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了。
    按理农村这边女方的正日子,由女方摆席办事,亲朋好友前来上礼吃席,次日早上男方来接新娘子,去男方摆席办事。
    农村有个说法:越是来早接新娘的人,日子过的越好。一天之季在于晨,农村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认可勤劳致富,而早起就是勤奋的一大表现,所以事逢大事都要起早。
    所以来盘头化妆的女孩子凌晨三点就赶到了领弟家,来给她化妆了。怕化好了妆再穿婚纱把发型弄乱了,所以领弟提前穿好了洁白的婚纱。而此时的夜幕天空中,还挂着熟睡的星星。
    时间还早,这样干等着不是办法,领弟就靠在炕头的被摞上坐着,三妹和唐田刚刚参观了二姐化妆,化妆师还特意的给他俩盘了头发,擦了粉,这时,他俩一边一个歪在领弟脚下。
    唐田睁着大眼微笑着说:“要不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呢!化了妆就是不一样啊。”
    三妹调侃:“就是呢,咱们唐田就是长的好,闪闪惹人爱。”
    领弟道:“你俩快点歇会吧,一会有的忙呢。”
    “我也困啊,可就是睡不着啊。心里老接济着事,一闭上眼就看见姐夫来接你了,三妹在旁边狠命推醒我,怪我还在睡觉。一着急马上就醒了。”
    “你真是做梦都想着我,你要是睡过点,我还推你,不咧你的耳朵才怪呢。不是说好的六点来接吗,二姐不是说如果接太早了,大家都还在睡觉,她可不想天没亮就被接走,像被人抢走一样。她想着告诉所有人,她结婚了。现在才三点多,还能睡两个小时呢。”
    “别说我,你不是也睡不着。”
    “我激动啊,第一次当别人的伴娘,况且嫁的还是咱们二姐。”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突然就从上方传来了呼噜声,原来是领弟靠着被摞睡着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捂着嘴笑,尽量不出声打扰到她。唐田说:“看人家二姐这心理素质,咱俩啊,真是经不住事。人家当事人早睡着了,咱俩还在这瞎激动呢。”
    “皇上不急太煎急嘛,自古就是这么说的,要不咱俩当不了皇上。”
    “那还跑的了,咱们都这么大了,还跑的了嫁人。”
    三妹不再言语,闭上眼假寐,以恒的音容笑貌出现在脑海里,我会嫁给以恒吗?我嫁给以恒时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呢?我会哭吗?他会怎么样的安慰我呢?自己为自己情不自禁的小心思而羞愧,说不出口,连唐田都不告诉了。
    唐田呢,想的不也是以恒吗?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渐渐的安静下来,三妹闭着眼自顾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也不敢翻身,怕弄乱了自己的发型。终于挨到四点多,索性悄悄的爬起来,把水果切了。
    那是特意给新郎和伴郎团准备的,四干四鲜,各自好的寓意。苹果,橙子,香蕉,西瓜,红枣,栗子,葡萄干,桂圆干。
    三妹手巧,在灯下仔细的把每种水果切着花刀,一种水果装一盘子,摆成漂亮的形状。
    金玲也蹑手蹑脚的起来,在院子里打开蜂窝煤炉子,煮上一大锅的鸡蛋当作早餐。
    三妹把里外的屋子和院子都扫了一遍,天渐渐亮了,夏天明的早。
    左邻右舍的陆续都来了,亲戚们也风风火火的赶来,挤了一屋子,有的男人甚至站在院子外。唐田在人群中穿梭,忙着让大家吃瓜子,吃喜糖,人们都夸领弟漂亮,比电视上下来的明星还好看。领弟端正的靠在被摞上,明眉皓目,熠熠生辉,把老旧的小屋都照亮了。
    乡亲们都感叹金玲带大四个孩子不容易,所以都来捧场,甚至连病炴炴的二妈都来了,却只有三妹的老婶来的晚,她平常就爱抓尖抢上,人群中出风头,又赌着一口气,进门便挑事:“都几点了,还不来接?这是什么主啊,一辈子结回婚,还来晚了?”
    按理,男方来接女方的时候,女方要带六个伴娘,四个男人帮轿,一个送女客,一个小孩,一同跟过去。
    这同行去十多个人,每个人女方都会发一个红包,到了男方那边,也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尤其这个小孩,到了男方那边还要给一个大红包。因为这个男孩的任务是压嫁妆,而新娘的新衣服之类都是提前由送女客装进红包袱里,所以农村把这个差事叫做压包袱。
    “压包袱”是个好差事,一般由女方亲戚家的小男孩来担任。
    可是领弟向来不顾礼数,执意要招弟家的“多多”来压。因为在最重要的时候,她需要最亲的人陪伴。再说这帮亲戚的德行,领弟实在看不上眼。肥水不流外人田,好端端的大红包为什么便宜了别人。
    金玲虽把领弟结回来了,是别着劲的不跟她说话,索性不管她。
    老婶就为这事,嗔着领弟不用她家的小孙子,倒好像一个好端端的大红包,被领弟生生抢了去。她自是爱占小便宜的人,启能不为这事生气。
    大家看见日出东方,也知道比起以往的习俗,确实是来的晚些了,可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捡扫兴的说,为了给主家留个好心情给新娘图个吉利。
    村里人都知老婶为人,便都笑着打哈哈。
    老婶依然不依不饶,跳着脚的要给田杏打电话。众人只是劝:“一会就来了,着什么急?”
    “今天可是刘大根他妈出殡的日子,要是对上,可是不好。”老婶继续说着。
    领弟听不惯了:“是我让他们六点来的,要是真是闹的不好了,也是我嫁过去担着,老婶,就别费心了。”
    老婶哑口无言,跳着脚的指着领弟道:“真是的,你说这话不寒老婶的心,我为的谁啊?为你好,倒胳膊肘子往外拐,看来我是白疼你了。得,我也别在这碍眼,还是在自家呆着消停。”
    说着,转身离去,金玲三妹以及众人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