，偷偷拉住他一点点的衣摆，察觉到他的动作的中原中也浑身僵硬，差点没把自己摔了。
“中原哥哥，我可以拉着你吗？”男孩小小声地问道，“我一个人怕摔倒了，中原哥哥和月岛哥哥一样厉害，如果拉着你一定不会。”
第一次被依赖，而且还被拿出来和月岛奏放在一起夸奖的中原中也耳朵默默地红透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月岛奏，恰好对上少年看过来的目光，对方还朝他微微一笑。
中原中也：！！！
如果不是自控能力好，他怕是现在就能同手同脚给他们看。
收回心神，他云淡风轻：“……嗯。”
男孩顿时眉开眼笑，更大胆地多拉一点衣服。
周围其他人看他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接近，也慢慢地敢和他说话了，于是原本安静的队伍，慢慢地就多了几个小的窸窸窣窣小小声的交谈声。
月岛奏一直都有默默观察着中原中也，见状不禁会心一笑。
中原中也也是个小孩子来着，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是需要玩伴的吧，自己作为哥哥，应该多考虑一点。
刚刚开始上路的时候，他一直在给自己加油鼓劲，想着虽然孩子们很可怜，但是【羊】里肯定有领头人，可以把他们都照顾好，他把人送回去后，就和中原中也离开，一定不停留！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如果他们真的邀请自己和中也加入的话，或许可以再问问中原中也的看法。
而月岛奏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羊】的基地，还让他得到了关于他自己的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