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吞鸿 > 吞鸿 凌源旧事断新谋 第五十二章苍苍水河,袅袅荒途二
    师徒二人,一个知无不言,一个不厌其烦,两人这一路上低声畅谈,死士辰为他讲到了斥虎和塞北黎,讲到了沧州剿匪和十二内卫,讲到了死士辰本名张文和凌源县张家村,讲到了传言中水河观里的老道和孤灯,不知不觉,目力可及的青松翠柏,一座云中道观,若隐若现映入二人眼帘。
    两人极目望去,只见道观坐北朝南,建于一座矮丘之上,遥看错落有致,道观中央,一尊太上老君像拔地而起,威严满满!
    一缕寒风吹过,死士辰黯然伤神,惆怅道,“多年前,我还是长水校尉时,曾途经此地,巧遇一女子梳妆,云鬓花颜、温婉雍容、回眸百媚,一夜帐暖春宵。那时,我血气正盛,一心建功,便草草断了青丝,继续执行王令。归来时,那女子已远走他乡,踪迹难觅。哎,人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年少抓不住,转眼已白头!”
    “哎哎哎!师傅,莫作此想,在我心里,您可是月下萧何、沙场韩信啊!徒儿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遇到您这样的高手,此生纵然无法羽化通玄,那又如何呢?”
    少年刘懿不太懂那儿女之情,索性换了个角度,轻声拊循。
    死士辰摇了摇头,轻笑道,“这都是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懿儿,去年十一月十五,为师在望北楼,无意间听你父亲说,你这孩子‘仁多奸少、谋多断少、智多行少、思多戾少’。但我却不做此想。”
    刘懿神情一凛,两眼发亮,问道,“师傅以为,懿儿是怎样的人?”
    死士辰笑道,“你仁义多谋、智勇多思、憨厚多才。孩子,登顶武道的,不一定是武学奇才,造化通玄的,不一定就天资聪慧,纵横庙堂的,不一定都是非凡政客。常言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只要你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便会扶摇直上。至于这高手,你师父我还算不上,江山代有人才出,你师傅我只是苟全姓性命于江湖罢了!”
    经过数月相处,死士辰渐渐喜欢上这个聪明憨厚的刘懿,待之如亲子一般,事事教导,处处指点,时时传授,让刘懿知道了许多书本以外的知识。
    死士辰对刘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就是刚刚,死士辰告诉刘懿,这诺大松林一无鸟兽、二无人烟,其中必定有诈!
    松林外,师徒二人站在远处的小丘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而道观四周,郡兵已经悄无声息的封锁一切出路,枕戈待旦,只等郡卫尉一声令下,便鱼贯而入,缉拿水河观观主。
    还未等潜伏在林中的两名郡卫尉发令,空寂松林中骤然闪出一声清啸,待两名卫尉察觉,淡黄色雾气已从四面八方向水河观飘荡而来,三息之内,便覆盖了以水河观为中心的方圆五十丈范围,除了外围十余名哨兵和樊家随行来的两名撼树境武夫,四百郡兵尽在其中。
    “贫道五才真人,诸位未与知会,便突然拜访,好生无礼啊!散!”
    随着一声充满刚劲的‘散’字落下,淡黄色雾气渐渐散去,官兵安然无恙。
    所有人抬头举目,只见七八丈高的老君像上,一名青袍紫冠、云鞋拂尘、瘦骨嶙峋、眼尖嘴薄、白发白须的老道傲然而立,颇有俯视众生之感。
    随着雾中郡兵渐渐清晰,兵士互相窥探之下,发现竟无一人出现异常,一名郡卫尉料定那老道也是耍了一些装神弄鬼的手法,双刀出鞘,大声怒喝道,“他姥姥的!破观妖人!不好好修你的道,用老百姓的香火钱祸害乡里,该杀,你该杀!”
    “兄弟们,大瘟以来,咱们家家户户都有染了病没挺过来的,现在,真相已经查明,这妖道便是罪魁祸首。兄弟们,城里宣伟巷还有几千口人等着解药救命呢!今日,咱们四百号人就是全都留在这,也要把妖道枭首弃市、送解药归城!”另一名郡卫尉眼圈通红,看样子这大瘟之下,他的亲人也未能幸免,他拔出环首刀,挥刀大喝,“兄弟们听我号令,以什为队,三组一轮,杀!”
    “不必麻烦了,倒!”
    那五才真人眼睛一眯,手中拂尘横扫,一股淡黄色气机应运而出,席卷郡兵,刚刚被笼罩在黄雾之中的郡兵,纷纷应声而倒,滚地呻吟,竟无一人幸免。
    “滚吧!下次再来,回去的可就是尸体了!”
    自始至终,五才真人始终笔直站立于老君像上,仅三言两语和一记拂尘,四百郡兵便‘全军覆没’。看着满地呻吟的郡兵,这道人闭目入定,悠哉悠哉,眼中藐视之意不言而喻。
    刘懿面露吃惊表情,看向死士辰,“师傅,这!”
    死士辰面露尴尬之色,说道,“这位道长已入上境,以他的修行和道法,杀掉四百郡兵仅在片刻之间,可你看,随行而来的所有彰武郡兵,除了身体瘫软,并无性命之忧,很明显,道长并无杀意,对我方手下留情。看来,今日我等,要无功而返了!”
    “这毒雾,很是霸道啊!师傅,面对此等高手和这般局面,这该如何是好!”刘懿侧身看向死士辰,眼中不见内心波澜。
    死士辰看着刘懿淡然的表情,惊奇问道,“你不害怕?”
    刘懿嘿嘿一笑,“怕什么?不是还有师傅在呢么!”
    “你就不怕那老道突然杀来吗?为师可不是他的对手。”死士辰向刘懿哈哈一笑,动作和精神都很散漫。
    刘懿眼睛一转,话从心来,咧嘴道,“哈哈,师傅又给我出难题了不是?嗯...,徒儿听您讲这老道所行所言,觉得他似乎并不想杀人伤人,只想让官兵知难而退。而观其言行,这老道对彰武大瘟好像毫不知情。”
    “但若樊听南与樊观北交谈为真,这事情与水河观绝对脱不了干系。这两者自相矛盾,或有人说谎,或另有隐情,孰是孰非,徒儿也想不出为何!”刘懿也向死士辰投出尴尬的笑容。
    “不愧是刘难断的儿子,善,能想到这,已是不易!”
    “为师也只是推测出老道不想伤人而已。论把控大局和心思细腻,为师不及你啊!空比你年长几轮,也只多些江湖经验罢了!”
    死士辰一边欣慰、一边感叹,随后又问道,“若你是为师,此时该如何处置?”
    刘懿正了正发髻,认真地道,“上策擒敌入观,寻找物证;中策说明来由,使其让路;下策原路折返,从长计议。”
    死士辰颇感兴趣,问道,“说说你的上策,为师听听。”
    “《孙子兵法》有言: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师傅您瞧,彰武郡派来的外围哨兵和樊家武夫正蠢蠢欲动,以师傅的神通,定可以趁两方打斗之时,长鲸剑、斩万里,纵横触破,一击擒敌。”
    少年刘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老君像,左手拂袖于前,右手摆于后,初春的风轻轻卷着他的衣衫,鬓发斜吹,眉宇之间仿佛包藏了万物,有一丝指点江山之感。
    “太像了!”死士辰小声嘀咕了一句,旋即自叹道,“我们老啦!”
    冬去春来的风,总会吹走老去的故事与风流,吹来新的江湖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