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路心里清楚，那个令人枯燥且反复无常的军旅生涯即将拉开帷幕。相反，他的心中却憧憬着对未来的期待。
一年的时间过得飞快...就如同儿时那般自在且无忧无虑的生活总是转瞬即逝。还没来得及体会人世间的冷暖，就已经长大成人。
随着这一年里，霖路对自己拟订的高标准训练计划以及多次参加军区内的区域作战演习。
他已经从最初那懵懂无知的新兵，蜕变成了一名合格的战士，在学院授衔仪式上也迎来生涯中第一个士兵军衔(一等兵军衔)。
而且随之而来的是东国首次的大型环岛作战演习，像这种大型演习为期五年举行一次。每次演习地点都由防守方(蓝军)划定，今年的环岛作战是由军统总局亲自划定的。
“哎!霖路，赵亮!正好，排长让我通知你们，下午两点，列队作战会议集合。相互转告一下，都别忘了阿!”
说话的是唐希，只见她抱着文档在下楼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两人，正传达着金德的口述命令。
怪了!都二十二世纪了，有集合命令在D机上布置一下集合命令就行了吗?为何还要用口述来传达...
赵亮似乎看透了霖路的想法，撇着嘴耸了耸肩。似乎是在说：咱们金排就是这样，这谁也没招啊。
下午两点还差一刻，第三战斗序列的作战会议室就坐满了人。
其中，包括上个月刚从别的列队调过来的解林，此时已经是一名下士。据说是因为解林对火炮方面极其敏感!原来是步兵列队的排头士兵，后来偶然被调到防空列队。
因为在防空列队时使用高射炮等重量级防空武器极其优秀，打靶机基本都是一发入魂，后来被孙铭知晓以后，私自挖墙脚给挖过来的。
据说当时炮列的排长都快气炸了，找姚司令讨说法。姚司令也碍于三列是自己的心腹自己也没办法，只能惯着呗。无奈也无法调节，后来的事情可能做了私下处理，不了了之了。
作战会议室里大家喧闹地讨论着本次会议的目的，话语中基本都围绕着本次准备进行的大型环岛演习而做的讨论。
此时，金德从侧门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是副排孙铭，只见孙铭的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而且更要命的是，一直频频躲避着大家的目光，就好似是被金德当场逮到这个做了“亏心事”的家伙。
“全体起立!”唐栩大声喊道。
金德摆了摆手示意让大家坐下，然后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说道：
“本次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主要是有两件事要向大家宣布一下。第一件事，我想各位都能猜到啊!是关于本次演习的详细内容以及作战计划，这件事就交给咱们孙排了。”金德说完看向了一旁的孙铭，后者眼神显得有些涣散。
金德用脚尖碰了碰孙铭的脚尖，孙铭这才清醒了一些。随后金德清了清嗓子，目光也变得坚毅起来。霖路有些纳闷，就好似接下来说出来的话需要很大的勇气一样。
随后金德接着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我即将...即将离开空降兵学院。就在上个周，我接到军区的调职命令。将在本次演习结束后，转任至西部边疆工作。”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霖路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一下。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现在倒是可以体会孙铭为何拉了个脸，可能在走廊上金德已经事先和他打好预防针了。
霖路想说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和金德相处的这一年里，早已没有了当初见面时的隔阂模样，相反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金德也成为霖路生涯的第一个领路人。同时也通过努力得到了他的认可，自己也不会被别人认为是“空降”来的那种纨绔子弟。
大家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即使知道这一天终将会到来。
金德是裴军士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裴军士就像金德的老大哥一样。那时金德还刚从军官学院下来，那时还只是中尉。就这样一步一步站稳脚跟。
霖路偷瞄了一眼一直看向窗外的裴军士，只见他的目光一直停滞在外面，大概是在逃避现实。
如果说金德是在军区内的调动也好说，因为那是理所当然的，尤其是向他这种具有超强的经验以及履历之分丰富的军官，在京都方面都是非常抢手的。
金德早在一年前霖路来时就应该晋升了，姚司令甚至还给他空出了个纵队作战参谋的位置。
都说军队是不会养闲人的，尤其是像金德这种没有明确的政治立场(不会站队)而且没有军事背景以及人脉的低阶军官。
金德再次扫了一眼台下的大伙，强颜欢笑道：“干嘛呀?干嘛呀!看你们一个个的，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我这可是升官了啊!马上挂准校了，明天就挂少校。调到西部地区提前享受退休了啊!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
台下依旧鸦雀无声，指挥大家多年的金排长最后的仕途黯淡、前途渺茫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自然心里都不会好受。
像金德这样类似的是常见的政治手段，说好听的把你晋升调过去，实际上就是把满腔热血的武职转文职。把你架空，然后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乖乖地退出现役。
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金德心里更为清楚。
看来，金德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以至于连姚司令都保不住他了。
但是他心里明白，在最后一次例行会议上，绝对不能在自己的士兵面前丢了面子，他就是列队的精神支柱!必须打起精神来重振士气!
“第三战斗序列全体都有!”金德咬着后槽牙在台上大声的喊道。
台下坐着的士兵们几乎瞬间都站了起来，那是来自排长金德的命令，这个声音大家在熟悉不过了，甚至早已变成了条件反射。
“从现在开始!孙排接替我的一切指挥任务，直到军统的任命正式下来。孙排，你和大家阐述一下本次演习的作战细节和一纵的进攻路线。我一会总部那边还有个会...先走了。”金德说话间还时不时地停顿了一下。
“是!”孙铭向金德敬了一个标准的的军礼，他的眼睛含着热泪。但是将其强压着，为了不让泪水从脸颊上滑过，将脸颊上扬着。他不想在金德面前表现得想女人一样软弱无比，更不想让大家伙觉得他无法胜任这个任命。
金德向台下的班组成员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孙铭，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三列队就靠你了!”留下这样一句话后转身离去，与其说是离去，倒不如是逃离。被迫逃离这个他熟悉的群体，逃离这个他呆了四年的第三战斗序列。
孙铭目送着金德离开，终于在他走后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终究还是划过脸庞，然后迅速被其擦掉。因为从现在开始，轮到他接过大旗，他便是三列队的精神支柱。
他不能软!他必须要硬起来!
金德走在去指挥部的路上，他的心里十分难受，如刀割，如火灼。
脑中不断想起几天前和姚司令的对话：
地下八层，一纵队作战大厅里。姚任坐在实木制成的办公桌前。
“这一切你觉得值得吗?”
姚司令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禁发问，年轻人没有回应，低着头坐在姚司令对面的椅子上。
“说白了，我们只不过是在维护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体系。是政治家的棋子，你这么做无疑是毁了自己的前程。小德，最后的机会了，你就服个软吧。”姚司令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然后用力地扭了扭剩下的烟蒂，将它熄灭。
“我觉得人活着多少得靠些信念，司令。是值得的。”金德低着的头此时抬了起来，眼神异常地坚毅，好似散发着光芒。
姚司令轻微摇了摇头，他知道金德认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时间回到一年前，霖路前往京都的前一天夜里...
莫谨言乘坐“空翼”小型军用运输机正在飞往空降兵学院的路上。
那晚，姚司令正在指挥室里布置几天后的演习方案。
在十分钟之前一通短讯打到了指挥部外的传达室。
“司令，内卫莫将军正在赶来的路上，预计还有五分钟抵达。”一名值班室的士兵急匆匆地跑过来报道。
金德看着姚司令放下手中的指挥笔，眉头紧皱，然后两人四目相对。
“知道了，金德，你跟我走。”姚司令快速做出决定，随后披上空降兵军大衣往外走去。
来者不善!但是目前还不确定莫谨言到底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虽然姚任是霖臻的徒弟这点人尽皆知，但是自己早在五年前选择站入左派系。在左派的庇护下，莫谨言才没过多地找自己的麻烦，这次情况紧急，让姚任有些摸不着头绪。
两人来到43号跑道，地勤人员正在有序的指挥小型运输机的降落。不一会莫谨言从飞机上走了下来，身边还有一众同行人员。
姚任向莫谨言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礼，并小心的询问道：“莫将军一路上辛苦了，不知本次光临小庙有什么指示?还劳驾您亲自前来。”
莫谨言一改往日笑面虎的神情，此时的面目上铁面无情。
“你说对了，姚中校，这次来还真有事找你。”莫谨言冷哼一声，不理会姚任有意地讨好，冷不丁地说道。
“那咱们去会议室里说?”姚任陪笑着说道，伸出胳膊指向指挥室舰板的方向。
“那倒不必了，小刘。我和姚中校单独聊聊。”说完，同行人员识趣的走开。
“这位是?”莫谨言发现姚任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身穿空降兵军大衣。两肩上尉军衔，模样长的倒是挺不错，只不过一个低级军官情商难道这么低?一点自觉也没有?
“呵呵，少将，这位是自己人。我手下的得力干将。咱们接着说吧?”姚司令忙打着哈哈，和莫谨言解释道。
“呵，那我就直奔主题了。霖臻的儿子明天会抵达京都的国防军事学院，不过我不会收留他。所以想把他送给你们，我还是看在我俩都是老战友的份上，想让他的儿子早日实现自己的卫国梦，来了以后我希望尽快送上战场，你懂我的意思么?中校?”莫谨言歪嘴一笑说道。
姚任此时的表情非常难看，心里想着：
他难道疯了吗?心里盘算的计划为什么要和我说?想拉我上贼船?这分明是想用我的手去杀死师傅的儿子。这明摆着的就是个圈套，也许莫谨言想看看自己的立场。姚任正苦恼着如何委婉回拒，金德率先开口了。
“司令，将军。霖将军的孩子，我想由我来带。”话一出口，姚任和莫谨言都愣住了。
“哈哈，姚中校，看来你的手下比你更聪慧。”莫谨言讥笑着。
“您过奖了将军，我会把霖将军的孩子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士兵。”金德眼神正面看向莫谨言的眼睛。
“我想你搞错了，上尉。我明摆着不是这个意思。”莫谨言眉头一皱，他竟不敢直视金德的视线。
“报告将军，下官认为。不管是谁的孩子，都应该有同样的机会，都需要全力来训练，才能提高战场存活率!”金德耿直回应着，使得莫谨言受到了短暂的的惊愕。
这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给莫谨言结结实实的两个大嘴巴子。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姚中校!这就是你的部下?得力干将?”莫谨言先是看看金德又看了看姚任，他显得非常意外。因为自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下属敢和自己这么说话，也完全没有料到一个低阶军官敢能说出这样的话。
姚任欲言又止，他非常想阻止金德，想说点软和话，可是奈何金德语出惊人，使其自己都愣了一会。而且话语密集，丝毫不让人喘息。
“报告将军，我觉得下官说的没有什么...”
“够了!够了!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名字?!”莫谨言恶狠狠地打断了金德接下来的发言。
而且最后几个字是大声吼出来的，同行的刘中校也向那边看去，关于莫将军能发这么大火实在是比较罕见。
“报告将军，空降兵学院第一纵队第三战斗序列，上尉排长金德!”
“很好，金德是吗?姚中校，你管理属下的效果实在是令人担忧。这孩子不错，你也很好!记住，这事还没完。”莫谨言又拿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挂在脸上，随后头也不回地向飞机走去。
这就要走了?姚司令急了，急忙跟在莫谨言屁股后面。
“将军，将军。您不要生气，金上尉他太年轻，不知道什么该不该说。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替他向您道歉。”这次姚任真的急了，连脸都不要了，跟在莫谨言屁股后面絮叨着。
莫谨言此时已经坐上了飞机，穿上保温服。碍于飞机引擎的噪音他只能大声喊道：“年轻?我想请问你们团的军官难道还有穿开裆裤指挥的吗?记住!这里是军队!不是补习班!如果有诚意就自己滚过来给我道歉!”
说罢，两人同时看向站在远处的金德，此时他的内心无比紧张，因为不知道此番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悄无声息地开除军籍。
莫谨言冷哼一声喊到：“姚中校，我奉劝你一句，别太过于包容自己的下属了!中士!你不起飞是等着“姚司令”留咱们吃夜宵吗!”
轰!
热浪把姚任逼到了五米开外，他目送着莫谨言离开，脸色却逐渐阴沉起来。
“你跟我来。”走过还在木讷的金德身旁停下，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一纵队的指挥大厅，各个序列长还在忙碌着作战方向以及战术研究。
“今天先到这吧，大家解散吧。”姚司令扫了一眼围成一圈的军官们，有气无力地说道。
“可是司令，具体计划还...”
“都给我出去!”姚司令怒了，再也不顾昔日战友情，此时的他无比愤怒地吼着。
各序列的排长忙中有序地走了出去，距离司令上次这次愤怒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上次还是因为军事行动时，一纵队因某排指挥官，战斗指挥失误而造成的大规模减员而发泄怒火。
所有军官走出去以后，姚司令叫金德打开了电阻玻璃，但是里面的怒吼声隔着墙还是能听见。
轰的一声，一旁写有数据的银色钛合金桌被姚司令踹翻在地。
“你特么是不是傻了你。我问你!你要不要你的前途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姚司令手指着金德的脸大声骂道，内心那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全部暴露无遗。
姚司令发泄着满腔的怒火，金德刚想辩解却又被司令无情地打断。
“你以为你是谁啊?啊?就刚才!莫谨言!啊!霖臻来了都得让他三分，你凭什么啊?你指着什么啊?!”
金德低着头站在一旁，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姚司令看着金德委屈的样子火气也消了大半，他也不忍心再接着骂下去，深呼吸舒缓了一下情绪。
“我知道你委屈，你今晚帮我解围。但是你知不知道，莫谨言他是谁?如果放在别的将军身上他们可能不会计较一个年轻人嘴上犯的错误。但是他是莫谨言!出了名的老狐狸!他不敢轻易动我，至少我现在还是戍区司令。可你的前途全部化为泡沫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