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下雨天，水滴拍打着玻璃窗，从里面看去，仿佛置身水花中，一片迷蒙。
林婧一踏进实验室大门，钟涛正埋头苦干，刷刷的键盘声不绝，桌面资料一摞摞，东西杂七杂八。
一见人来了，钟涛抬起头，勉强扬起笑容，让她嘴角一抽。那张本来干净清爽的脸上，现在一堆胡子渣子，很是邋遢，好像几日没整理过，他的眼窝泛青，倦色可见，头发更是成了鸟窝。
乍一看，头发还变多了呢。
钟涛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形，原来是老板在申报项目，让他带着林婧和同门一块整理材料申报。三个人一直忙活着，墙壁上时钟的时针绕过好几圈，夜色渐浓。
“师兄，你看下最终版。”她打着呵欠，眼角挤出几滴水珠，实在是太困了。
钟涛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人蔫了一样。
“我再核对一下，你辛苦了。”
他抬头一看，这都大晚上了，还得发老板审核。
“都这个点了，咱们点个外卖，找老板报销。”
林婧伸了个懒腰，开心欢呼。
她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发现灯火通明，放眼望去，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看书，很专心。
斜对面的实验室门开了，曹璐戴着耳机，忘我地走出来。
“我喊你去吃饭，怎么都没反应？”
林婧才想起好久没看手机，她无力地说：“我们忙着申报项目呢。”
不申请项目，实验室下一年没经费了，没经费意味着实验室要节流了，不能再大手大脚。
“你咋这么休闲？”
曹璐轻快地说：“刘老板出差了，咱们放羊呗。”
“你们的项目申请书写好了？”
“害，刘老板有秘书，早早准备好了。”
林婧羡慕了，有钱就是不一样。
晚些时候，李老板匆匆赶来实验室，让钟涛几人回去休息。
林婧挎上背包，一脸倦色，在走廊里慢慢踱步，路过楼梯口，黑暗中传来盛怒的声音。
“这都两个月了，怎么连初稿也写不出来？”
那人料到现在没人，便放肆地叫嚣，声音极其尖锐。
“导师的话都不放在心里吗？”
“你脑子都装着风花雪月吗？”
“怎么这么笨？”
沉寂了会，没听到回答，那人暴躁起来，喊道：“你倒是说话，哑巴了？”
孱弱的女声响起：“老、老师，研一有很多必修课，我——”
声线颤抖，看来是吓得不轻。
林婧抿嘴，还是别听太多，毕竟是他人之事。
“啪。”
响声清脆，在无人的角落幽然回荡。
林婧停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握拳，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瞳孔微缩。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窗边，映着两人的侧脸，瘦弱的女生生生被手掌的力道打到站不稳，只好扶墙而立，长发掩盖了脸颊，看不清脸色。
咄咄逼人的老师收回手，揉了揉，冷哼一声，说：“别以为我不清楚，研一的课容易得很，根本不会挂科，就算要上课，周末呢？”
“还不如说是你自己偷懒，借口真多。”
“才研一，就跟导师撒谎，这些年都白学了吗？”
“亏你还是保研过来的，怎么写个论文都磨磨唧唧？”
女生撩开发丝，露出肿得老高的左脸，尽管很暗，泛白的肌肤上红色五指印若隐若现，让周月心一颤。
由始至终女生都没喊过疼，默默承受着。
“老师…对不起。”
老师一脸绷紧，黑眸里闪过戾气和嫌弃，道歉顶个屁用。
“再给你两个星期，不然节假日都别想回家。”
“可是…”
老师冷眼扫过去，女生便噤声，用力咬住嘴唇。
“枉我为你花费这么多心血和精力，真是白白糟蹋了。”
说完之后，老师再次瞪着女生，在夜色下大步走远。
“别看了。”
林婧吓得脸色苍白，身子往墙边倒，回头一看，原来是钟涛。
“师兄，这老师好过分。”
钟涛一脸凝重，眼睛盯着渐行渐远的人，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看来选老师还是很重要的。”
“对于外校的人来说，只能靠运气了。”
林婧点头，恍然大悟：“难怪这个老师的学生基本是外校的。“
”你该庆幸不用跟她打交道。“钟涛想起往事，脸色又黑了几分，”我们老板跟她合作过项目，并不愉快。功劳全被她占了，辛苦的事全是我们干，还被坑了。“
”为什么？“
”倚老卖老，你以后会知道的。“
又到了开组会的日子，李老板姗姗来迟，还给钟涛几个带了水果。
每个人轮流报告自己这一个月的学习情况，研一的基本在上课，林婧就汇报文献阅读情况。
她细心地发现老板心情不好，于是小心地问师兄。
”还能是啥，项目没中啊。“
林婧小声惊呼，跟着难过，没中意味着实验室没钱了。
“该不会连咱们的补助也发不了？”同门一副揪心的样子，本来补助就杯水车薪。
“那不至于，老板不会扣的。”
钟涛对老板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毕竟本科就跟着他进实验室。
老板开完会后，匆匆离开，听说是接着开课题组的会议。
林婧问钟涛：“这个课题的大老板是谁？”
“你师叔的老板。”
梁老师啊，林婧并未亲眼见过，只是在学院官网看过照片，很浓的书卷气，看上去为人很和蔼，是个学术大牛，但是很忙，天南地北的飞，长期不在实验室。
“大牛哎，都不用担心课题申不上吧。”
钟涛挑眉，深以为然，说：“你知道他们实验室的补助比我们多多少吗？”
同门脱口而出：“200？”
林婧惊呼，羡慕极了。
钟涛摇摇头，让他们继续猜。
“500？”
钟涛竖起一根手指，他们大喊：“1000？”
林婧仰头作喷血状，自己实验室才200好吗？！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只是硕士，人家博士都不止这个数。”
再说下去，林婧和同门都要哭出来了。
林婧想起陈宁，她们实验室连补助都没有，要是她知道了，该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