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区。
黑炎城的贫民窟。
这里的哭声比笑声多,这里的食物比人命可贵。
这里污浊,这里肮脏,但是这里终归是凡人的避难所。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灵力驱动的小摩托嘎吱嘎吱,慢慢停下,李观棋来到下城区边界的驿站,看到了地面上淡淡的符篆痕迹。
果然,道爷没有唬自己,已经用符篆封锁了城区。
破败的驿站有一个告示牌,上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城卫军发布的寻人启事。
说是寻人启事,但他们的失踪,和宣告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被“死雾”感染成为了畸变体,或许冻死饿死在哪个不知道的角落,连骨头都已腐朽。
李观棋轻叹一声,目光静静扫过这些人的面孔,有些已经斑驳泛旧,看不清模样。
不管你们在这末世的生活如何悲戚,至少还有后来人为你们祭奠。
他轻轻鞠了一躬,远去。
……
……
月色有些惨淡,李观棋走在并不算荒芜的街道——
行人匆匆……是那些灰色的长衫与宽大的兜帽,是那些毫无生气的面庞,他们默声不语,来往间仿佛没有灵魂的线偶。
为了生计而奔走,不管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李观棋漫不经心地闲逛,下城区本来就很大,找一个伪装成人类的傀儡,确实有些难度。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在老头儿刺杀自己的场景,也许唯一可以辨认的就是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睛了吧。
逛着逛着,忽然发现前面广场的角落,有一大群小孩儿在围着什么,不时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身边跑过一个脏的小女孩,拉着另一个脏小男孩。“哥,去看看嘛!”
“小孩子看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小女孩鼓了鼓嘴巴,扯着小男孩的袖子就走,小男孩无奈,只得被拖了过去。
李观棋微微皱了皱眉,也跟了上去。
广场的角落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双鬓斑斑,而吸引一群小孩子围观的,则是他手中的木偶——
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身着清色宫衣,宽大领口,广袖飘飘,头绾简雅倭堕髻,青丝垂肩,玉簪斜插,玉带绕臂。而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仿佛是活生生从画中走出来了一般。
若不是肩胛处细细的丝线和娇小的身材,谁又能看出这只是一个木偶?
老者口中含着一枚古朴的短箫,此时,箫声骤然急转,木偶以右脚足尖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一条蓝色绸带不知从何处轻扬而出,仿佛泛起蓝色波涛,木偶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那群小孩子的欢呼声又响了起来。
“木偶戏……”
李观棋微微挑了挑眉,没想到在黑炎城,还能够看到木偶戏……
“哦?小兄弟知道木偶戏?”老人似乎是听到了李观棋的自语声,放下了箫,慢慢收起了木偶,一双浑浊的眼睛望了过来。
李观棋点了点头道:“木偶戏,又称傀儡戏。据我所知,多年以前,在大乾帝国盛行,控偶师用偶人表演故事。”
“可后来,因为“死雾”的爆发,木偶戏就已经近乎失传了……您是木偶戏的传人?”
老人微微沉默,摇了摇头:“是不是传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天地之大,不过还是孑然一身罢了。”
“以您的手艺,大可不必像现在呆在下城区……”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孑然一身是什么意思,百年已过,没落的,不仅仅是木偶戏。”
老人饱含深意地看了李观棋一眼,收拾好东西渐渐走远,隐没在了人群中。
李观棋盯着老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小孩子们眼巴巴地注视着老人离去的身影,眼中尽是不舍,甚至刚才那个小女孩都呜呜地哭了起来,使劲儿捶打着身边的小男孩。
“臭哥哥,坏哥哥,你干嘛不早点带我过来呀,现在都走了呜呜呜,什么都看不到了呜呜呜~”
小男孩脏的小脸上也有些无奈,可能是出于小男子汉的倔强,拧着头不理小女孩。
在这种地方,能让孩子们玩要开心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吧……
李观棋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小孩子,笑了笑。
“来来来,老爷爷不给你们表演,哥哥给你们表演!”
抽噎声慢慢停了下来,小孩子们原本遗憾的眼神又聚焦到了李观棋身上。
“咳咳,走过南的闯过北的,游过山的玩过水的,留过学的访过美的,大街上面亲过嘴的。大家都来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我给各位小盆宇们表演一个魔术!”
李观棋看着一愣愣的小孩子们,向其中的一个小男孩儿眨眨眼呶呶嘴:“鼓掌!”
“啪啪啪……”
带动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李观棋解开背包,开始掏呀掏呀掏。
突然,他面露惊恐,一手指着天边大惊失色地喊了起来——
“我的天呐,有飞剑!!!”
小孩子们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天边是温柔的月,是灿然的星。
是漆黑的夜空。
他们嚷嚷着回过头,却发现李观棋的手中多了一把彩色的糖果。
“哦哦哦!!!”
“哎哎哎,一人一颗,不要抢!嘿,说你呢小胖子,吃一个就可以了!哥哥我存货也不多的!”
在李观棋九牛二虎的努力下,小孩子们总算乖乖排起了长队。之前脏的小女孩走到了李观棋的面前,乖乖地拿起了一颗糖。
“谢谢哥哥~~”
她小声开口,泪汪汪的大眼睛还有着红红的痕迹。
李观棋摸了摸她的头,像蓬草一般。
“不客气。”
他笑着说。
……
……
有些空寂的道路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有些孤独地走着。
“呵呵,初入引气境,这么晚了,竟然派来了一个修行者?”老人笑着揺了摇头,“有点儿意思……”
路灯下,那只木偶跟在老人的身后,长裙曳地,不紧不慢地走着,眼中露出了微微不屑的神色。
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上。
没有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