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地不能闲着,收完了麦子,分秒必争的播上了玉米。
    正是玉米的生苗时期,要浇大水才能促进出苗。三妹抢着来浇地。
    这块地离水井不算远,不用安皮龙,只需顺着垄沟收敛好田地的土,使水流到自家地里,不漫到别的地里就行。
    她安排好了以后,开了水闸,看着水慢慢的流向自家地里,仔细的查看四周,确保田垄的土没有缺口处,水没有到处乱流,她才坐在地头上休息。
    消散的体力慢慢的回复到她的身体里,她站起来,走到井口处,先把手洗干净了,又捧起一渝来洗了把脸,夏日的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水,顿时凉快多了。她站在井水的边缘,撩着水洗自己小腿上溅的泥,水的温度刚刚好,皮肤接触井水的感觉太舒服了,她干脆脱了鞋,挽起裤管,站到了水里。
    她昂着脸,闭上眼,追寻着风的踪迹,风里依稀残留着麦的清香。她的脸慢慢褪去了红,恢复了原来的皙白,她的皮肤是真的不怕晒,无论怎么风吹日晒都不会发黑。
    她看着远处快要下山的桔红的太阳,见了多少次这样的风景,她依然没有抵抗力,深深的为这落日的晚景而着迷。
    浇地的井水顺着垄沟缓缓的流动,轻轻的痒痒的冲刷着她的小腿肚子,水里倒映着又一片天空,同样的流云和桔红的太阳。
    我见江山多妩媚,江山见我应如是。三妹还不觉,在别人的眼里,她亦是风景。
    微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她同样透明的耳朵,落日的余辉仿佛给她的耳朵镶上了一层金边,更衬的她冰清玉洁,不染尘埃,她是从这水里觊觎人间美景而偷跑出来的仙子。
    唐田笑道:“看这丫头,哪是来浇地,站在水里玩呢!”
    三妹才回过神来,却见以恒也在唐田身后,正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呢。她害羞的垂下眼睑,掩饰着心中的惊喜,像唐田潦了一把水,水点淅沥的落在了唐田的身上,看着阳光下跳跃的水珠,三妹又想起以恒水龙头下冲头的情形,她暗笑自己,明明他在眼前,却还要想他。
    唐田笑嘻嘻的不甘示弱,拿起架势假装卷袖子:“好啊,看我不把你摁到水里的。”
    以恒先行一步,跑到三妹面前,边说着:“饶了她吧。”边双手扶着三妹的胳膊,帮助她从水里出来。以恒力气很大,几乎是架着三妹的胳膊把她拎了出来。
    唐田心中一阵发酸,这也是我心中的少年啊。
    理智马上拉回了她的情感,她嘟着嘴:“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啊,倒是她,撩了我一身水啊。刘大少爷,你可真是望恩负义啊,要不是我,你怎么能跟到这来。”
    唐田下了班来找三妹,金玲正系着围裙在大锅里烙饼,唐田顺手扯了一角吃起来,不用问也知道唐田来干嘛,唐来边烧火边告诉唐田:“三姐下地了,我正要给她送饭去呢。”
    唐田请缨:“反正我也没事,我给她送去吧。一会我妈要过来找我,你告诉她一声得了。”
    金玲拿她也不当外人,递给她一双筷子:“那你先吃饱了再去吧。”
    唐田出来的时候正碰上以恒在道路徘徊,就把他带到了地里。
    以恒也没吃饭,和三妹一起坐在地头上吃起了大饼,土豆丝。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种由柴火烙熟的大饼了,吃的香甜,直夸大饼好吃。
    三妹只吃了一小角,谎称自己吃饱了,并要求以恒把剩的全部吃掉,以恒三下五除二完成了任务,唐田直看着三妹笑,肯定看穿了她的心思。
    三妹瞪唐田,以找茬掩饰自己的羞涩:“是不是忘了给我拿水了呀?”三妹也确实饿了。
    唐田一拍大腿,一挺脖子:“也是,金玲婶灌好的绿豆汤,忘拿了。你渴了呀?这不这么多水呢!”
    以恒笑倒:“我可不喝,那水洗了臭脚丫子了。”
    三妹斜他一眼,撅起嘴:“哼,你才脚臭呢。”
    以恒本是脱口而出,挠着头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唐田扭头指着一块瓜地:“不如我去借个西瓜,给咱们解解渴吧。”
    三妹马上反驳:“不行,谁种点地也不容易,不能随便偷别人的东西。”
    唐田当然不是爱占小便宜之人,可是明显以恒和三妹都渴了,她不想让他们渴的煎熬,只有自己去当那个“坏人。”她才不听劝,扭头跑瓜地里去了。
    突然的安静,剩下的两人一时找不到话题,只默默的看着天边。
    此时太阳已下山,村子里华灯初上,炊烟袅袅。他们仿佛隔离在喧嚣之外,远远的欣赏着人间烟火。心灵相通的两个人,即使不说话,也是好的。
    唐田抱着一个大西瓜回来了,三妹直让她放回去。
    唐田嗔倒:“你不帮我放风就算了,还要我放回去。你知道人家是多么辛苦的把它搬回来了吗?还踩了我两脚泥。你准不渴啊?”
    本来以恒想着,自己渴一会也不会吃别人的西瓜,可是因听三妹渴了,便果断的在西瓜上砸了一拳,西瓜裂开了,想还回去都不行了。他怕三妹生气,还自我解围:“就当地里的老鼠偷吃了吧!”
    三妹不觉好笑:“那咱们三个都是老鼠了。”
    唐田用手挖了一块西瓜,三妹则去井水的源头洗筷子,回来递给以恒一双。
    唐田怪:“果真重色轻友。”
    以恒口吐直言:“你不是早拿手抓了吗?”
    三妹不理,笑嘻嘻的夹起一块,送到了唐田嘴里,唐田嚼着西瓜:“这还差不多。”
    “用臭脚丫子的水洗的筷子噢。”
    这时,以恒也夹着一块西瓜送到了三妹的嘴边,三妹的脸立刻火辣起来,用眼角扫唐田,可以恒却执意让她吃,她只得迅速的吃了,生怕唐田看见。
    唐田早用眼角的余光扫着了:“用洗脚丫子的水洗的筷子噢。”
    三妹夹起一块西瓜:“喂这个偷西瓜的大耗子精。”
    唐田眨巴着眼睛,想起了村子里流传的法楼大伯的故事,她看着幕色四合的周围,还没讲已感到阵阵凉意了,她神秘的说:“认识法楼大伯吧?就是住村子边上的那个,在村子里当过会计的。”
    三妹点头:“嗯,就是那个三分钟一缩脖子一挤眼的老头。”说着,还学起了他的样子,今天她特别开心,所以显得异常的活泼。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这样吗?这还得听我来给你们讲个离奇的故事。”
    “据说那是前几年,咱们村子地里要架电缆,晚上工人下了班,大队里怕有人来偷,就派法楼大伯来地里巡逻。
    他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在地里瞎转悠,正觉无聊,突然听见地边渠沟里好像有人说话。
    他好奇伸头一看,好像看见是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女的还戴着蓝碎花的围巾。他大声的咳嗽了一声,那一男一女闻声便跑,法楼大伯心想,见我就跑,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莫不是村子里已婚男女搞不正当的关系。他想着,骑着自行车就追。那一男一女跑的快啊,追了挺老远都没追上,法楼大伯想着停下不追的时候,想是那一男一女也烦了,女的忽然转头,她伸出两只手,像动物一样的耷拉着放在脸的两旁,猛的冲着法楼大伯吹了一口气,法楼大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二天的晚上,法楼大伯的媳妇在外边烧大锅做饭,大伯铺好被子,坐在被子上和他家的小孙女玩。忽然间的,他的被子冒开了烟,法楼大伯以为是大妈烧炕烧的,还没好气的骂,你个笨老婆子,快别烧了,被窝着了。
    按说着的不欢,大伯用笤帚疙瘩抽打被子,被窝倒着的欢了,没办法,大妈只好拿水来泼,没想到也泼不灭。
    大伯的小孙女的小棉袄就扔在大伯的被子上,却丝毫不损。仔细看,被子上烧的都是一个个大小一样的圆洞,而且那火苗不知从何而来,似乎平地而起,慢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而且只是大伯的被子着,别人的都没事。
    大伯是老人家,经的事多,似乎明白了。正好是快过年的时候,家里有鞭炮,便叫自己的儿子点燃鞭炮:“炸你王八蛋的,让你着我被子。”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被窝果然灭火了,却也要不得了,被窝上就像老鼠倒了一百个洞。
    到了早上,大伯起来,照例喝一杯茶水,大妈知他的习惯,早就给他在茶壶里泡好了。大伯的水杯是个透明的罐头瓶子,他刚把茶水倒进瓶子里,瓶子就一下子炸开了。按说天气冷,热水激裂瓶子也是常有的事,但是茶壶里的水也不热啊,再说了,自己倒没倒进去还两说呢。大伯心里有些发毛,忽的屋子里突现一股臊臭味,大伯心里打起鼓来,想是遇到的这两个有道行,得罪不起。只得扑通跪下双手合十说好的:“大仙,饶了我吧。我也是不小心冲撞了两位。”
    慢慢的,味道散去。大伯恐有余悸,便去咱们村子里叫魂的那看香,人家说这是一个有道行的蛇精和黄鼠标狼精,正在修练,被大伯冲撞了,影响了人家生仙。让大伯午夜十二点时分冲着东南方向烧纸钱,送大仙上路。烧纸时不能说话,只能自己去。
    大伯照做,烧完纸钱往家走,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土坑里,从此便落下了这个抽脖子瞪眼的毛病。”
    唐田说完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月光如水,可天已黑透了,只遥遥望见村子里的灯火,她以为也把他俩吓个够呛,没想到以恒哈哈大笑,说这个故事有意思。
    三妹说:“你这个故事啊,也就最后两句可信。大伯抽脖子凳眼,肯定是掉进坑里,摔坏了神经,所以倒置他这个样。”
    唐田生气:“难道就我自己胆小,讲故事的倒把自己讲怕了,听故事的没事!那时村子里都知道这事的,法楼大伯自己也讲过的。你不迷信,那你说,那天你姐姐得撞客是怎么回事,不是你亲眼见的。”
    以恒说:“我也听我奶奶讲过撞客的事,那还是她在外边上学的时候,一个女生晚上去上厕所,回来就让脏东西跟上了。原来厕所那块原来是坟头,里面埋着日本鬼子害死的人。我奶奶跟这女生关系不错,就想着帮助她,第二天带她去人多热闹的地方赶集,直直的走了一天才回学校,本以为女生恢复了正常,没想到我奶奶刚一坐下,那女生就跑过来拽住我奶奶的衣襟,点着她的脑门子用男人的面条声调说,好啊你,累的我好苦啊,你是想把我丢哪啊?
    我奶奶心思被看穿,况且还离人家这么近,被人拽着衣襟,吓的直哆嗦。
    同宿舍的女生,撞着胆子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附在人家身上?
    那女孩松开了手,害羞的捂着自己的脸,用男声说,我就看上她了,想着让她当我媳妇。”他扫了一眼,发现唐田的脸都变色了,不说了,反正故事也讲完了。
    三妹把唐田揽在怀里,问:“后来呢?那女生怎么样了。”
    “被她的家人接回家了,从那以后没有了消息。”
    唐田在她胳膊下软弱的说:“你还问,吓死我了!你不胆小啊?”
    “你这也当真,你就当故事一听就得了呗!”
    以恒说:“红楼梦上也写过凤姐和宝玉撞客,这世界很神秘,也许好多事我们都还没有弄明白。”
    “就像原来月全食,人们还说是天狗吃月亮。也许这种现象以后用科学就能解释了。”
    唐田扎进了三妹怀里,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三妹拍着她的背:“不用怕,傻丫头,如果它们是真实存在的,也是能和我们共存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我们的。可怕的倒是人,坏人。”
    以恒开玩笑:“三妹,我也胆小,需要拥抱。”
    玉米地灌满了,再浇恐怕就流到别的地里了,三妹关井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她提议由她和唐田先把以恒送回家,唐田虽然胆小,但更放心不下以恒,当然同意。
    以恒推脱:“还是我把你俩送回去,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人劫了色?再说,我也不怕神啊鬼了的。”
    “可是你家离这那么远。”
    “我可以先在厂子里凑合一晚上。”
    三妹和唐田还是执意的跟着以恒自行车后面,直到看到以恒进了厂。
    那个厂子是县里唯一的可以叫做厂子的工厂。厂子建在去县城的那条马路边上,三妹上下学经常看到,是今年新建好的,冲着马路是一溜二层楼房,留着宽宽的大门,里面足有一亩地大,四面都是厂房,里面大概有二三十个工人在里面打工,门口常年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招聘信息和联系方式。三妹猜不着以恒和这个厂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