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忆宣对李文硕的印象全部定格在十年前,她喜欢会对她微笑的李文硕,喜欢百般宠溺她的李文硕,喜欢说要等她的李文硕。喜欢,很多时候是记忆里不自知又念念不忘的情怀。
李文硕对吴忆宣的记忆同样留在了十年前,那个扎着两条小辫,坐在路边开心吃着糖葫芦,用漏风的门牙比划着石头剪刀布的小丫头,已不再是孩时的模样,而李文硕似乎忘了她已经长大。
的确,她已经长大,可以直视他的目光,与他并肩而行。她已经长大,他们之间再没有了距离,她想直呼他的名字,想牵着他的手一起看日出,倚在他的肩头看夕阳。她已经做好准备,把最美的自己献给他,迎接他炽热的目光和深深的吻。可她并不知道李文硕再也不会拿着糖果哄她笑,再也不会对她不厌其烦,再也不会买她的账。
E大是李文硕整个的青春,所有与E大有关的记忆都与吴忆宣无关,即使回到过去,依旧与吴忆宣不相关。从前他以哥哥的身份自居,现在也同样,将来亦会如此。
连拥抱都吝啬给予,这种得不到回应的爱,吴忆宣却像中了巫蛊之术,不舍放手。此刻她的自尊和骄傲变得一文不值,她的抽噎似乎也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李文硕不耐烦道:“可以了吧。”
这近乎忍耐的极限,陌生地让人怯步,吴忆宣更是止不住的伤心,只是背后渐渐松脱的双手,不失时机地宣告了她的挫败,李文硕也借机后退了一步,彻底摆脱了吴忆宣的束缚。
泪光盈盈,昏暗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长的如同他们之间的距离。
时间的不对等,心境的不同步似乎与这个城市的格格不入相得益彰,而这个城市中最为格格不入的好像非吴忆宣莫属。
鉴于吴忆宣没有再进一步得寸进尺的举动,李文硕的语气暂时缓和下来,自动给她找了个台阶下,“满身酒气的,我送你回宿舍。”
“哥,是不是讨厌我?”
“没有。”
不知道吴忆宣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李文硕很是敷衍。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在你面前软弱不堪的自己,讨厌让你为难的自己,讨厌不自量力的自己。”
吴忆宣抽抽噎噎地说着,“可是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输给了时间还是输给了现实?”
李文硕直视着吴忆宣的目光,微微叹气道:“如果你渴望见到一个人,但要记得,不要开口说见面,这不是因为骄傲,而是因为,唯有对方也想见你,这样的见面才有意义。所以你没有输给时间,也没输给现实,只是败给了自己。”
双向奔赴的意义吴忆宣明白,但十年的一厢情愿又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第二天,阳光依旧。只是周日室友们回家的未归,约会的正当时,吴忆宣形单影只地在学校食堂吃饭。周日E大食堂用餐的学生并不多,吴忆宣在第一排就近而坐。大概是因为心情欠佳,所以导致了食欲不佳,吴忆宣心不在焉地扒着米饭。
“不好吃?吃我这份。”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吴忆宣头顶响起,随即一份油焖大虾和一份红烧排骨映入眼帘,吴忆宣抬眸,的确不认识,“谢谢,不用。”仅是出于对陌生人的礼貌。
“我可以坐这吗?”
“随便。”
吴忆宣低头认真吃饭。
“你是新生吧。”
吴忆宣不答。
“你看着不像本地的,你是南方人吧。”
吴忆宣还是不答。
“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不可以。”
吴忆宣干脆利落的拒绝,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男生不以为然,漂亮的女生通常是自带傲娇的,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搭讪。
“我知道你,你是英语系的吴忆宣,前两天的急救课上我们见过,你的急救知识挺专业的。”
“如果你想认识一个人,对方明确拒绝你的话,就不要再套近乎,唯有对方也想认识你,这样的相识才有意义。”
吴忆宣把李文硕的双向奔赴活学活用到了极致,男生也只能悻悻然地走开了。
不到一分钟,吴忆宣对面又有人坐下了。
又来?吴忆宣头也不抬地顾自吃饭。
对面的人一声不吭地递过来一个剥了壳的白煮蛋。
“都说了不……学长,怎么是你?”
“不希望是我,那我就走咯。”姜泽神情自若地调侃道。
“不是的。”
“不是什么,拿着。”
“我不喜欢吃白煮蛋。”
“给你敷眼睛。”
“这么明显吗?”吴忆宣赶忙从包里掏出镜子左瞧右看,“还好啊。”
姜泽会心一笑,拍着肩膀道:“学长已恢复单身,以后学长的肩膀借你靠。”
故意逗笑的成分没有引起吴忆宣的共鸣,倒是从姜泽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无奈。
“肩膀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我有点好奇,学长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定位?”
“装定位,那得找我室友肖然,他擅长。”
“肖然我认识。”
姜泽的室友们?听云霄说起过,除了肖然,还有马修远、成熠墨,吴忆宣心有余悸地想到了两天前醉酒的那个晚上。
“那天我俩喝酒,后来?”
“原来是你通知肖然送我回去的。”
“嗯?”
听到姜泽的回答,吴忆宣的疑惑就更为疑惑了。姜泽的拭目以待,果真是让吴忆宣大开眼界,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能成为未解之谜了。
“忘了恭喜学长,恢复单身。”
“值得祝贺吗?”
“当然,又给了E大女生们一次竞争的机会。”
“包括你吗?”
“我就算了,兔子不吃窝边草,把机会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学妹,你是有多不待见我啊,里外里地把我往外推。放心,学长没空打你主意,忙着考研呢。”
“学长这么优秀一定能考上的。”
“借你吉言。”姜泽挑眉,“用双向奔赴拒绝,还挺绝。”
“学长既然看到,都不过来帮忙。”吴忆宣愤愤道。
“万一你想给对方一个机会,我过来不是破坏好事吗?”
“真是谢谢学长替我着想。”没有半分谢意的感谢很快被吴忆宣切换到最想得到的答案上,“学长,被双向奔赴拒绝后还有机会吗?”
“你后悔了?”
“不是,既然不留余地的拒绝我怎么会后悔呢?”
“对啊,怎么会后悔呢?”
“这是两码事。”
“一码事也好,两码事也罢,不死心就接着试。年轻当然要为某个人某些事疯狂一次。”
“谢谢,学长。”
人不疯狂枉少年,试试,试试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