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将一切都告知于你……无论何时,你都要相信,我此生绝不骗你。”

    不料他居然说出这些话,金枝不禁怔神,这些话,好似是在对她讲,又好似通过她,与另一个人讲。

    或许,丰恂对她这般好,是因为那个已经死去的原主。

    一个是神秘又多金的矜贵公子,一个是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可怜孩子,难道这二人之间有什么过往?

    “嗯。”她点头应是,故作明白道:“我自是信你的,你既说了,今日我便不会再追问。”

    丰恂扬眉一笑:“阿枝真是个听话的孩子,快些回去罢,往后想吃什么,差人通禀一声即可。”

    “……好。”

    “等等。”丰恂再度叫住她,抬脚往下走了一段,蓦地失笑道:“其实我早已命人另备了一份糕点,就在你车里放着,在路上饿了,也可解解馋。”

    气氛怪异得她说不出话,她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无比纠结,焦灼,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有些话不是说给她听的,她没必要多分神。

    他既如此,便是盛情难却,她也就不再推辞。

    “多谢。”

    言简意赅表达感谢,便转身下了楼梯,楼道燃了灯烛,昏黄烛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丰恂站在楼梯上,目光盯着那两道影子交叠,重合,交错,直至彻底分离。

    这一次,她依旧没有回头。

    马车驶远,攥着折扇的手指愈发收拢,骨指泛了白,隐隐作痛。

    ——

    尚府。

    金枝一回府,最先去了西院,这几日天气转凉,孟氏突然感染了风寒,因而,迎接尚如许的宴席事宜自然而然落在她这位少夫人身上。

    孟氏与她向来不和,若不是病倒,怎的也不会将如此重要之事假手于她。

    她请安时,孟氏正在饮用汤药,面色怏怏,瞧谁都格外不顺眼:“许儿归期就快到了,你不在府中主持大局,出门去作甚?”

    王妈妈就站在跟前,伸长了脖子深深嗅了两口,阴阳怪气说道:“少夫人今日身上香喷喷的,奴婢闻着一股子糕点味,想必是在外头解馋去了……也不怪,少夫人年纪小不懂事,也不曾生育儿女,不知天下最苦父母心,又岂能体会夫人对二少爷的急切盼望呢!”

    一个不可理喻的恶婆婆身边,一定有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怂恿者。

    孩子是孟氏的死穴,无论是竹园的大少爷,还是她自个儿亲生的二少爷,她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一听王妈妈这话,孟氏尤为恼怒,骂人的力气恢复大半:“你说你,嫁进来都多久了,也不见你肚子有动静,期儿是嫡系大少爷,将来要统管全家,你是他的妻子,应当全心全意待他,为他生儿育女才是正事,别一天天的在后院倒腾你那些花花草草,没个正形。”

    金枝乖巧地应道:“母亲说得是,儿媳谨记在心。”

    “你,咳咳……”孟氏瞪了她一眼,冷哼道:“你说得倒是好听,可你哪次真的听进去了?”

    王妈妈也陪着搭腔似的哼了哼,金枝睨了她一眼,忽地从袖中掏出一平安符来。

    “母亲,这是儿媳特地去普陀寺为母亲求来的平安符,望其保佑母亲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平安符?”

    “是的,听闻今日法严大师回寺,儿媳专门赶去焚香祈福,祈祷二弟一路平安归来。”

    孟氏脸色当即有些微妙,待她走近些,抬手递过平安符时,孟氏才闻到袖子上沾染的檀香气,果真是去了寺庙。

    脸色最为难看的还属王妈妈,方才义愤填膺指责少夫人不顾大局,不体谅为人父母的辛苦,这会子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金枝转头看向她时,那笑容夺目灿烂,仿若一千根银针猛然刺着她,浑身不自在。

    “王妈妈。”金枝泯然一笑,格外“和善”道:“王妈妈的鼻子可真灵,其实这次出府,我不仅去了普陀寺,回府时顺道买了些糕点,夫君喜欢吃,回竹园好有个交代,不然光顾着母亲与二弟,夫君定要不高兴了,王妈妈你是知道的,他若是恼了,下场可不好收拾。”

    莲儿惨死竹园之事还没过去多久,不会有人忘记那日的情景。

    提到竹园那位,孟氏又提起精神来,看着金枝的眼神多了几分欣慰。

    而王妈妈表情讪讪,苦笑道:“少夫人真是思虑周全。”

    金枝却突然苦恼起来,一屁股坐在孟氏身边,连连叹气。

    孟氏一头雾水,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这又是作甚呐?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金枝戏瘾上身,由内到外的发愁:“儿媳嫁入府中许久,都不曾亲自为父亲母亲敬茶,这也就罢了,可二弟即将归来,西院竹园梅园都在忙活着,人手有些吃紧,唯有东院……”

    她一边说着,余光打量着孟氏,见脸色骤变,她立即停下话语。

    孟氏紧接着说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我如今染了风寒,总归忌讳些,老爷身体羸弱,需要下人照料的地方多得是。”

    自打孟氏进门,便掌管全家,无有不敢听从她的命令,唯东院除外,并非她不想教训院里那些个下人,只是每每她靠近东院,心中十分不安,心情也格外的烦闷。

    久而久之,她便不再管束,只要不在东院之外,她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图个安宁。

    “母亲说的是。”金枝点头附和,静候下文。

    静了片刻后,孟氏继续道:“东院已许久不闻世事,那些个下人养得刁钻,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此事既已交由你竹园全权负责,你自行定夺就是。”

    东院是何模样,她早已领教过,连孟氏都无可奈何,想必还有她不曾见过的厉害。

    得了孟氏应许,便就是通行令,她起身礼道:“母亲放心,儿媳一定不会辜负母亲期望,定将宴席操办妥当。”

    “此事需上心,也别忘了期儿,他是你的夫君,你可要照顾好他,你这肚子要争些气才是。”

    自打王妈妈起了个头,孟氏便对催生这事上了心,金枝乖巧应道:“母亲语重心长,儿媳谨记心中,母亲好生休息,儿媳改日再来看望母亲。”

    “去吧。”孟氏摆了摆手,由王妈妈伺候着睡下。

    出了西院,金枝凝向东院方向,心中自有一番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