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易水寒萧 > 第十一章
    “传令,追捕反贼!”当父王这道命令下达,一切就都不一样了。那颗晶莹的泪珠,倒映出香软温和的脸庞,眼角的泪痕依稀存在。小婉的意识再也支撑不住单薄的身体,在心灵的重压下跪倒在地,鲜血洇湿了罗裙,却说不出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为何世道如此,容不下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为何父王如此,逼得一个未曾谋面的年轻人如此难堪。“父王……”小婉想阻止发生的一切,却发现一切都那么无助。
    “成何体统!”娄任石怒道,“将郡主扶回房间。没我的命令不得踏出房间半步。”在娄任石心里,娄府的人如此失态是绝对不允许的,当然他也没想到,小婉竟然和那小子感情那么深,小婉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己心中的掌上明珠竟然被一个流浪的小子迷的晕头转向。娄任石越想越气,对狄龙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京城。”“是,王爷。”狄龙眼神一暗,暗露杀机。
    立冬之时,天气肃杀,偶有孤雁行单影只叫声悲戚,似在寻觅故友,又似在迎接最后的消亡。流云消散,若挥袖黯然,箫声袅袅,惊起冷风呜咽。京城外妙峰山,有一座不起眼的山洞,洞外怪石嶙峋,荒草萋萋,张易天强撑着经脉紊乱的身体,心道:这倒是个好去处,也不会被人冷嘲热讽了。张易天平心静气,丹田运气,玉露丹护住的心脉也逐渐稳定。
    当自己冷静下来,那些流言只是一笑而过,毕竟这条命本该就不是自己的。寒来暑往,年岁过了二十年,仇恨也压抑了二十年,仇人就在眼前他却奈何不得,在外人眼里他就是魔道的后人,并且还杀了自己的师父剑仙古渊。易天冷笑一声,说道:“一群被无知蒙蔽的家伙。早晚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
    “想不到张少侠也是个性情中人。”只见白衣阑珊,纸扇轻摇,暗香飘泊,让人心生忐忑,不知道他是冷漠的杀手还是热忱少年。
    “是你?本该也应是你。除了花花公子李玉阳谁还能吹出这洒脱的声音?”张易天苦笑道。
    “我说过,你来会吃大亏的,我说的没错吧。毕竟这里还是京城,天子脚下是最繁华也是最闭塞的地方,因为表面的荣光是藏污纳垢最好的掩藏,不是吗?像你这样的名门少侠,应该去凤凰城这样的地方历练,而不是一味地阻止毫无意义的事。”李玉阳虽然依然面带微笑,但眼神中仍然透露出不屑,或许微笑就是他最好的武器吧,他的样子在外人眼里根本不是一个江洋大盗而是闲散隐士。
    “我谁都阻止不了,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盗帅的事我会管的。”“那比武招亲呢?你也管吗?”李玉阳脚下一踩,飞入半空,折扇抵住张易天的胸口,莞尔一笑,说道,“为了小郡主连命都不要了?也是你认为的正确的事?”
    “这??????你也知道?”张易天脸颊感到发烧,“李公子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杀了我吧?”
    “张少侠心里未免也太阴暗了些吧,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盗亦有道,我不会杀人,所修‘梅花针’也只不过是一套救命的把戏罢了,天下有人称我‘踏月而行无踪影’,何时有人说我杀人如麻不眨眼了?”李玉阳言语中有些许不满,但还是面带微笑。
    “咳咳,那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张易天倚靠在石壁旁,只感觉心脉杂乱得厉害,浑身用不上力气,冷汗直流。
    “你知道鬼王是什么门派的吗?”李玉阳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问道。“你在考我?当然是狼林山的,怎么,你想替我报仇吗?”张易天强忍着疼痛说道。“报仇?连你都奈何不了他,我就更没有办法了。不过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和狼林山的人交过手了?而且还中了血凝粉的毒?鬼王的天狼功刚好可以逼迫你体内的毒迸发,如果不是你的内力深厚且有灵气护体,此时你已经胸闷窒息而死了。”正说着,李玉阳的袖口挥出三根梅花针,分别点到云门、灵墟、神封三穴,运起内功将一道真气注入他经脉。
    分针点穴的瞬间,张易天只觉胸口发烧,似乎有一种气抑郁难出,而刚刚的真气正好将这股气化解,“吐——”一口黑血从嘴中喷出。张易天忙运真气调和,闭眼调息。李玉阳不忍打扰,只是独自坐在洞口吹箫,与大地苍苔为伴,逐渐进入忘我的境界。箫声如空山流水潺,如清月繁星冷,如平湖玉壶醒,只让人觉得心安平静,眼前的光景也变得清幽惬意。半个时辰后,张易天醒了,平静地听着箫声,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如此安心过,甚至对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但又及其亲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安宁的生活吧。在他的世界没有平淡的定义,没人打扰就已经是上天最大的馈赠了。
    “张少侠,你醒了?你还真相信我,就不怕我趁你不注意把你杀了?”“既然要救我,为何还要下杀手?”“因为我想让你在阴曹地府都记得我的好处,这样我也心安理得。”李玉阳笑了,这笑容却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不过你救了我,我就欠你一条命了,放心,今晚的盗帅之争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保护我应该保护的,只做我应该做的,希望你能理解,朋友。叫你一声朋友不过分吧,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不太清楚朋友的真正含义,咱俩也算过命之交了吧。”张易天起身抱拳说道。“呵,我劝你不要交我这个朋友,这个朋友除了能帮你找女人之外没什么用处,而且我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有感情的羁绊。”李玉阳看着京城方向出了神,似乎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说道,“今晚我就在皇宫里等你,来试试你的轻功到底怎么样。”
    “放心,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无助。”张易天笑道。说话间只见李玉阳的身上仿佛清辉四逸,身形划出一道月光清明,步伐如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如影如幻,雁字回步,月满西楼,这便是天下第一轻功——踏月行,而另一个会用这套轻功的门派也就只有五岳君子堂了,属于概不外传的武功秘籍,而且就算是门下弟子也鲜有人能用得如此炉火纯青,所以在外人眼里李玉阳江洋大盗的名号确实摘不掉了。“有本事就来紫微殿来找我吧,哈哈。”
    很快夜晚袭来,京城灯火通明,商贩客栈并未受到盗帅之争的干扰依然张罗买卖。张易天来到京城,见一队锦衣卫列队封锁街道,领头的千户喊道:“都滚远点,圣上有旨,全城戒严抓捕大盗!务必保护圣上金安。”
    “爷,您还没给钱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追着一个面若冠玉的少爷喊道,“就算官府来搜捕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吧。”“再不走,你们可能连青楼都没了。”那少爷莞尔一笑如沐春风。突然青楼中传来女子尖叫声,“啊——杀人了!”“什么?”老鸨睁着抹着紫色眼影的眼睛,眼看着面前的贵气少爷慢慢变成一个惊艳世俗的美女——清澈透明的双眸勾魂动魄,修长的睫毛飘忽动人,肤光胜雪,薄唇娇艳,一身露华娇容画罗袍将那修长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光滑紧致的脖颈上围着一副滚雪细纱锦,容貌丝毫不比京城醉花楼的花魁差,甚至还要惊艳。“你就是千面花狐??????”老鸨结结巴巴地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烟,烟,烟语笑?”“正是小爷我。”一片落叶飞到老鸨的脸上,老鸨亡命似的叫道:“不要毁了我的脸啊,不要毁了我的脸啊!”传说千面花狐烟雨笑会使一套“落叶飞花”功,落叶所到处便是数道伤痕,一道道可以痛彻心扉的伤痕。但是烟雨笑却受很多女子的喜欢,因为她专门针对那些渣男,那些抛弃妻子的男人,所以很多男人对她又爱又恨又怕,爱她的美貌,恨她的品行,怕她的手段,不过也有人为了见她一面不惜妻离子散,就为了牡丹花下死那一瞬间的快感和风流。“放心,你也是女人,我不会伤害你的。”烟雨笑眯眼一笑,纤细雪白的手指在老鸨的脸上轻轻一划,说道,“皮肤干涩,建议你喝点银耳粥调养哦。呵呵??????”笑声盈盈,眉目传情,一直到醉花楼最顶层的男客们。
    “哇,烟雨笑!烟雨笑,回头看一眼,我在这!”男客们疯狂地喊叫着,都期待着烟雨笑能回顾一眼,哪怕回头骂他们一句。
    “哼,就不怕我杀了你们?”烟雨笑瞪了他们一眼,眼神里妩媚中带着杀气,这一眼让本身就欣喜若狂的客人们愈加疯狂。
    “死在你手里我也甘心!”衣衫不整的客人,嫉妒成性的花魁以及惶恐不安的老鸨在城中形成一种滑稽不堪的场面。“今天小爷我没空搭理你们。”忽然一阵梅花香,在场的人们全都感到昏昏欲睡,趁着这当口千面花狐往宫城方向飞去。
    “你们这帮刁民,逃犯都在眼前了还不报官,愣着干什么,想死吗?”锦衣卫千户恶狠狠地吼道。见此,围观者皆悻悻而散,老鸨向千户诉苦却换来白眼,只好自己张罗着处理命案。
    另一方,皇宫太和殿上,花花公子李玉阳,白衣剑客向歌尘,千面花狐烟雨笑三人也已齐聚,都盯着紫微宫的传说神器——天玑琴。“烟姑娘,你来晚了哦。”花花公子轻摇折扇,一身白衣洒脱自如,笑着说道。“怎么?难道李公子不等小女子就独自把东西拿走了?”烟雨笑撅着娇嫩的小嘴不满地说道,“在李公子的眼里,一定还有比这神器更重要的东西吧,哦不对,是人。”“世人皆知花花公子轻功独步武林,但这十年来,你未踏入过皇宫半步。试想如果三年前那场皇宫失窃大案是你干的,那这盗帅的名号也早已归属于你李玉阳,可惜啊,如今却放下身价来跟我们抢生意了?”向歌尘一副白衣儒冠书生打扮,腰间佩戴一柄长剑,在他心里李玉阳为人处世的态度与行当中其他人极其不合。李玉阳笑了,说道:“谁不想做盗帅呢?我只是不想做那些没意思的事,闯皇宫干嘛,白混一张缉拿令,还不如现在逍遥自在。”“你觉得现在皇帝会放过你吗?十年前你可是触犯大理寺条例的人。”烟雨笑摆弄者袖口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李玉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冰冰地说道:“等一会儿京城26卫和各大门派都来了,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李玉阳使出踏月行中的一招晴云新月,脚下生风在半空中翻出一道新月之形,借夜色昏暗在树影间徘徊,紧接着冲紫微宫的飞檐落去。“不讲究。”向歌尘和烟雨笑也随后追上。
    琉璃瓦顶在灯火通明的皇宫内更显华丽辉煌,飞檐雕刻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两侧由两根巨大的檀木红柱顶撑,宫门镶嵌着按九五之尊排列的门钉,东西各有一座角楼里面便是士兵休息的地方。紫微宫前数队卫兵接连巡视,戒备森严。“看来只能杀进去了。”向歌尘暗自说道,他的风格及其不像大盗,倒像一个杀手。
    其实在李玉阳的心里天玑琴也许没那么重要,他更看重的还是那历经十年的羁绊,皇宫是他一生阴影的宿命之地,在那个懵懵懂懂的年纪,他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甚至有一段难以启齿的往事。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是那么熟悉,熟悉得可怕,除了人变了一切都没变,甚至连草木都是老样子,毕竟皇宫不会轻易改动,怕坏了所谓的龙脉和祖宗的规矩。习惯了外面的流浪,看着这厚重的建筑李玉阳的心里更加压抑。
    “蹭蹭”两步,李玉阳转进御花园,借着月光,虽然是冬天但还是能看到花团锦簇的奇异景象,因为这些花全是人工剪裁的纸花,需要一天一换,花的茎叶上系着大理进贡的香囊,香气浓郁但是却不刺鼻,而且比真正的鲜花还要沁人心脾,里面的香料是用云南的鲜花配XZ的雪水炮制而成。继续往前走,便能看到一泓清澈透明的溪水,溪水映照着月光,显得格外清幽,连接着溪水的是偌大的未央湖,湖中心有一座精致玲珑的小亭子,亭子和岸边用一座汉白玉石桥衔接,这座桥由元朝建造而成,见证了多少宫廷往事,明代皇帝也一直保留着每年修缮的惯例,也是为了以史为鉴,虽然更多的银两还是进了内官监的腰包,当然皇帝没空管这些杂事,尽管修缮石桥是祖宗惯例,但为了什么,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了。
    “公主,都这个节骨眼了您怎么还敢来御花园。”说话者是一个老太监,托着银灰色的拂尘,身上的官服尚有七成新,虽头发花白但步履矫健,面露红光,此人便是司礼监提督太监刘锦。刘锦压着嗓子说道:“公主,今晚可能会有几个蟊头小贼要搅扰殿下。不过您放心,哪怕豁出老奴这条命,也一定保您周全。”
    “刘公公,父皇说他们是为了天玑琴来的,所以就把琴藏到了我那里,也就是说他们进了紫微宫见到的不是琴而是大内高手了?他们只是偷盗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样子是不是太狠了呀?”月光下,公主身材纤细,楚楚动人,微风吹拂仿佛将要随之而去,乌黑明亮的头发垂于双肩,用翡翠玉簪扎成一个复杂的发式,身着素白锦袍,上面用桃红色的丝线绣着几朵梅花,袖口是几朵淡淡的花瓣,下系百鸟朝凤越罗裙,尽显柔美体态。皎月肌肤细腻如玉,眉眼含春轻柔似水,樱桃小口轻启生莲,嫣然一笑,倩影生姿,正是风姿窈窕多情顾,美玉荧光生明珠,步履凌波轻风扰,疑是西子游西湖。这就是皇帝最喜欢的淳安公主。
    “公主殿下心善,可是那帮蟊贼完全辜负了公主的好意啊,他们根本不管什么皇宫不皇宫的,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甚至可以滥杀无辜,见到他们老奴一定撕烂他们的嘴。所以,公主,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回去吧,出了事老奴可担待不起啊。”刘锦哀求道。
    “刘公公,你先回去休息吧,看这月色多美,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要说安全的话还是这里最安全,他们肯定不会来这儿的。”公主说话轻轻柔柔,没有人会拒绝。
    “那好吧,像老奴这样的,在此肯定会坏了公主的雅兴,我会在外面等您,您放心,一有危险老奴一定第一时间赶到。”刘锦躬身退下。
    淳安公主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望着初月入神,刺骨的冷风砭人肌骨,在她心里一直藏着十年前的约定,是梅花季节的约定,十年又是一个轮回,今日便是那个约定轮回的日子。仿佛出现了错觉,伴着月光轻柔,月影下飘着一个白衣男子,折扇轻摇,长袖一挥眼前竟是一副梅花图,微微笑着,说道:“怎么,看呆了?”
    “梅花?”是她一直想着念着爱着的梅花,淳安笑出了声,惊喜地问道,“玉儿?玉儿,真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