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手搭在膝盖上。
好孩子吗？也许这就是迦克图的态度。既然他不想挑破，米娅再追问也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她只要继续伪装失忆就好。同时了解环境情况，伺机离开氏族。
对于未来，她心中隐隐有了打算。如果休和祖母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就去找她们好了。
她一定要回家，有家人的地方才能被称之为家。
迦克图的心情似乎也敞亮起来，他在米娅对面席地而坐，一下又变得好矮小。
坐在书上的米娅被迫俯视他，只是通常而言，真者永远不会坐在低处。
“等艾文来接你回家吧。”迦克图说。
“欸？”米娅很诧异，她还以为迦克图又要谈起让她加入氏族的事。
“哦，对，回格瑞森那儿。”迦克图笑了，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捻着胡子：“你可以休息会，或者看看书。”
“这样的话。”米娅抗议道：“我自己能回去。”
迦克图只是摇头：“你还不了解这里。”
“从这回去只有一条路。”
“我说的不是路。”迦克图对她说：“不会太久，最晚中午，艾文会来接你的。”
不是路。看来氏族人并不像他们真者说的那么友善，米娅想起克努蒂尔和蒂洛莎的脸。
既然如此，米娅打量满屋的书籍：“所有书？”
“如果你能看懂的话。”迦克图指着他对面的书架：“最上面那排是历史，上古史、千年纪事，那本红皮往后都是王朝六国史。”
米娅抬头去看，那排书散漫拉松着，缝隙间还摆了几个物件。如此看来，帕菲尔德史也并没有那么漫长。
“上面是通史，往下全是细类的研究，家族谱系，人物传记。”
米娅顺着迦克图的手指看。第二排开始，书籍封皮明显风格各异，有的古旧破烂不堪，有的是崭新样式，硬书皮上烫着金纹，她甚至看到有的书皮上镶嵌着宝石。
她随手抽出一本书，一下带起薄雾般的烟尘，灰尘堆积，这排书皆是如此。
这身新装是难得的礼物，她舍不得用袖子擦拭，就用手掌抹净。书皮是红的，红皮大多出自圣裔之都，否则便来自帝国北境。
“那本是我年轻时挺喜欢的书。”迦克图盯着她的手：“可惜老书掉进了始祖河，这本是托格瑞森从北韦德城买的。”
“买来做装饰品？”米娅驱赶漫天烟雾，灰已经落在裤子上了。
“收藏品。”迦克图忍俊不禁：“解放王艾米特的传记。”
“帝国人？”米娅指出在韦德最普遍的印象：“我还以为氏族人都讨厌帝国人。”
“这点因人而异，大概也与年龄有关。”迦克图道：“应该说是年轻人的叛逆吗？总之不是什么有趣的书。”
“好吧。”她其实对个人传记也兴趣不大：“真者，像我这么大的氏族小孩都看什么呢？”
“孩子，只有氏族手足能叫我真者。”迦克图纠正道：“这是树灵的规矩，除此之外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但说起欧鲁克的孩子们，他们更喜欢刀剑，很少有人明白知识的可贵。”
不能叫真者那就挑个亲切点的称呼：“那亲爱的迦克图爷爷，您有什么在外面不常见的书吗？”
迦克图愣了一下，随后展颜：“好奇的话就四处转转吧，我家的每扇门都向你敞开。”
“谢谢您。”
征得迦克图同意后，米娅开始了她的冒险。
首先她要找些有用的线索，仔细了解一下周边情况。
最好有地图，这些天泽尔诺跟她讲了很多韦德的事，只是没地图参照，她脑子里乱成一团。
首先调查对面对书架，书架上还是人物传记，从头到尾按年代摆放。
的确，能摆在明面上的大多不是什么珍贵的书，去里面看看吧。
米娅扶着墙站好，墙的质感如粗制沙砾。木墙怎么会有如此粗糙的手感？诧异是瞬时的，她并未细想。
起居室就在放置神秘魔晶的房间旁边，门半掩着，靠近能感到一股凉意。米娅停在门口，直到此时她依旧没有收到迦克图的警告，似乎欧鲁克权力最顶点的真者真的向她敞开大门。
她靠近门缝张望，没待她看清什么，浓稠的书卷气就扑面而来。门缝的视野很窄小，对面就是窗户，窗下立着一张长桌。
既然迦克图不阻止，米娅推门而入。要说起居室跟外面有什么不同，整间屋子居然没有书架，一些不成套的书随意摞在桌腿旁。床紧贴着左墙，被子平整铺在床面。
房间右墙挂满她没见过的新奇玩意，花纹各异的木制面具，没雕出嘴的轮廓，绿颜料涂抹花纹，红颜料描画眼眶。从门口到头足有十二张，每个花纹都不重样。
据她观察，面具能吊在墙上不是依靠钉子，木墙内测在修裁时雕出十二个枝杈似的突起，这么看，整个房子倒像个鹿角树。
有些诡异。当凝视这些面具时，米娅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在凝视她，那些红颜料鲜艳如血，十分不祥。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迦克图还在客厅，明显也没有过来解释的打算。帕菲尔德有太多解释不通的事，要么有关过去，要么有关未来。
聪明人的选择是保持敬畏，不要深究。
如此想着，她移开视线走向长桌。桌面铺的满满当当，桌面摆着几摞书，正上红墨水中插着风信鸟的羽毛。
正中，一张兽皮地图平铺开，其上有许多红色笔记。
看到心心念的地图，米娅忍不住凑到跟前，桌子太高，她便抽出椅子坐好端详。
这是张韦德地图，最左边还有部分帝国疆域。地图一定年代久远，黑墨水描画的森林湖泊已经跟兽皮融为一体。红色批注嘛，有些也很古旧，有些却是崭新。
整张地图最明显的是一条红色标注的路径，古旧的红墨水弯曲着由西向东贯穿韦德。
“西古尔德……普米萨……”米娅手指从东向西划过红线附近的地名：“耶姆特兰……伊瓦尔……欧鲁克……”
这些字迹有些还是古体写法，路径经过欧鲁克，跨过始祖河一直延伸出森林，途径野人村直抵北韦德城。
北韦德城往后还有路，红线穿过宏伟高墙东门，最终在法兰利亚境内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