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逆兰 > 正文 第101章 第 101 章
    兰宜:“哎呦!”
    她被和沂王的对视吓了一跳, 没防备之下,落地不稳,崴着脚了。
    这解了窦太监的围, 不等沂王吩咐,他连忙借机飞跑出去,指挥道士弄了顶山轿来。
    兰宜觉得他大惊小怪, 不怎么愿意上山轿, 自己挺着走了两步, 不料觉出刺疼来,身子向侧边歪倒,她身后的人伸出手来拦了一拦。
    兰宜下意识借他的力扶住身形,之后扭头, 看见沂王的脸时一愣,立即将他的手臂推开, 自己倔强地还往外蹦了一下。
    她这次伤脚没落地, 但蹦跳时带起的震动让她再次立足不稳,直接向后仰倒, 栽在沂王怀里。
    “……”
    兰宜恼羞成怒,一股劲拧上来,偏偏要站直, 她这次成功了,在沂王怀里扑腾片刻后,终于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骄傲地向他扬起下巴。
    沂王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揉皱的前襟, 再看看她,冷然无语,忽然伸出手去, 往她肩上一推。
    他力道不大,但兰宜本就站得摇摇晃晃,哪里禁得起一丝外力?顿时惊叫出声,她生气之下,就顾不得不想挨着他了,反而恶向胆边生,就势向他扑过去,想将他也扑得摔倒才好!
    沂王果然被她扑得向后退了一步,不但如此,下巴还被她的额头撞到,闷哼了一声。
    兰宜暗喜,连忙仰头打量他。
    沂王本要斥她无礼,看见她光洁的脸庞,眼神中藏着小小得意,扑入眼帘的灵秀狡黠,话到嘴边淡淡拐了弯:“不生我气了?”
    “……”兰宜脸颊红了,她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什么红,为掩饰脱口道,“谁跟你生气。”
    说完觉得气势不够,补了一句:“我才没那个闲工夫。”
    之后,兰宜不能行走,还是坐上山轿,被抬回了静室。
    圆书帮她褪去鞋袜检查,兰宜是练武途中坠下,来不及变换重心,这时的脚踝处已红肿起来。
    兰宜犹未当回事,不过接下来她觉出了不便,因为这只伤脚不动还可,一动刺心地疼,这让她别说再去练剑了,连静室也不好出了,只能敷了药,闷在室内静养。
    兰宜这个年纪,怎么静得下来。
    没奈何,只好靠跟侍女们说笑解闷,结果嘻嘻哈哈地才闹了小半天,沂王就派窦太监来告诫她,道家清净地,不许过分喧哗。
    兰宜大怒!
    一路摸着门,扶着墙,跳到隔壁的隔壁,啪一下把他的静室门推开,单手叉腰找他算账:“你是王爷,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沂王本已被她那边的动静吵得心浮气躁,打不了坐,见她竟还吵到门上来,怒气也上来了,不善起身,道:“放肆!”
    他这般发怒时,面如冷铁,气势逼人,兰宜惊到了,害怕起来,贴到了门框边上。
    沂王见她这样,又觉懒得与这么个无知丫头计较,语气缓了缓,道:“出去,不许再吵嚷了。”
    但他气势下去,兰宜的勇气就回来了,委屈劲也上来了,偏是不走,瞪着他道:“你不如找个尼姑庵把我送进去罢。”
    沂王皱眉:“胡说什么。”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兰宜气道:“我在家守活寡,到道观里更惨,连句话也不能说了,落了发的姑子说不定都比我过得好些!”
    “你——!”
    兰宜又害怕了,不敢直对沂王的怒目,扶着墙想跑,但她行动不便,哪里跑得动,叫沂王三两步跨过来,拦着她的腰将她抱起,往静室炕上一丢。
    兰宜摔得晕头转向,而等终于坐起来时,她又惊得目瞪口呆:“你、你干嘛?”
    沂王扯开腰带,丢在地上,冷笑道:“你不是不想守活寡?我成全你。”
    ……
    兰宜几番徒劳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念你的经罢,我不吵你了还不行吗。”
    “我脚疼——”
    只有最后一个勉强管用,沂王停了片刻,拉来个软枕放在她的脚下垫着,然后滚烫有力的身躯又压了上来。
    兰宜吃了一回亏,老实了,她还没觉出这事有多大趣味,所谓“守活寡”之语是在乡里听见别人家夫妻吵架学来的,为强调自己有理才脱口而出,不是真实目的。
    但沂王不依不饶起来。
    隔三差五,就叫她过去,兰宜不肯,他就堵到她的静室来。
    兰宜扑腾着跟他讲理:“你说这里是清净地的——”
    大声说话都不许,结果他在人家道门里这样,怎么好意思的呀!
    沂王理所当然:“我又不是道士。”
    兰宜:“……”
    不是道士还在人家的地方乱来,道祖怎么不显显灵,劈他一下!
    沂王看出她的心思,咬她唇一口:“我修不成道心,都是被你勾引的,道祖要降罪,你也跑不掉。”
    兰宜捂着唇瞪他:“谁勾引你了,你自己根本就不想修道,别赖给我。”
    沂王动作停了停:“——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还用说吗。”兰宜奇怪,“你在道观里一点都不开心。”
    人若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整天冷着脸,像被人欠了钱一样,她跟道士师傅学着练剑玩都比他高兴。
    “你别勉强自己了,”兰宜劝他,他总这么忽冷忽热的——热的时候很少,通常只有现在这样,她真觉得难受,“不想修道就别修了,你是王爷,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嘛。”
    沂王盯着她,慢慢道:“我喜欢做的事?”
    兰宜连连道:“嗯,是。”
    乘着他不动,试图从他身下溜出来。
    她失败了,沂王按住她圆润的肩头——用的力道甚至可以说是钉住:“我的本心,可能会害了你我,你还愿意吗?”
    兰宜听不懂,糊里糊涂地眨眼:“我俩一起吗?”
    沂王道:“一起。”
    兰宜想了想:“一起可以。”
    他是王爷,陪着她一块,那她反正不亏。
    不过兰宜知道这个小心思不能说出来,她便粉饰太平地道:“我们是夫妻了,什么事都应该一起的。”
    沂王望着她,兰宜仰面躺着,形容不出来他那是什么目光,只看见他缓缓笑了,那笑意也很难形容,是明亮的,又是令人心惊的,像抛开一切沉郁压抑,但底下露出的不是释然新生,而是锋刃雪亮反光。
    轰隆隆!
    外面山际上一道闪电,跟着脆裂雷声响起。
    ……
    裴极睁开眼来。
    天色将明未明,身边有温软身躯,他侧过头去,看了很久。
    直到在他的注视下,那双眼睫颤了颤,睁了开来。
    兰宜跟他对视上,呆了片刻,有点意外地笑了,问他:“今天不上朝吗?”
    “是小朝,不着急。”裴极回答后道,“我做了一个梦。”
    兰宜从未听他说过这个,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梦?”
    裴极勾起唇角:“好梦。”片刻后改口,“不好。”
    兰宜糊涂了,半坐起来,疑问地看着他。
    “我如果早一些遇到你就好了。”裴极望着她,叹息。
    他不是会把梦当回事的性子,但那个梦中所见太真了,以至于醒来时,强烈的惆怅涌上心间。
    她原来是那样的——也许她不是,但总之,他错过了那么多。
    “下辈子,我早点去找你,你也等着我,不许嫁给别人知道吗?”
    兰宜:“……”
    完全不知道他这一大清早的霸道发言是从哪儿来的,裴极催她:“快点答应。”
    兰宜说不出来。
    这一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长久,怎么就说到下辈子去了。
    “我不是杨文煦。”裴极忽然道。
    兰宜回神点头,她当然知道——
    “我们若只有元元一个,那便是上天注定。”裴极淡淡道,“我会写信给四哥,让他把世子过继给我。”
    他语调平静,如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落入兰宜耳中,却如惊雷,令她为之战栗。
    他看出来她的心结所在了——不知道何时,也许不久,也许有一阵子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予她的承诺。
    他没必要给的,如他所说,他不是杨文煦,她和他的情形也与杨文煦不同,他们只有彼此,如果最终他忍不住因她无子而另纳妃嫔,她都说不出什么,她也不打算怪他。
    她命当如此,有元元,她够了也认了,从此守着元元过日子罢了。
    但他要与她同命。
    “康王——”她困难开口,“也只有一子罢。”
    裴极不认为这是个问题:“我过继给了他一子,他将一子过继给我,不是刚好吗。”
    “……”
    康王脾气再好,只怕也不能认同这笔账。
    兰宜张口,却没再与他分辩,那不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只是个假设,他用这个假设,解了她的心结。
    她只郑重道:“好。”
    是答应他之前的要求。
    之后,她到底纳闷,再问,才从他口中得知了他做的梦。
    兰宜越听越惊讶。
    那当然只是个梦,但她未嫁时的性情,还真差不多那样,到了杨家,被琐事妾室磋磨,才日渐忧闷下去。
    他并不认识那时的她,怎么会梦得那么准。
    是梦耶?真耶?
    兰宜竟也拿不准了,毕竟她是有过重生的人。
    裴极看着她的表情,来了精神,道:“也许就是真的,不然我怎么会在道观里一见你就坏了道心。”
    这个兰宜就不肯承认了:“你有过道心吗?”
    裴极一笑:“见了你,就都没有了。”
    却又问她:“你呢?你这颗铁石心,到底融化了没有?”
    兰宜失笑,点头。
    裴极没笑,他以帝王的严谨及疑心又问:“你不会还是无心之人吧?”
    兰宜点头。
    不等裴极的脸冷下去,她抬手,点了点他的胸膛:“早在这里了。”
    这颗心,是他迫她重新长出来,可从长出来的那一刻起,也就不属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