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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地方频道穿着板正西装看起来却无精打采的男主持播报着今日看点，张大婶家的鸡被偷了，王阿姨家的猪丢了。余念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电视下方滚动的天气预报，雁瑜市……
“明天有初雪。”余念喝了一口白米粥，似有若无地说道。
“嗯。”黎婉枝没搭腔。
余念觉得没趣，撇了撇嘴，问：“俺爸多久没回来了？”
“一个月？两个月？”黎婉枝始终没有抬起眼睛，“记不清了……”
“还有两天就三个月了！”
“哦，知道你还问我，”黎婉枝漫不经心的说，“我看是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说不定跟外面哪个女人跑了。”
“你不许这样说我爸！”
“不然呢？”黎婉枝也觉得无趣，索性把电视关掉，顺带回答了一句：“从来没往家里打过电话，如果不是我打过去，看来是要彻底失踪了。”
余念站起来对着对面黎婉枝事不关己的脸冷嘲热讽道，“我爸可不是你。”
话落，黎婉枝把筷子沉重地摔在在瓷碗上，“我怎么了？”
余念重新坐下，淡然说道：“你从前是干什么的，大家不都心知肚明吗。”
话音刚落，黎婉枝冲到余念面前，“啪”地一声余念的脸被贴上火辣辣的一巴掌掌印。黎婉枝把余念从板凳上拽下来，抓着余念的头发把她往后面拖。
“我好歹也是你妈！你对我放尊重点！”
余念的头发从发根处有种被猛然拔起的感觉，她挤着眼睛里被疼痛神经刺激出来的泪花哀嚎：“疼！疼——”
“你还知道疼？我就是打你太少了，你才敢对我放肆！”黎婉枝说着，把余念的头往后面的墙上撞。
“黎婉枝！我求你……”
砰砰砰……
“妈！妈……我求你……”
黎婉枝突然停下来，死死地拽住余念的头发，“我问你，你爸的工作是不是你找那天那个小伙子帮的忙？”
“不是。”
砰砰砰……
“是是是！”
砰砰砰……
“到底是不是？”
余念哭着说：“是啊！我都说是了！你到底还想怎样啊！”
“是？”黎婉枝冷笑了一下，用更大的力气把余念的头往墙上撞，“我叫做好事！我叫你做好人！”
咚咚咚……房门被急切地敲了一阵。
“黎婉枝这才停住了手，狠狠地踹了一脚余念，才转身去开门。余念身体的全部重心倒在地上，她觉得头晕晕的，迷糊中听见了顾南风的声音。
“阿姨，我找余念有点事。”顾南风边说边朝门缝里面看。
“她死了！”黎婉枝气急败坏地关上门，却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隔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顾南风的脚。
顾南风昂起头，语气坚决：“阿姨，我刚才还听到她的声音。”
黎婉枝看着顾南风，几秒种后冷笑了一声，“我真想叫李秀情看看是她儿子找的余念还是余念找的你。你妈看到了你现在的样子非弄死你！”
顾南风的语气依旧坚决磊落，“阿姨，我妈要是看到我的脚被你弄成这个样子，弄死的就不是我了。”
尽管顾南风一口一个“阿姨”的叫，黎婉枝还是喜欢不起来李秀情的儿子。她低下头，冷眼看了看顾南风的脚，顾南风的藏蓝色拖鞋鞋底已经被夹得变形，剩下他脚踝处的骨头硬生生地死抵着房门。
她一怔，猛然地把门拉开，顾南风刚想进去，她又用身体挡住他。
“好人做到底，你出钱带她去院里的门诊看看吧。”
顾南风白了她一眼，从她的旁边钻过去，鼻腔里一股廉价香水味。他真的很讨厌黎婉。
烂枝女人，这句话在一年后又重新回到顾南风的记忆储存卡里面。
黎婉枝看着顾南风把余念吃力地背在后背上，顾南风被门狠狠夹了一下的右脚走起路来有些踉跄，一步一颠，艰难地朝“盛世名邸诊所”走去。
少年身上的黑色鸭绒袄像浓墨一般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阵冷风穿过门灌在黎婉枝的身上，她觉得背后一阵凄凉，砰地一声摔上门，她想起来了和李哲海的往事。她如此生余念的气，是有原因的。
窗外的寒风呼啸着，窗帘上倒映着张牙舞爪的树枝，随风起舞。像恶魔之手一点点伸向自己，抓住自己，最后将自己拖入狂风的漩涡。
想起往事，她的胸口越来越痛。她一只手揪着自己的领口，另一只手摸索了一番抓起一罐药，狼吞虎咽的放到嘴里的一把，然后坐在地上抱头无声痛哭。
因为余念亲口对自己说她和李唯西谈恋爱了，而李唯西的父亲正是李哲海。
更为讽刺的是，黎婉枝曾是李哲海的情人，也是李哲海赠与了黎婉枝盛世名邸的居住权。
更为确切的说，李哲海是让黎婉枝堕入不归路的男人。
故事的开始其实就是一场美丽的骗局。
李哲海在一次酒会上对黎婉枝一见钟情，开始对她施展他的渣男骗术，不久后，两个人在一起了。一年后，黎婉枝被李哲海的老婆找上门了，才知道李哲海已经早有家室，儿子都已经两岁了。而这时的黎婉枝已经怀孕了，但李哲海做出的选择是让她把孩子打掉，给她一套房子，并和她断绝来往。
虽然和李哲海断绝了来往，但黎婉枝的名声已经坏掉了，整个不大的村都被传遍了她的这件丑闻，走到哪里她都被唾弃，还因这件丑闻父母与她断绝了亲人关系。
那时的黎婉枝，年仅22岁，三次自鲨未遂。
走投无路的她，直到阴差阳错地走进了一家按摩店，从此改变了她的后半生。
已经将近八点一刻钟，盛世名邸诊所里只剩下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实习医生，不、也许只是护士。但顾南风管不了这么多了。
“姐姐，她头上受了伤！”
年轻女医生把最后一个小拇指的深红色指甲油涂上，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顾南风，和脸色苍白的余念，有条不紊的把指甲油盖子拧上。
“把她扶到病床上去吧。”
顾南风看着余念全无血色的一张脸，像是绷紧的白纸一样一吹就破，嘴唇再也没有往日的红润，而是泛着深紫色的乌青。他又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女医生，一下急了起来，
“姐姐！”
“叫什么叫，我又不聋。”女医生白了一眼顾南风，走到医务架旁翻箱倒柜的把酒精、棉签、纱布找出来。
“闪开。”
医生背对着顾南风忙乎了一阵，转头问他：“这样回去疗养就行，但是，要不要输液？”
“输液？”顾南风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多少钱？”
“一百二。”
“不用……”余念用极小的蚊子一样的声音回答着，努力撑着双肘想要起身。
顾南风咬了咬嘴唇：“输。”
“好，”女医生迟疑了一下，“但是，你确定你可以？”
“我？”顾南风指了指自己，眉毛略微诧异地扬了扬。
“你的脚踝肿了……”
顾南风挠了挠头，“啊，差点忘记了。”
“那我先帮她输上点滴，就给你冰敷。”
“嗯。”
顾南风点点头，女医生转身去药房拿吊瓶。
余念眼睛半遮半闭，轻轻吐出了几个字，“顾南风……谢……”
顾南风摇了摇头，“你别说话了。”
余念固执地再次尝试着起身，“钱……没有……”
顾南风皱了皱眉，单手压着余念的肩膀，余念微微挣扎了几下，身体与病床的距离还是纹丝不动，就放弃了。
这时，顾南风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敢把拇指按向接听键。因为自己刚才正在做作业的时候听到隔壁黎婉枝打骂余念的声音，他踩着写字桌就跳窗户出去了。家中的父母应该还以为此刻他正在房间写着作业。
如果是这样以为，为什么还需要打电话给他？莫非是事情败露？如果不接电话岂不更证明自己不在房间？
他咽了咽嗓子，拇指的指甲有些发白，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