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妩收拾纱布的动作慢了刹那，抬眉望过去，神色几番轮转。
陆行章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眼底满是气定神闲和自信满满，等着看孟妩害羞的表情。
半晌，孟妩拔高音量，中气十足地怼道：“我怎么想关你什么事，还得给你打报告？管得真宽。”
她说完头都不回，拧着东西走出去。
“哐”
房间门关上。
陆行章满脸错愕，完全意料之外。
这几日由于他受伤，孟妩对他一直都是温言软语，一句重话都没有，没想到刚才竟然这么怼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行章呆了会儿后笑意扩大，若不是对他有心思，又何必用发怒来掩饰她的情绪？
孟妩走出去后才长舒一口气，表情垮了下来，心脏砰砰直跳。
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在一个小孩儿面前竟然还这么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真是丢人。
鼻间一热，她抬手一摸，猩红的鼻血。
这不是第一次流鼻血了，她一度以为只是虚火旺盛，调了点药，好了两天，没想到又流了。
都怪陆行章。
孟妩全部归结于陆行章突然乱说话，刚才的问话不就是在逼孟妩承认她在揣测陆行章的心思吗。
反正怎么解释都不合理。
孟妩顺手擦了擦鼻血，想着明天让李欣给自己看看，毕竟医者难自医。
不知是不是她的警告起了效果，陆行章没再折腾自己，老老实实地等着伤口结痂。
最后一次上药时，孟妩细致地检查了一遍，严肃叮嘱：“还是少碰水，饮食清淡，有任何不适及时来找我。”
陆行章一一应下，没有往下接话。
该说的还是要说，孟妩给他缠好纱布后郑重其事地告知：“明日你就不必来了，这里的东西我会让沈词送到陆府。”
“医馆与陆府并不远，我可以自己来拿。”陆行章垂眉回答。
“但是我想在明天清理出房间，欣儿一直蜗居在小客房里，委屈很久了。”孟妩毫不留情地赶人。
当断则断，时间会抹去一切。
陆行章身形停住，直视着孟妩，正色问：“你现在是打算彻底离开陆家？”
“是。”孟妩避开陆行章灼然目光，垂眼看着地面，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忘恩负义，但仍在竭力合理化：“玉儿身体已无大碍，你在朝堂里也逐渐站稳脚跟，你大哥看到肯定很欣慰，我的责任也算是做到了。”
她平缓地说着理由，眼睛始终都落在地上，仿佛是考虑了很久的说辞。
陆行章安静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孟妩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忍不住抬头道：“那我就……”
谁知陆行章“蹭”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她跟前，盖住她眼前大部分的光，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孟妩被迫后退两步，心中疯狂吐槽：朝廷的伙食这么好吗？好像才一年怎么就长这么高了？
“孟妩，你说的是真心话吗？”陆行章沉闷地确认，一字一句，重重敲在孟妩心上。
“是。”没什么好犹豫的。
在陆行章升为侍读时这个决定就该做了，拖到现在已经是迟了。
“好。”他意外地爽快，复述着：“那就依你的意思，我和玉儿小斐搬去陆府，从此和你便是陌路人。”
孟妩心脏抽痛，咽了口唾沫。
“玉儿小斐以后也不必叫你嫂嫂了，毕竟我们又不是相熟之人。”陆行章还在补充着：“佳节也不必一起了。”
他每说一句，孟妩脑海里就同步浮现对应的场景，心就越发堵得慌，眼眶热热的，泪意上涌。
“孟妩，”陆行章说着走过她，郑重地说道：“你以后好自为之。”
一阵风掠过，孟妩听着脚步声渐远，看了眼浓重夜色，竟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还天真以为是好聚好散，可看陆行章这闷雷的回应，应当是相当不满。
算了，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也少了。
次日清晨，孟妩才刚醒，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嚣声，她好奇探头，李欣满脸喜色地汇报：“陆大人刚才让人来
把东西全都搬走了。”
孟妩神色停了一秒，才点头“哦”了声，转身回去，顺道对李欣说着：“今日你帮忙看着点医馆，我有些累了。”
“好的。”李欣看出孟妩情绪不佳，面上的喜色也弱了点，答应后退出房间。
沈词帮忙搬完东西，喜滋滋地来问孟妩接下去的安排，却吃了个闭门羹，小声问李欣：“孟大夫还在睡觉？”
“不知道呢，看上去很累，说起来这几天孟大夫都神色怏怏的，是不是之前去钦州累到了？”李欣小声和沈词讨论。
沈词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出去。
另一边养心殿内——
陆行章正坐在皇上座下商讨事宜，只见公公走进来，低声在皇上耳边汇报了几句什么。
皇上蹙眉：“宁安侯身子不爽了？”
“奴才也不清楚。”
“不过是几株灵芝，既然他要就给他吧，这点小事来汇报什么。”皇上摆摆手，不耐烦地让公公出去。
公公“诶”了声缓缓退下。
陆行章微愣，公公刚才是看了他一眼吗？
离宫后，陆行章上马车，车夫熟练地问：“回陆府吗？”
“……去孟氏医馆。”
孟氏医馆大门紧闭，陆行章看了眼天色，尚未到酉时，平时这时候可是大门敞开。
他示意车夫先回去，抬手敲门。
“抱歉，医馆今日……”李欣说着打开门，见是陆行章的脸后抱歉登时就消失了，带着些怨怼不满：“陆大人，您来做什么？”
陆行章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问道：“孟妩怎么了？”
“没怎么，不劳您费心。”李欣打心眼儿里觉得陆行章在故意吊着孟妩，半点好气都没有。
陆行章压低眉眼，往前迈了一步，压迫极强：“孟妩生病了？”
李欣终究只是个小大夫，被他气势骇住，不情不愿地回答：“今天早上孟大夫说是要多休息会儿，但是许久没出来，我进去一看，发现孟大夫发烧了。”
陆行章眼神骤缩，眉头蹙紧：“突发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