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陌和尤其先对视了一下，首先还是田陌汇报道：“大人，谟陀和我们周旋了一天，今天上午终于提出了最终要求。他们提出要我们割让镇海、营州、靖海、云岛四州之地，如果我们同意，他们可以全军撤退，退还从北方边境直到连泽以北，他们已经占领的上原、怀威、顺州、宝全等数州之地，还可以交还掳走的百姓和财产。”
“嗯！我看到了。之前畅言会，我记得有人提出过这个假设，好像是参谋本部一个什么人吧？”
“是的，参谋本部情报部一个参谋，叫严珞，还算年轻有为。”田陌答道。
不过陈申赟好像只是随口提到，随意点点头，接着问道：“当时谟陀代表是怎么说的？你们谈判组怎么表态的？”
这次涉及详细情况，尤其先立即主动汇报起来。
尤其先讲了将近一刻钟才讲完。他是军事部的老人，从学校毕业后就一直在军事部工作，在外务司也干了将近十年，所以他非常了解陈申赟想听什么，也就特别侧重于汇报这些内容。
果然陈申赟一直听着，几乎没有插话追问。听尤其先说完后，他点上一支烟，身体向后坐了坐，调整了一下姿势。
陈申赟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杨钺的反应不出所料啊！”
简峰秀这时才第一次说话：“谟陀提出的要求在意料之外，却不难理解。他们索要四州之地，如果得手，实际上就基本上完全控制了发达湾，背后有着深谋远虑，非常值得警惕。”
田陌赞同道：“这四州之地，除了云岛外，另外三州在战争中已经被谟陀占领，谟陀提这个要求，看起来是舍大取小，其实图谋很明显，就是想要在法理上永久占有发达湾。”
陈申赟嗯了一声，若有所思：“这个事牵涉太大，杨钺虽然是首席谈判代表，但是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简峰秀马上说道：“两个月前，谟陀在战局占优的情况下竟然停步于连泽城外，主动放过了一鼓作气突破连泽的战机，才让我们逐渐投入力量形成僵持的局面。另外一点是，束大人让外交部稍稍透露了一下和谈的打算，没过多久四国就开始秘密与外交部接触，不但四国大使积极斡旋，还从国内派了专人过来。结合今天谟陀提出的索求，我判断谟陀发动战争前已经有明确的预谋，而且谟陀很有可能在之前就已经和四国达成一致意见了。”
陈申赟蹙起眉头，问道：“你是说谟陀发动这场战争是有完整计划的，就是为了谋求发达湾？”
简峰秀肯定地答道：“完全有这个可能。谟陀人不会无缘无故来，也不会无缘无故走，必然想得到些什么。”
陈申赟目光闪动了一下，缓缓点头：“这是杨钺要头痛的事。上个月束大人安排议和时，他外交部很积极地要担当重任。后来命他当这个首席谈判代表，他还说‘义不容辞、不负众望’，那一阵子很是意气风发啊！”
他言语里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可是语气在旁边几个人听来，却殊非如此，反而充满了兔死狐悲之感，因而引起共鸣，也都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陈申赟说着叹了口气：“唉！杨钺提出休会半天，首先肯定要向束大人汇报，不过这个事即便束大人也无权做主，想必还要进宫觐见皇上……”
他想到早在两个月前束多闻就向他透露了皇帝打算议和的事，只是当时他们根本意料不到这恰恰正中谟陀的下怀，甚至还符合调停四国对战争结局的设想——只是皇帝肯定没想到要以发达湾为代价，在和谈的条件上终究还是出现难题。
陈申赟坐直身体，向着田尤二人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下午等通知随时到部里开会，我有点事要先处理。”田尤二人便起身告辞出去。
陈申赟继续坐在那里，又点上一支烟，思考着可能被皇帝召见的答对。
食堂里，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那个领头的也不废话，昂着头叫道：“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是48军人事参谋，现在需要工兵、坦克兵、迫击炮手、机枪手、狙击手。无论官兵，有愿意上战场立功的，马上到食堂外面向他们报名！”
说着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几个低级军官。他又重复一遍，转身出了食堂。
食堂里嗡嗡起来，大家都在与相熟的人商量。
徐可行与盛宾对看一眼，又看看另外两名士兵。
盛宾猛地站起来：“排长！我……”
徐可行跟着站起，拍拍他肩膀，目光转了一圈，说道：“打土狗，你们，跟我出来！”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三个兵互相看看，起身跟在他后面。
之前两个月里，连泽当面之敌逐渐收缩力量，已经从进攻改为防御态势，在连泽城下建立了稳固的防线，阻止连泽以南第10军、48军向北突进，救援前方关河守备区余部。
后方跟进的谟陀东路军毫不放松，不遗余力地肃清连泽到宝全之间大周军队残部的据点，目前战场已有渐渐连成一片之势。
这些大局的情况，徐可行通过收容站里的传达基本了解到。然而详细战况没人会给他一个小小的排长详细解释，他要做的只能是听从命令，完成好任务。
“排长，他们两个，他们两个……”
盛宾跟在后面，嗫嚅着不知道要不要直接说出来。
刚报完名，等候的车辆就把他们拉到了集结地点。
他和盛宾的身份很快得到确认，以他们为排长和排军士，新编了一个坦克排，补充到48军一个坦克营里，马上就要出发去与全营会合。
许许多多程序工作接二连三地开展，不容喘息，好不容易全排集合完毕，盛宾才找到与徐可行私下说话的机会。
徐可行在坦克前转过身。
“他们两个不太想……再上去打仗。”尽管很难，盛宾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徐可行点点头，耐心说道：“我看得出来。这是为他们好！你去问他们，是想等在收容所里，当作败兵接受处理？还是上前线打仗，堂堂正正地坚持到最后？”
“可是，我们救了那么多百姓，早就将功补过了吧？”
“哼！”徐可行瞪了盛宾一眼，“你觉得呢？”
盛宾不解，却不敢问。
“诱敌深入，然后关门打狗，这是上面既定方略。所以，村民遭到残杀，一路十室九空，这些都是不存在的，救人也是不存在的，懂吗？”
盛宾更糊涂了，脱口反问：“谁说的！我亲身经历的事情……”
徐可行抬手拦住他：“你自己去想吧！这点想不明白，你也就只能当个排军士了。”
说完，跑两步跃起，攀上坦克，钻进车长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