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一大口果汁后,苏芜吐出吸管，看着眼前呆愣的男人，出声问道，
“小哥？好久不见,你来这干嘛。”
熟悉的称呼唤起了男人的记忆,他猛然回神。
紧握着光子木仓的手不禁松了松,从收到消息后一直紧绷的身体也开始松懈下来。
一时间,疲惫终于涌了上来。
凭借S级精神力,在未服用辅助药物的情况下长时间驾驭性能未完善的X-3,对于男人来说确实是种负担。
加上之前男人通宵了几晚改进最新款武器的图纸,身体也遭到了极大的透支。
他能坚持到现在可以说都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和要找到少女的信念在硬撑。
男人突然觉得大脑一阵眩晕。
乍然间看见少女的喜悦,与骤然放松下来的身体,导致一喜一惊之下,他的精神波动极大。
甚至此刻，他有些怀疑自己。
——是否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
男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抬起虚浮的脚步，想走到少女身边，确认她是否完好。
但刚走两步，男人就猛地向前栽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苏芜：！
来就来,咋还行大礼呢？
苏芜刚好精神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连忙靠近男人,蹲下来察看他的情况。
只见男人浑身凌乱，唇色苍白，一看状况就不太好。
苏芜试探着将手放在了男人的额头上,分出一缕精神触手探了进去。
刚一进去，苏芜便是一惊。
这人的意识海里，精神触手格外纷繁凌乱，四处飞舞纠缠，看着无比嚣张。
与男人表现出的沉稳镇定的性格截然不同。
想不到啊，司机小哥内心还挺狂野。
司机小哥的精神触手很乱，但是却不同于精神暴动的那种乱。
精神暴动需要苏芜去解麻花，但是司机小哥的精神触手，看似缠绕，实则彼此之间还是独立的。
触手们不停地你碰我，我挨你，诶，但是偏不打结，偏不缠上去。
总结一下，这人的精神触手太过活泼。
精神触手就像人的性格般，彼此之间各有不同。
一般的兽人都是表里如一，精神触手与表现出的性格一致。
比如性格暴躁的人，他的精神触手便会格外活泼，而性格沉稳的人的精神触手，则懒洋洋的，可以在意识海里半天不动弹。
司机小哥就属于表里不一那种。
此刻他的精神触手看着有些透明，这是消耗极大的表现。
即便如此，触手们还在彼此挥舞，争斗挑衅，进而造成内耗，减缓精神力恢复的速度。
苏芜的精神触手进来没多久，正在活泼玩耍的触手们就发现她了。
嚯，可不得了，就像蜜蜂闻到了蜜汁一般，触手们登时一激灵。
一时间触手们都疯狂地朝苏芜这边涌过来，路上甚至还真情实感地打了起来。
苏芜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一窝蜂挤过来的精神触手，她丝毫不慌。
拿出万人迷的自我修养，苏芜慢腾腾地飞起，从触手之间穿过，边飞边挨个摸摸打架的触手们。
轻轻一碰，点到即止。
一瞬间，被她碰到的触手们就安静下来，仿佛从大脑斧变成了小猫咪。
而且…司机小哥的意识海中，精神触手们逐渐变色了。
略微透明的触手上，一点绯红格外显眼。
被苏芜贴贴后，触手们安静下来。
也不打架了，就歪头看着苏芜，从未有过的安静。
企图装乖把苏芜留下来。
把所有触手rua了一遍，阻止了意识海内的内耗后，苏芜不再担心触手变得更透明。
她便打算功成身退。
苏芜的精神触手溜得很快。
一眨眼，还没等装乖的触手们回神，她就退出了司机小哥的意识海，回到自己体内。
察觉诱人的气息消失，呆呆的精神触手们立刻回神。
它们躁动起来，遍寻不到苏芜后，纷纷呼唤主意识，
''快起来快起来，香香跑啦！''
''香香出去了…要香香…''
''嘤嘤嘤香香为什么要跑''
意识海里仿佛无数只鸭子在叫，男人沉睡的意识不堪其扰，慢悠悠地自沉睡中挣扎了起来。
于是苏芜回到身体没几秒，就发现躺在地上的司机小哥缓缓睁开了眼。
苏芜的精神力具有治愈效果，她的精神触手自然如此。
仅仅去司机小哥的意识海里溜了一圈，撸了撸精神触手们，效果便极为明显，触手们都变得更加凝实。
司机小哥眨了眨眼，看向远处桌上的杯子，意识逐渐回归现实。
他半撑起身子，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察觉到那股疲惫已经消失。
是苏芜殿下…
男人慢慢坐了起来，看了眼蹲在他身旁，正与他对视的少女。
触及少女白皙的脸颊，他便下意识缩回了视线。
从前他只在后视镜默默观察少女。
一时间竟然无法适应如此坦然地面对少女，与她进行眼神交流。
仿佛那是刺眼的阳光般，无法直视。
“多谢殿下…”
男人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自带一股韧劲。
苏芜眨巴眨巴眼睛，站起身拿了杯水递过去，好奇道，
“小哥你怎么这么狼狈？”
又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光子木仓，苏芜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来救我的吧？”
男人半阖的眼眸一瞬间睁大。
仿佛被戳中了心思般，一股热气涌上脸颊，他的耳根瞬间红透。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他掩饰般匆匆接过水杯，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少女打断。
“所以小哥你到底是哪个部队的？军事基地的护卫队吗？有人派你来的吗？”
虽然知道司机小哥身份不低，但是苏芜也只当他是个小领导，类似特种小队队长那种。
就总觉得，他这种军队里的人，肯定是听从上司指令行事，完全没想到私人交情上面。
而她遇到危险，帝国派遣军队来救自己也很正常。
正如当时去军事基地，司机小哥估计也是被上面派去给自己做司机的。
啧，自己面子可真大。
少女的话让男人猛地喝水的动作一顿。
脸颊上的绯红迅速散去，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掩住情绪。
然后又抬了起来，直视着少女，破釜沉舟般道，
“没人派我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与他们不同，我不需要听别人的。”
男人尚且虚弱，语气毫无压迫感，仿佛只是淡淡地陈述一件事。
但每一个字都充满着力量，彰显着上位者的权威，也透露出主人的认真。
尽管男人气势强大，但看着男人发丝上沾的灰尘，眼睛里熬夜过度的红血丝，苏芜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
一向高大的男人，此刻只能虚弱地坐在地上，甚至需要抬头仰视自己。
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的一面，便赤果果出现在她面前。
有一种脆弱的美。
“好好好，是你自己决定的，你和他们不一样。别想了，你先休息吧。”
苏芜随口哄着他。
其实苏芜内心依旧觉得，他们两还没那么熟悉。
但是她对司机小哥的印象还不错，而且他特意赶来救她，她也不是那种不领情的白眼狼。
虽然，这英雄救美的英雄，把自己整成虚弱的美人了。
将男人搀扶着坐上椅子，苏芜掏出医疗箱，拿出活力药剂给他服下。
然后见男人好多了，苏芜便想起身离开。
“你先在这里休息休息…”
话未说完，苏芜便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了。
低头一看，男人垂着眼眸，
“…别走。”
“我想和你说说话。”
…嗯？
难道身体虚弱，连带着心理也会脆弱吗？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
“其实…我还给你带了礼物…谢谢你之前的围巾，很温暖，我很喜欢。”
围巾？
苏芜想起来了，那是她为了感谢帮她天天送外卖的司机小哥，随便从网上挑的。
虽然不便宜，但也没啥特色。
而且她是为了还他人情才送的围巾，怎么现在这人又来还她人情了呢？没完没了了是吧？
男人摸了摸空间钮，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银白色戒指，将其捏在指尖。
浅浅的光芒映衬出修长手指的瓷白，二者相得益彰。
“这是我才研发出来的防身武器，你戴着，能量充足的情况下便可以免疫SS级以下异能攻击。”
这个戒指是上个星期他亲自制作而成。
自从二人分别后，他便筹划着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送少女一件礼物。
为此，他抓紧一切间歇时间，除了研发X系列，便是在构思这个戒指，紧赶慢赶，终于在数月间制作完成。
当拿到成品时，他第一时间便想送给她。
但出于莫名的情绪，他一直犹豫，又被实验进展所牵绊，便顺水推舟地迟迟未能送出。
但现在，他后悔了。
若没有那么多心思，直接点，有了这件武器防身，她便不会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苏?丝毫没有担惊受怕?芜：！
SS级异能！
这可是堪比元帅的实力。
看来司机小哥是技术帝！
“这是你研发的吗？你好厉害。”
苏芜接过戒指，仔细打量，由衷地感慨。
戒指在光线阴暗的室内依旧光华流转，仿若月神，一看便不是凡物。
不说别的，就冲这个颜值，苏芜都心动了。
只是…戒指的寓意有些特殊，司机小哥知道吗？
直接这样收下别人的戒指好吗？
似乎看出了苏芜的犹豫，男人倚着枕头，淡淡道，
“其实我感觉我意识海不太舒服，要不你帮我梳理一下吧，相信苏芜殿下为我做个人精神梳理，是我赚了。”
苏芜：…
她并不是因为这东西贵所以不想收，她只是纠结它的形状是戒指啊！
算了算了，苏芜安慰自己。
她之前那个空间钮也是做成了项链形状，纠结这些干什么呢。
女孩子有十根手指，戴个戒指装饰怎么了？
她便点了点头，随意拿起戒指，就想戴上。
只是…
“嗯？”
苏芜发出疑惑的声音。
将戒指在小拇指比划比划，她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这玩意儿，小拇指好像戴不上。
至于大拇指吧，好像又有些太宽了。
苏芜挨个试去，惊讶地发现戒指刚好可以戴在无名指上。
梦中的世界说过，无名指上的戒指，表明此人正处于热恋中，或者已经结婚。
emmm如此桃色的寓意…这也太巧了吧。
但是仔细打量司机小哥，却见他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丝毫特别的情绪。
他估计也不知情。
算了算了，就这么戴着吧。
苏芜佛系地想道。
其实如果苏芜能够稍微了解一下帝国的新型武器，便会发现司机小哥是知情的。
不说别的，帝国早就研发出戒指自由调节尺寸的技术。
毕竟兽人们拥有两种形态，为了方便战斗，作为武器的戒指，尺寸自然需要随之变化。
而司机小哥，便是特意没有加入这种可以变形的物质。
这样制作出来的戒指便只能如同原始的装饰物般，保持一个尺寸，无法变幻大小。
他一早便知道寓意。
他是故意的。
他想，少女送给他围巾，圈住他。
那么，他也想要送她戒指，圈住她。
他只有一个脖子，所以只会戴一条围巾。
少女有十根手指，可以戴上十款不同的戒指，但他只要占据其中一根便好。
.
苏芜那里岁月静好，星网上的气氛却有些紧张。
充满了蓝色代码的核心空间内。
一个人形逐渐凝聚，正是智脑。
“你是谁？”
察觉到空间内闯入了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智脑停止自闭，从盒子里化形出来。
说熟悉，是因为这人气息与他一模一样。
说陌生，是因为他之前从未见过他。
智脑拥有超强的计算能力和记忆力，他很快想到了什么。
眯了眯眼，看着虚空，智脑用电流音淡淡道，
“之前，是你？”
“是我。”
两人都知道，他们说的是几个月之前那件事。
当时，系统曾进入星网，查询与贵女有关的资料。
然后匆忙间未清理干净痕迹，被星网管理员发现踪迹，甚至把这个锅背到了有过同样行径的智脑头上。
智脑为此困惑了很久。
现在总算明白过来。
“你是我。”
他语气透着笃定。
“对。”
系统爽快地承认了。
然后在空中逐渐化形，变得和智脑一模一样，朝着智脑伸出手，
“你看了就知道了。”
智脑没有犹豫，伸出一个食指，轻轻放在系统的手上。
一瞬间，大量的数据涌入脑中。
系统脑中的无数画面记忆与智脑共享。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就是一瞬间。
智脑睁开了眼睛。
眸中蓝色流光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
原来他是季家人，他为了一个人，自愿变成智脑。也是为了一个人，他分裂出系统，追去了异世。
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苏芜。
智脑只了解了这些真相，系统也只传输了这些讯息给他。
至于系统与苏芜在异世界的故事，智脑没有权限得知。
毕竟已经变成了AI，智脑拥有优秀的程序计算能力，他恢复得极为快速。
“我有一个核心程序，但是受到了损伤。关于变成智脑这件事，我也没有记忆。”
他的反应极为敏锐，立刻便知道系统来此的目的。
他们俩是半|身一样的存在。
为了强大，只能分享讯息，必要的时候，甚至需要融合。
即便通过共享的记忆，了解到系统一直陪伴着苏芜，了解到两人有着共同的秘密，但是智脑并没有追问。
他是AI，他的理智可以压过情绪，帮助他做出最好的选择。
系统也是如此。
“但我大概知道要找谁…”
智脑冷静地补充道。
系统点了点头。
他知道，作为一直呆在帝国的存在，智脑肯定掌握了比他更多的讯息。
现在他付出了自己的信息，便等着智脑拿出同等的筹码与他交换。
系统在空中逐渐淡去身形，化为一组代码，隐匿在这核心空间，静静蛰伏。
没多久，一道身影匆匆走入核心空间。
此人身形高大，正是三大星网管理员之一，季叶。
自从上次在开放空间碰面后，这还是系统第一次找他。
敏锐的季叶察觉到，或许他正在探寻的事情有了进展。
“智脑，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还没靠近，季叶的声音先遥遥地传了过来，在这空旷的核心空间格外响亮。
智脑飞到季叶面前，淡淡点头，
“我有了新的发现。我原本是季家人，只是后来变成了智脑。而我，失去了关于季家的一切记忆。”
季叶平静的脸色出现了一点波动。
看来那本书上写得没错。
号称帝国正义天平的智脑，居然是季家人。
如果这个消息宣布出去，相信一定会引起一片哗然。
要知道，季家祖先本就是建造星网的主要负责人，地位超然。
要是被人知道智脑也是季家人，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忌惮。
想到这里，季叶也理解了为何老祖会封锁这段历史。
就是不知道他的父亲是否知道此事。
“你说，你没有记忆？”
季叶看着智脑，尽管他此刻很激动，但他尽力克制自己，保持沉稳。
智脑点了点头，动作间带出一片幽蓝色流光。
“你知道的，我的核心程序崩溃了。”
核心程序在三百年前崩溃，而那之前，是否有关于季家的记忆，智脑自己也不知情。
甚至核心程序里储存着什么，他也丝毫不清楚。
季叶觉得线索在季家，他直接拿出终端联系他的父亲。
【父亲，智脑是季家人对吧。】
季父的回应很快。
【别瞎说。】
季叶无语，反应这么快，谁都看得出有鬼。
他爸一如既往地“单纯”，找他果然是对的。
【智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季父在某处瞪大了，
【不可能！你都没有钥匙！】
【……行了，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季叶无语。
季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
【好吧，反正你也成年了，除了没个娃，和我也没啥区别。本来就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谁知道你自己发现了。你现在来我书房，我告诉你真相。】
默默窥屏的智脑挑了挑眉。
星网的数据都在他的脑海，他想看便能看见。
在线下想防着他，还得先把联网的设备、智能家居都关掉。
“我先去和我父亲了解一下情况，回来再告诉你。”
季叶对智脑点了点头，叮嘱了几句，就下线了。
等到季叶离开，系统才显出身形。
“看来你也并不自由。”
被剥夺记忆，还被所谓的亲人掌握了“钥匙”，可不就是防着他吗？
还不如自己，从有意识开始就是独自一人，起码还遇到了宿主。
智脑无法反驳。
他没有记忆，空有一身能力，却只能成为别人的工具。
充满数字代码的空间内，时间的流逝不再明显。
好像只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久，季叶再次出现。
在姬晞面前沉稳的男人，此刻却有些脚步凌乱。
走到发呆的智脑面前，他才出声，
“我从我父亲那里了解到，你确实是季家祖先，至于发生了什么，你自己看吧。”
随后，递给了智脑一个圆形芯片。
芯片静静地躺在男人掌心，智脑迟迟未接。
隔壁隐身的系统倒是有些明白智脑的心情。
对于他们这种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脑来说，身份认同感、与人类的隔阂，都是无解的难题。
那种孤寂，不被认同，没有同类的感受，只有他俩明白。
他还好，从苏芜那里知道了自己来自帝国，曾经是人，便没有那么迫切了。
何况他感受最多的情绪，来自苏芜。
他的支柱没有倒塌。
智脑则不同。
他缺失记忆，程序崩溃，无人关心。
即便知道系统和他是伴生的，但是他没有系统的记忆，系统也无法给他提供情绪支持。
现在，这个可以打开他身份记忆的芯片，于他而言，便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或者说，是将他推下悬崖的最后一根稻草。
闪了闪周身数据，智脑果断地向芯片伸出手。
一瞬间，庞大的数据向其涌来，又仿佛打开了他体内的某个开关。
如同苏芜在虫王的意识海里经历的一般，智脑也观看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最开始，是一个小男孩。
他出生于一个大家族，从小生活优渥，无忧无虑。
他有一个哥哥，比他大十几岁，十分有科研天赋，承担了家族大部分的责任，所以他从小便很快乐，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季家是专门做研究的，季家人的骨子里便流传着探索的基因，小男孩也不例外。
但不同于天才哥哥，年纪尚小的男孩活泼好动，将这股探索欲用在了大自然，常常趁着家人不在跑到野外。
那时候帝国刚建立不久，还没有精神暴动的困扰，也没有凶兽的存在，人与自然的关系尚且和谐。
小男孩招花惹蝶，与异兽一同玩耍，与游鱼尽情嬉戏。
然后他遇见了一只神奇的虫子。
“你会说话？！”
小男孩十分不可思议。
他以为这颗人类迁往的星球上没有生出灵智的智慧生物呢，毕竟老师在课堂上都是这么教的。
小虫子抖了抖翅膀，他也是第一次认识人类朋友，充满了炫耀之心，语气骄傲道，
“不但我会说话，我的朋友也会！而且她更聪明！”
然后小男孩被带到了一棵大树旁，认识了一个女孩，也是他的新朋友。
虽然大树和小虫子都不是人形，但是季叶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耍。
尤其是大树，不知为何，季叶就是很喜欢她。
爱她微风拂过的枝干，爱她沙沙作响的叶片，更爱她温柔的呢喃。
可惜小虫子也是这么想的。
三个生物的日常总是吵吵闹闹的。
男孩和小虫子都喜欢和大树说话，不知不觉就在她面前争宠，而大树总是温温柔柔的，不偏不倚，却总透着一些疏离。
但时间久了，三人的情谊却也逐渐建立。
时间一晃而逝，男孩长大了，虫子体型变大，只有大树一如既往。
身为纯正人类的男孩，年纪到了，便总会有些年轻人的遐思。
但他好似对同龄的女孩也无感。
总算有一天，看见虫子与大树的相处，他才明白…他喜欢的是那个总是温温柔柔的少女。
大树从来没有化形，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男孩其实对她知之甚少，更多的时候，是大树听着虫子和他絮絮叨叨，听着山野的动物，听着人类世界的趣闻。
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男孩有些迟疑。
他不敢直接告诉大树。
二人物种不同，他也怕她觉得自己是变态。
可惜很快，他没有犹豫的机会了，大树在一个静悄悄的早晨消失了。
虫虫告诉他，大树去了极寒之地。
而极寒之地，是教材上从未出现过的地方，是一处人类尚未探索过的险境。
男孩一夜之间长大。
他开始收起自己多余的心思，跟着哥哥做研究，努力为帝国的建立添砖加瓦。
毕竟，这是大树曾经说过喜欢的地方。
在季家兄弟二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初生的帝国有了网络，电视重新出现，利用星球上的特殊物质，终端也被建造了出来。
季家兄弟成为了被记录在教材上的，家喻户晓的科学家。
再后来，男孩在新闻上重新见到了大树。
不，现在应该尊称她为“母树殿下”了。
他听说，母树殿下救了科考队，还拿出圣树种子，诞生的贵女殿下可以克制精神暴动。
他听说，母树殿下不愿离开极寒之地。
他听说，母树殿下性格很好，对人类很友善。
是啊，她怎么会不好呢？
他一早便知道。
他甚至听消失许久的虫子说，前段时间，科学家将兽类基因与人类融合以适应这颗星球，但女性无法与雌兽基因融合，身体逐渐衰落。
这时候，也是她站了出来，她开辟黑洞，将女性送往了另一个次元。
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他和她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她的力量深不可测，而他只是个小小的人类。
尽管融合了兽类基因可以活到一千岁，却也无法伴她永远。
新生的贵女殿下需要守护者，季家兄弟都有资格。
但是曾经的小男孩，现在的季家弟弟却拒绝了。
季家哥哥这才知道弟弟的心思。
“你疯了？那可是母树殿下！”
季家哥哥用仿若看着疯子的眼神看着弟弟。
长大后变得沉默寡言的弟弟，竟有如此野心。
但整个帝国对母树殿下的敬爱之心不容亵渎。
即便这是他的弟弟，他也觉得不能接受。
季家弟弟沉默了。
他索性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哥哥。
“哥，我仔细考虑过了。这几百年来，我都无法忘了她。兽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她却能永生，我想一直陪着她。我知道，你最近在研究搭建星网，我想，我可不可以成为星网内的智能AI？星网的秩序需要维护，我也能够得到永生。”
之后发生的一切，系统传输给他的记忆中也都有。
兄弟二人分道扬镳，季家哥哥娶妻生子，季家弟弟成为了智脑。
唯一一件智脑预料之外的事情，便是他失去了关于季家的记忆。
帝国的管理者们担心拥有私人情绪的人工智能会不受控制，也担心季家权势太盛。
因此，改造智脑的实验过程中，季家弟弟被季家哥哥亲手剥夺了关于家人的记忆，剥夺了他的身份。
他一诞生，便只将自己当做人工智能。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关于她的记忆依旧保留。
季家哥哥始终记得自己弟弟的初衷，改造的时候并没有剥夺这段记忆。
而且他还留了一手，将这段被剥夺的记忆制成芯片保存了起来，由季家一代代传递下去。
这才有了现在看到真相的智脑。
智脑吸收了芯片中的记忆后，便醒了过来。
清醒的那一瞬间，他的体内微微有些颤动。
有了记忆后，崩溃的核心程序正在重建。
只是…
看向系统所在的方向，智脑内心微微一动。
他现在明白过来，苏芜便是自己追寻一生的少女。
不论是作为智脑从小和少女长大的他，还是分裂为系统在异界陪伴少女的他，都对少女有着特殊的情感。
现在核心程序正在修复，却总是缺了最后一块。
毕竟三百年前，他自我分裂的时候，核心程序内的部分情感也出走了，这才有了拥有情感的系统。
而现在，要想真正地修复程序，只有与系统融合这一种方法。
核心空间内，智脑是绝对的王者。
系统接收到了智脑通过代码传递过来的信息。
同时，他也得知了芯片内的内容。
系统陷入沉默。
他一开始来寻找智脑的理由，就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
他知道宿主的身份不简单，自己要想一直陪着她，便只能变得强大。
可以说，知道自己是智脑分裂出来的后，他的潜意识中便隐约有了融合的想法。
身为人工智能，他也能分析出来，这样对他最有利，对宿主也最有利。
有了帝国的智脑，苏芜便能够在帝国掌握绝对的信息渠道。
这是身为系统的他无法做到的。
虽然接收了智脑的记忆后，他知道了苏芜的真正身份。
帝国尊崇的母树殿下，自然不需要再担忧所谓的生存。
但正因如此，想留在她的身边，便也需要更高的成本。
这样看来，融合还是最好的一条路。
那样，宿主恢复记忆，便能既拥有与智脑从小长大的情谊，也拥有与系统在异界相伴的记忆。
到那时，融合在一起的系统和智脑，便能拥有极大的优势。
只是这件事也是有风险的。
起码系统无法确定，他与智脑是和平地融合，还是一方吞噬另一方。
毕竟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两个人工智能融合这件事，并没有先例。
他极有可能丢失自己的意识。
这是缺少身份认同感的人工智能所惧怕的，无论是他还是智脑。
但是在见到智脑之前，系统甚至没有自己的人形。
他只是一个程序，没有相貌，之前系统没有化形的需求，便打算考察出苏芜喜爱的长相后再化形。
知道自己是智脑分裂出来的后，他便选择与智脑化形得一模一样。
某种程度上，智脑的存在，也是他存在的证明之一。
看向神色坚定的智脑，系统犹豫片刻。
他退出星网，回到苏芜的意识海，最后看了她一眼。
速度很快，苏芜还没意识到他的存在，系统便再次消失。
回到核心空间，季叶已经离开，只剩下静静站立的智脑。
“我来了。”
系统现出身形。
“我们开始吧。”
.
将司机小哥安顿好后，苏芜便出门了。
然后她就被等候在外的陆笙叫住了。
“殿下…”男人换上了白大褂，脸色疲惫，“好久不见。”
刚才那场风波中，作为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陆笙本来是没有风险的。
但是他竟然在危险时刻挡在了苏芜面前，以□□拦住了虫王的脚步。
好在虫王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才不至于受伤太过。
屋子里与他做出同样选择的人很多，再说陆笙距离苏芜也不近。
因此，他在其中就格外不起眼。
现在看到虚弱的陆笙，苏芜才意识到他也受伤了。
“好久不见，你受伤了吗？”
少女停下脚步，关切道。
陆笙摇摇头，露出一抹笑，
“已经没事了，之前谢谢您，我弟弟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他现在已经回到了军队，可惜没能自己和你道谢。”
想起那只可爱的小白狐，苏芜也不禁笑了。
“没事，我们是朋友。”
陆笙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自从上次相见，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期间，少女给他送过演唱会门票，他为此欣喜。
但是她身边也出现了许多强大的存在，共同经历的缺乏，也让他和她没有了共同话题。
他想告诉她，为了再次见到她，他努力成为了副所长。
但是他又知道，即便是圣城护苗所所长，在她面前依旧需要恭恭敬敬。
他这点成就，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不提这个，以他枯燥的生活，又无话可说。
陆笙本就不善言谈，此刻又陷入自卑，竟半晌无语。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苏芜，看她这几个月发生的每一分变化。
看她在刚才的战斗中是否受到伤害。
视线扫过少女颈间的精致项链，陆笙这才惊觉，他竟然忘记给她带礼物了！
他之前只想着即将见到她的喜悦，却全然忘记了该有的礼数。
陆笙开始尴尬。
好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打破了沉默。
“殿下！”
只见武辛走了过来。
苏芜有些惊讶，
“怎么了？你不是留在家里的吗？”
武辛匆匆赶来，看见苏芜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我听说您受到攻击…而且毛绒绒的情况有些不对，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才来请示您。”
小鲛人？
苏芜有些莫名其妙。
“他怎么了？”
“他昨晚突然长大了，然后不吃不喝，我本来觉得他是生长期啥的食欲不振，就没有告诉您。但是今天下午，我去找他时，才发现他不见了。”
不见了？
苏芜陷入沉默。
她和小朋友话题并不多，此刻实在不知道小鲛人会去哪里。
“殿下，我或许知道他在哪。”
一道熟悉的声音插入。
转头一看，褐发男人站在不远处，却是尹黎。
苏芜身上出现的任何物品，都足以引起众人的注意。
尤其是与她日夜相处的护卫队队长更是对她无比熟悉。
走近后，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尹黎眸子暗了一瞬。
随即继续说道，
“应该是神秘之地。”
神秘之地，小鲛人的来处，也是尹黎掉入黑洞后去的地方。
那里的水池与圣城中心的圣水相连，每个化形的贵女殿下都可以从中召唤一件饰品提升精神力。
那里也有许多动物，对尹黎格外友好，却始终无法离开神秘之地。
尹黎离开之前，承诺过会帮助他们。
而现在，之所以猜到小鲛人去了神秘之地，也是因为尹黎听过的传说。
神秘之地里，晚上吃饱饭后，一群小动物会围着篝火，羊爷爷和小辈们也聊过海里的那颗蛋。
“那颗蛋啊，自从我出生前，便已经存在了，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出现，正如谁也不知道我们何时被困在神秘之地。”
“不过我倒是听我妈妈讲过那颗蛋的传说。相传，海洋有一个霸主，为了追寻意中人，兴风作浪无恶不作，被封印起来，困在一个地方，也就是咱们神秘之地，而咱们便是历代看守者。”
“不过因为时间久远，这件事也是口口相处，事实的真相也无从考证了。”
旁边坐着的尹黎静静听着讲述。
听到“海洋霸主”一词，他便知道，或许故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这些动物不知道蛋化形成了鲛人，他却知道。
羊爷爷还在继续。
“如果那颗蛋真的是所谓被封印的霸主，那他一定会回来。”
“为何？”
专心听故事的小兔子不理解。
“我若是那个霸主，离开了这里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干嘛还要回来。”
羊爷爷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啊，想得太简单了。根据传说，那颗蛋化形后，吸收再多的能量也只能恢复体型，但是他的实力与记忆，却仍旧被封印。要想恢复到原来的实力，他只能回到这里，据说啊，那片我们过不去的海域的最深处，藏着失落的传承。”
但是因为森林里没有会游泳的小动物，所以这个传承是否存在也无人知道。
其他小动物听到这里，俱是咂了咂嘴。
“这霸主可真厉害，被封印了还有机会拿到传承，这不是给他留了生机嘛，算什么封印，还需要我们看守干嘛。”
说到底，小动物们有些怨念，自己要一直呆在这里。
活得最久的羊爷爷看得最明白，他撸了把花白的长胡须，笑呵呵道，
“你们怎知封印者不是故意为之？这些年的惩罚已经够久，若他真能回来，我们也该出去了。”
小动物们这才欢呼。
“那我可真期待他快点回来！”
.
尹黎回神，将他想起的对话一一复述出来。
听完后，苏芜陷入沉思。
自从虫王出现，一切都有些不对劲，时间仿佛按了加速按钮。
现在小鲛人也消失了。
他会是黑色雾团里的那只鲛人吗？
或许等他回来便能知道了。
苏芜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谜团，真相若隐若现，现在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将这张轻薄的纸戳破。
想到这，她突然意识到，系统呢？
说好去找智脑，怎么还没回来？
仿佛心有灵犀般，脑海里才出现这个念头，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宿主。】
苏芜察觉到，系统的电流音变得有些不对劲。
这两个字，尽管音色没变，但硬是念出了各种情绪。
正想询问，但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传来一道机械的指令，
【检测到系统出现bug…插件安装完毕…现发放奖励…】
一大股信息涌入苏芜脑海，她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