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魔法师已经坐在餐厅里了，穿着精致的服装，像是个中世纪的绅士。
话说这么大个房子只有他和狼人住着，就不会觉得寂寞吗？
白天的狼人是个白净小男孩的模样，大约十六七岁，用叉子玩弄着餐盘里的食物，我坐到魔法师的另一边，试探着煎蛋的嫩度。
“这城堡是条例给你的补偿？”我开口问道。
神赐者隐退条例规定了每个神赐者都可以要求一份补偿，每个国家要尽力完成，道士要了台电脑回道观打游戏了，巫师要了几万块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了，相比魔法师这个气派的屋子，我们还真是节俭。
魔法师挥挥手，说道“：只有地皮是补偿，房子是我自己建的。那次跟你交手后我就一直在国内做建筑行业了，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很多公司高价请我。毕竟有我参与的项目一定会中标，所以还是很受那些人欢迎的。”
“那也得有一帮小公司恨死你了吧，毕竟只要有你就没法争。”
“说啥呢，天下就一个魔法师，只有顶尖的项目才会请到我，小公司根本没资本去竞争。说起来你的补偿是什么。”
“来你们这玩”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受监视的来你们这玩，我受够上厕所都有人偷听的日子了。”
“嘿嘿，我带你好好玩。”
傀儡过来收走盘子，狼人和我跟在魔法师后面走到门口。天上挂着没有热量的太阳，地上铺满白色的雪。
很快，远处出现一辆老旧的轿车，哼哧哼哧的在泥泞的道路上向我们驶来，开车的正是昨天在小镇里见到的那个警长。
警长下车直接无视我和狼人，径直走到魔法师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您就是亚瑟姆·赫斯先生吧？没想到能收到大名鼎鼎的魔法师的邀约，真是太荣幸了！”
魔法师的真名叫这个？还从没听过。我们第一代神赐者一般都要求抹掉自己的过去，情报中也自然没有真名这一项。要是有谁叫出我的真名，不管是不是神赐者，都非得被灭口不可。
不过这习惯倒是让一些地区的本土巫师很不爽，有些法术需要用到真名才能使用。当然，他们也不肯透露自己的过去，一切信息都是从加入组织开始，之前的人生一片空白。
魔法师看出了我的不解，用心灵感应的方式说道“：这只是我干活时用的假名，怎么可能把真名公之于众，我们都是没有过去的人。”
“好，好。”我在一旁憋笑，这警长非常崇拜魔法师，几乎都要贴上去了。
“那个，你还是叫我的代号吧”魔法师轻轻的推开警长，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警长立马改口“：好的魔法师大人，您身体不舒服吗，我带您去买药。”
魔法师摆摆手，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侍从，狼人。这位是云灵。。。。”
“我们见过的，在镇子的酒吧里，她是个变戏法的。”警长逞能似的接过话去，就像孩子对家长炫耀自己在学校里的新见闻。
魔法师有些尴尬的接着说道“：。。。。他是能胜过我的神赐者，不是变戏法的。。。。”
说完，魔法师拉开车后座的门，做出请的手势让我上车，狼人走过有些呆滞的警长，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警长终于回过神来，发动汽车。
一上路，狼人的话匣子算是被警长打开了，这两个家伙都是魔法师的头号粉丝。吹的魔法师脸上都变了颜色，又不好意思打断，让我在身边一直憋笑。
狼人是魔法师在工地上捡到的孩子，作为一个神赐者，他完全不畏惧这个蜷缩在水泥管里的狼人，对他来说比这奇幻的事情还见得多了。
作为从小被抛弃的孩子，魔法师对狼人来说就是最亲密的人。而魔法师也没有亏待这个路边捡来的孩子，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孤独的人呢？
魔法师在回到国内做建筑行业后，便成了第一个半公开的神赐者，虽然几乎没有什么他的正面镜头就是了，因此他在社会上有的只是一个假名和无数的传说罢了。
车开到中午，警长在路边停下，拿出被保鲜膜裹好的三明治和狼人分食，我与魔法师的身体都经过魔法改造，食物与我们而言几乎没有意义，只是体验味道罢了。
正闭目养神的当，耳边传来敲玻璃的声音，两个穿着厚重衣物的男人，一人拿着匕首，一人拿着猎枪，示意我们下车。
拿匕首的那人身旁漂浮起几块石子，样子嚣张极了“：看好了，我们可是神赐者，乖乖下车交钱。”
警长拿受得了这个，起身就要开车门，魔法师按住他的肩膀，示意警长乖乖坐着。然后拉着我一同下车。
“大哥，他们好像也是神赐者，哪有冬天穿这么少的。”拿猎枪的那位小声的商量着，又往后退几步去。
带着匕首的男人依旧嚣张“：今天心情好放过你们了，快走吧。”
“Groundgrip”魔法师轻快的说道。
“啥。。。。”眼前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地下涌起的巨手握到空中，另一个人丢枪就要跑，我一摊右手，他便立马陷入地中，只剩个脑袋留在外面。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放过我们吧，我们把钱给你。”那在地里的男人哀求着，声音被寒风冻的发颤。
魔法师不屑的说道“：我们又不是打劫的，等警察来救你们吧。”
“别啊，我们才十七岁，不想留下案底。”
十七岁？长的够老成的。
“那我要怎么相信你们不会再做坏事。”魔法师问道。
“我。。。。我发誓。。。。”地里的那个十七岁的男人摇头晃脑的说道。
“发誓有什么用，我有更好玩的。”说着，右手袖子里飞出两道符咒，晃晃悠悠的飞进两个人的胸口，然后融进身体里“：他们这辈子再想干坏事立马血崩身死，这不比发誓有用。”
地里的男人脸都白了，魔法师转头问道“：你。。。。这是私刑啊，话说真的靠谱吗？”
“要相信我的实力。”我冲他一眨眼，转身往车里走去。
车子发动，魔法师问道“：你那个符真的能让人死吗？”
我无奈的说道“：只是呕吐而已，你还不了解我吗？”
在天暗下来的时候，隐隐能看到远方明亮的人造光，但魔法师决定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农场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发。
农场主是一个独居的老人，对我们的到来非常热情，吃过晚饭后魔法师和老人交谈很久，大概都是些关于动物养殖之类的话题，狼人和警长继续着他们的粉丝交流会，讨论那些或真或假的，关于魔法师的传言。
突然感觉跟他旅行不是什么好主意呢，这个家伙名头太大了，我只想低调的走一走，顺手解决一点关键的危机，而他估计要把每个遇见的事情都管了，毕竟这是他的国家，他可比我爱惜多了。
虽然农场主的名头听起来很气派，但能腾出来的只有两间客房，我被分到单独的一间，他们三个一起挤一张床。大概这就是女孩子的特权吧，嘿嘿。
只是我无法用睡眠度过长夜，也只能坐在床边冥想，大约半夜时分，门被敲响了，是魔法师。
“大半夜来找我干嘛。”
魔法师没回答，急匆匆的闯进来，示意我关上门，坐在椅子上喘气。
“有人来了？”看他慌张的模样，以为是有神赐者入侵这里。
魔法师费了好大力气调理气息，然后说道“：那两个小家伙太让人受不了了，原来被夸多了真的会想吐。”
“噗嗤。”我忍不住笑起来“：他们到这个点还没睡啊，那你在我这凑合一晚吧，反正我也不睡觉，坐椅子上就好了。”
“你睡不着？我知道解决办法。。。。”
“不，你不知道。”我打断他“：不要再跟我显摆你对我这些小习惯的了解，只会让我很生气，这是属于我的秘密。”
“啊，好吧。”魔法师不再开口，脑袋向后一仰，很快便睡去。
他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是我不能奢望的企及。
算了，一到晚上就这个德行，就不能开朗点吗。我用手撑起嘴角，可一放开，又耷拉下去。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大概又会回到开朗的样子吧。
“主人，你为什么从云灵的房间里出来。”一上车，狼人便问起这件事，警长也投来八卦的目光。
魔法师急忙慌张说道“：我们只是讨论事情，你俩别多想啊。”
我在旁边微微笑着，魔法师更紧张了。
“好的主人，我不会说出去的。”
“什么叫不会说出去！就是没事啊。”
“好的主人，昨晚什~么~也~没~发~生~”狼人笑着让警长发动汽车，向着前方驶去。
我看着一脸焦躁的魔法师，用心灵感应传达道“：好了我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的，只要你没真做出来就行。”
“我也不敢！”魔法师的脸色好了许多，接着听前面两个人讨论关于他的事情。
“其实听着自己的传闻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嘛，反正自己知道基本是假的，就当听故事了。”
“说的不是你，当然有意思。”
“那。。。。恭喜我啦，一路上有对口的相声听。”
“你做个人吧！”
进到市区，便开始由魔法师指路了。在大街中不断的穿行，一直开到一栋与这辆旧车风格完全不搭的豪华酒店门口停下，魔法师下车进到大厅说了些什么，接着便拉着我们重新上车，去到附近的一个商场。
“我们先去干嘛呢~”魔法师用有趣的口吻逗那两个小孩子。
“买衣服”我急忙接上。
“啊？”
“你以为我很喜欢穿着道袍到处跑吗？是没有别的衣服了。”
“噗，好，先去买衣服，今天我付钱。”魔法师空手变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微微晃动两下，可惜在场的没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这是那种额度很高的信用卡吗？魔法师大人。”警长试探着问道，算是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魔法师立马得意起来“：不，这是全球银行公认的卡片，要有天文数字般的存款才能拥有哦。”
警长露出了崇拜的表情，我和狼人完全没有动容，大概这孩子跟我一样对钱完全没什么概念吧。
魔法师带着到了一家充满香气的服装店，一番挑选后，最终选定了一件柔软的大衣披在外面，带有黑色玫瑰图案的T恤穿在里面，然后是绒边的牛仔短裤和很多扣子的长靴。
我的神赐好处之一就是穿衣服不用考虑温度问题，只要好看就可以啦，这大概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能力吧。
“抱歉久等了。”我对着目光有些呆滞的警长说道，狼人自顾自的和那个旁人看不见的灵聊天，倒也不寂寞。
魔法师一拍警长的后脑勺“：走了，带你们吃东西去。”
店员利索的折好道袍放进袋子里，魔法师刷完卡很顺手的提起袋子，带着我们往楼上走去。
他似乎很熟悉这里，不过这里的人不熟悉他，按照警长的说法，魔法师在外面干活不仅名字是假的，连外貌都是用魔法伪装过的，所以根本没人能认出他，唯一能验证世俗身份的，大概就是他手里的那张卡了吧。
对我而言外貌倒是不重要，我的身体也是被完全重铸过的，实际上我想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现在的模样只是单纯的自己喜欢罢了。
天下无敌的好处之一就是不用太在意外人的想法，万事只要由着自己性子来就可以了，大概魔法师也是这样的心态吧。
啊，不对，好像我们都不太能接受别人注视的目光，不然也不会尽力隐藏自己的功绩了。
唉，终究是生活在尘世里的。
两个小孩子很积极的讨论着吃什么，我和魔法师只是随便指了两个菜肴。毕竟我们是魔法铸造的身体，食物对我们的意义仅有味道而已，但就这家店的装修来看，大概做什么都不会难吃吧。
呸。当我没说！难吃。
我已经对餐盘里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无法提起了，虽然摆盘很精致，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也许是我这种山猪吃不来细糠。
闲着也是闲着，问问魔法师关于修女的事情好了，他看起来好像对自己的食物也没什么兴趣。
“你有跟修女联系过吗？指我们要去找她的事情。”
“联系？打电话吗？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完全隔绝外界，连饭都不吃，神父还觉得是什么神迹。况且我身边从来就没有电子产品。”
“我也是，道袍没有口袋，给我也没地方放。不过修女这个生活方式怎么跟我以前一样，只要没任务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你本来也不能出来吧”魔法师抬眼看我，眼中只有悲凉。
这不是读心的成果，而是我们共同的过去。我们都是被软禁着的神赐者。
我看着他的眼睛，莫名想笑，思考一下说道“：我们不一样的，我是真的宅，主动要求上面布置了一个屋子把自己关起来的。”
“什么！？”魔法师满脸惊讶，随后是尴尬。本来企图共情，现在完全失败。
我笑着说道“：安啦安啦，不过现在是‘云林·出行模式’所以快带我出去玩吧~”
商场的旁边是小吃街，果然比起富丽堂皇的饭店还是街边的东西比较美味，那两个小家伙也真是好胃口，还能吃下那么多东西。
晒着冬日的暖阳真叫人惬意，天上洒下的光芒中似乎有希望的味道，让我和魔法师这两个活了百年有余的家伙似乎重唤了得到神赐之初的活力。
话说我们也是在他们这个年纪获得神赐的啊。肉体被神力保持了青春，但心理年纪一直在增长，见到谁都像是小家伙。
虽然在百年间听了无数遍“像孩子一样”的评价，可恶，倒是放尊重一点，咱可是实际年龄已经很大的神赐者啊！
“云林，看那边！”魔法师又无情的将我从回忆里拉出来，指着巷子里一群窝在一起的，衣衫褴褛的家伙们。
他们有男有女，或三或俩的共同披着一条遮不住脚面的灰色破毯子，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异味，像是什么纯净的生物。
见到我们靠近，他们缩的更紧密了，脚趾不停的扒拉着地面，企图拉开距离，可是后面就是墙壁了，他们无处可去。
旁边的红色大门里传来些许动静，那些裹着毯子的人兴奋起来，蠢蠢欲动。
“女王大人会处决你们的！”其中一个人发出颤抖的声音。这颤抖来自他自身的羸弱而非寒冷。
门开了，是一个穿着朋克装扮的女生，看起来只有高中的样子，但身材却已经非常成熟。皮肤白的可怕，只有少量的血色能证明她确实是个活人。
在这寒冬腊月里穿着露着大腿和肚脐的装扮，黑色的短截T恤外面只套了个皮质的小夹克，仿佛是个游戏中走出的人物。
抹着黑色眼影的眸子扫视着站在阶梯下的我们四个，用高傲且慵懒的口吻说道。
“你们，也是渴望成为我奴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