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出身辽东李氏,是北周太师李弼的六世孙。
    他自幼聪颖,深得唐玄宗赏识,从少年时就担任待诏翰林,成为太子李亨的属官。后遭宰相杨国忠忌恨,只得归隐名山。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亨即位于灵武,召李泌参谋军事,宠遇有加。不久又被权宦李辅国等诬陷,再次隐居衡山。
    唐代宗即位后,又征召李泌担任为翰林学士,但是又接连受宰相元载、常衮排挤,被外放至地方任职。
    如此曲折的经历倒是其次。
    重要的是:
    李泌曾为唐肃宗制定了整套的平定安史之乱的方略,反复告诫肃宗“无欲速”,要着眼于长久,把叛军赶出老巢,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一开始,这套计划也得到了肃宗的认可。
    但后来肃宗急功近利,坚持先收复长安,结果把叛军赶回了河北,从而形成割据局面,遗患无穷。
    郭昕在提到此事的时候,曾无数次扼腕叹息。
    他说,倘若肃宗能将李泌的谋划坚持贯彻到底,那么大唐未必不能中兴,吐蕃、铁勒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猖獗作乱了。
    更重要的是:
    历朝历代的帝王宫廷,一直都是天下是非最多、人事最复杂的场所。尤其父子兄弟、家人骨肉之间权势利害的斗争,更是激烈。
    李泌却能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又能调和化解玄宗、肃宗、代宗之间的矛盾冲突,维持朝堂稳定,避免动乱的再次发生。
    在21世纪的那个时空,曾出现过一部名叫《长安十二时辰》的网剧。其中,某位小鲜肉扮演的一个名叫李必的才华横溢、藐视天下的人物。
    其原型便是李泌。
    李长源、李长源……
    李泌岂不正是字“长源”吗?
    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李玄暗自懊悔,自己应该早就猜出来的!
    在历史上,李泌是和郭子仪齐名的人物;从对方不惧严寒、赠予自己的淬骨丹之事上看,李泌也绝非是一介文弱书生。
    那么,自己还有何怀疑呢?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挥起马鞭,紧紧赶上大队人马。
    半天后。
    皑皑雪原之上,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城池。
    凉州。
    到了。
    汉唐之际,凉州是西北仅次于长安的最大古城。
    东晋十六国时期的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唐初的大凉都曾在此建都。它是中原与西域经济、文化交流的枢纽,“丝绸之路”西段的要隘,中外商人云集的都会,并一度成为中国北方的佛教中心。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全唐诗中,以《凉州词》为题或以凉州为背景的诗有100多首。唐朝以后,仍有许多被冠以《凉州词》的边塞诗。
    可是,如今的凉州在吐蕃的治下,已变得残破不堪,几乎称得上是十室九空。
    “昔年吐蕃攻打凉州时,因城中百姓誓死抵抗,城破之后,吐蕃将城中百姓屠杀大半,其余人砍掉手脚,挖掉双目,让他们自生自灭。”
    李泌勒住马匹,盯着凉州城,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今城中居民不足千户,而且全都是吐蕃从其他地方迁移而来的。”
    李玄默然。
    安西同样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国家衰弱,百姓则沦为待宰之鸡犬,就连苟且偷生都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曾无数次的重演。
    神明华胄,匍匐狄夷之下;
    皇汉苗裔,竟成遍野尸骨。
    想到那些异族的暴行,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直到接连深深呼吸数次之后,才勉强令自己恢复了平静。
    “李参军……”
    他将注意力转到了眼前的凉州城上。
    凉州虽然破败,但毕竟是河西走廊上的重镇,其中吐蕃驻军一定不少。如果要硬闯过去,恐怕很难。
    “您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
    李泌摇头,催动胯下马匹,直奔城门而去。
    就这么莽过去?
    虽然初觉有些愕然,但略一寻思,想到对方绝非是鲁莽之人,李玄便跟了上去。
    其余朔方军也是如此。
    他们虽然知道,凭着这十几骑人马,肯定不可能和凉州城中的吐蕃守军硬拼。
    但是,李泌已经冲上去了,陛下的马车也已进发,他们自然不可能落后。
    “李先生!”
    距离城门还有十几丈时,一名大腹便便、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立刻策马奔了过来,满脸笑容的迎上了李泌:
    “下榻之处早已安排。”
    “食物和热水也已备好。”
    “弟子专程在此,已经等了足足半个月了。”
    “甚好。”
    李泌并不下马,只是点了点头,在对方的殷勤带领之下,直驱城中。
    守门的十几名吐蕃士卒,竟似完全没有看到般,丝毫不加阻拦。
    这商贾是谁?
    和李泌是什么关系?
    他如何能够令吐蕃士兵直接放众人入城的?
    李玄暗自猜测,可惜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合适的答案。
    不亏是大唐帝师。
    这个李泌……
    果然有点门道。
    他们一行人,被安顿在了一座寺庙中,果然如那商贾所说,床褥、食物、热水甚至侍女,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朔方军众人从风雪中跋涉而至,见到这样的环境,尽皆兴高采烈。
    只有李玄,就着热水吃了几个胡饼,填饱肚子而已。其余珍馐菜肴美酒,热水侍女,全都敬谢不敏。
    倒不是矫情。
    而是因为他觉得,这凉州城毕竟是在吐蕃人的控制之下,说不定有什么危险会随时到来,远远没到放松之时。
    何况李泌曾说,到了凉州,会将事情的一切真相,全都告诉自己。
    他要等待。
    盘膝坐在僧舍的廊下,感受着凛冽的夜风,望了一眼天际的孤月,他闭上双眼。
    熟悉的《吐纳诀》,再次运转起来。
    子夜。
    万籁俱寂。
    轻微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
    “李参军。”
    他睁开双眼,起身,向缓缓走来的李泌拱手行了一礼。
    “李将军。”
    李泌拱手还礼,盯着他看了一会,神色平静:
    “你尚未修炼真正的先天功法?”
    “是。”
    “我可以教你。”
    “好。”
    “你应该清楚,凭你的年龄和资质,即便再怎么努力,成就也终究有限。而且,我并非是无传授给你。你学会后,便暂时不能返回安西了,须得帮助我完成一件大事。”
    “可以。”
    李泌笑了:
    “你不问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