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又潮湿又闷热，周日的深夜里，实验室的人不多，放眼望去，楼层昏暗，学生三三两两，各自在桌上忙活。
最近导师很忙，不常在实验室，基本就是在线上安排干活，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林婧鼓起勇气跟老师说了小论文初稿的事。
导师很诧异，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看得挺认真，短短一篇几页的论文，花了一上午反复阅读，最后将加了批注的论文返回给林婧，跟她面对面交谈。
她看见一大串红色的标注，感觉头皮发麻。
见状，导师笑了，一脸慈祥，说道：“是不是觉着，头都大了。”
林婧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觉得害羞或者难过。”
导师抿了一口热茶，很郑重地说：“第一次写论文，问题多才是好事，基础要打牢，后面做科研工作才会更加顺利。我在读研时，动手能力弱，英语很差，更别说看外文文献，看到人都傻了。”
林婧的基础比较差，研一才进实验室，看的文献肯定比较广泛，只能了解领域内目前的研究热点。不像课题组的其他学生，是本校保研或者考研进来的，大一大二早早来实验室报道，那能力差距是林婧比不上的。
“你要记住，我给你的建议只作参考，不能全按照我的意思去修改，不然整篇论文就会变成我的想法。”
“而且，你一定要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要因为我是老师，就觉得学生应该顺从老师。不是的，你应该尽力维护自己的观点，尽可能地说服我和审稿人。”
导师最后加了一句：“没有完美的论文，你要做的是尽可能减少整个实验的疏漏，让尽可能多的人读懂你写的论文，但是绝对不要为了得到一个好结果而做假，这是科研工作者的底线，特别是以后你还要从事科研工作的话，就更不能马虎，一定要有科学性。”
这些话，林婧都记在心里了。
末了，导师欣慰地感慨道：“我知道你很努力，恶补基础，相信你自己，一定可以成为合格的科研工作者。”
林婧想，她一定不会辜负自家导师的期望。
晚些时候，林婧抱着笔记本来到陆清淮的位置，将之前整理好的模型发给他看，让他确认。
瞧着陆清淮一脸专注的样子，林婧决定先去吃饭，便说：“那我不打搅你了。”
林婧说完就想走，被陆清淮喊了回来。
“你待会有事？”
“呃，吃饭算有事嘛？”
陆清淮瞟了一眼挂钟，这才恍然，他捂着脖子，顺手拉了一张椅子，让林婧坐下，然后掏出手机递给她。林婧感觉双手接过手机，生怕摔了，也不敢乱翻，慢慢下拉页面。
“师叔，你平时吃什么？”
“随便，你吃什么，帮我点一份就行。”
陆清淮正靠着椅子闭目养神，林婧这才发现他的桌面还放着没有吃完的中餐，她忍不住想，师叔这么忙啊。
在等待外卖的时间里，林婧在一旁的小桌子改论文，实验室回想着清脆的鼠标和键盘的声音，冷气充斥着诺大的实验室，时间一点点流逝，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没多久，林婧下楼拿外卖，夜幕笼罩着整个校园，星光挂空，闪烁着点点光芒。实验楼，格子间，依旧有人在奋笔疾书，钻研学术。
林婧心情很好，蹦蹦跳跳地回到实验室。
她轻声提醒陆清淮：“师叔，吃饭了。“
陆清淮应了一声，林婧将外卖盒拆开，恭敬地放在他桌面，顺手把中午的外卖盒扔了。
但是陆清淮只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
林婧欲言又止，频频望向陆清淮，又不敢出声。
陆清淮的余光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了下键盘，电脑屏幕进入睡眠状态，他挪动外卖盒子，开始埋头吃饭，直到餐盘里的饭菜都吃光。
林婧心满意足地清理餐余垃圾，然后继续改论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论文改得差不多，林婧的双眼都酸了，胳膊也疼。
“你的小论文？”
不知何时，陆清淮已然站在身后，林婧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我帮你看看。”
她有些迟疑，怎么敢耽误师叔的时间，但陆清淮已经做好准备。她的眼睛虽然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却又时不时瞄旁人，只见陆清淮在她的小论文上划了又划，还有批注，很认真。灯光下他脸上的绒毛都一清二楚，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比平时还要好看。
林婧莫名觉得脸在发烫，于是去茶水间喝水。
”我看过师叔发表的论文，就好奇为什么你永远能找到研究的点？”
反观自己，拼命地看文献也没有头绪，看完就忘了，根本想不出能研究什么。
陆清淮抿了一口茶水润喉，将批注过的论文推给林婧，说：“厚积薄发。“
”但是我发现，我能想到的、所谓创新的地方，几年前就被大佬们提出并验证过。“
林婧很苦恼，当时她还激动得跳起来，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大陆，结果一查，好家伙，五年前有人发表相关论文。再者，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点可以延伸的内容，发现根本实现不了。
陆清淮笑了，“难道你还想当吃螃蟹的人？”
“那没有。”林婧脸微红，她一条咸鱼怎么敢。
“只要有期刊录用，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陆清淮望着她，轻声说：“其实，实验失败、写不论文和被拒稿都是常态，你要做好准备，做科研没有一帆风顺的。”
林婧如同捣蒜一般点头，仔细地看他的批注。
“林婧。”
“嗯？”
她一抬头，看见陆清淮抱着一盆橡皮树，对她说：“我接下来很忙，不常在实验室，你帮我照看一下它？”
他添了一句：“它很好养活的。”
“没问题。”
林婧将鼠标停留在某一处，看了许久，有些不理解。
“师叔，这儿——”
本来陆清淮已经起身，听到喊声，直接弯腰凑了过来，刚好林婧扭头，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
方才明明很冷，现在林婧却觉得很热。
“我再看看论文，有不懂的再请教师叔，我先走了。“
林婧说得飞快，脚底抹油，溜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