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神赐行者 > 正文 开篇
    雪,停下了,世界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看不到边。
    我的肉体虽然并不疲惫,精神却需要休息。
    一撩道袍坐下,身旁的雪自动退开,一块形状合适的石头从地下升起,作为倚靠。
    是的,我是一名“神赐者”,被赋予神力的凡人。
    二十年前,名为“神赐”的奇异现象出现在世界上,一夜间,每个文明都出现了被神明注视的人,没人能解释这种现象。更奇怪的是,我们都不约而同的主动选择为政府效力,企图守护身边的一切,但等待我们的,是作为武器被使用的命运。
    也许是神赐太过不可思议,首脑们纷纷以为自己掌控了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而狂妄起来。在“巴别塔”计划成功后,维持了一百余年的和平,开始破碎了。
    斗争开始在暗处被酝酿,直到爆发之时,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很快意识到神赐的现象虽然罕见,却无比“均匀”,没有哪个国家是没有神赐者的。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放弃,不知是何来的自信,又或是事不关己的坦然,我们仍然被派上了属于我们的战场。
    一开始,这种神话般的战斗还是隐蔽的,几乎只被用来执行某些斩首战术,或是两个神赐者间决斗,来决定在某个议案身上谁来让步。现在想起来,自己真像是被圈养的斗鸡。
    可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战斗开始被扩大开来,我们被用来辅助一般军队行进,甚至有神赐者直接对付普通人的例子!事情开始变味了,有些神赐者开始反抗,不愿再效力。
    与此同时,神赐者强大的力量也让很多人开始害怕,一个名为《神赐者隐退条例》的合约开始拟定,虽然大部分首脑在联合会议上投了反对票,但在许多民间组织的努力以及神赐者的反抗下,这个条例最终通过了。
    神赐者不再作为工具抗争,也在各种游说下退出了一切生产研究活动。由凡人转化而来的我们,最终退出了人类社会。
    这是凡人的胜利,也是神赐者的解脱。
    在拿到力量的那一刻,我便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作为一个凡人存在了,而在斗争的过程中,我也渐渐开始对自己的力量感到畏惧。
    日月晦暗,沧海倒悬。
    这不是该出现在人间的景象,历史上所有出现过的武器都不及我们的强大,但我们终究是凡人转化而来,凡人的那一部分,还余留着足以掌控我们的把柄。
    我们中已经有人被逼着对普通人出手了,事情再演化下去,谁能预料到究竟是何等的景象。
    害怕了,神赐者开始害怕自己了。
    也许是神明的精心挑选,神赐者在面对一些事情时,会作出相同的选择。
    得到力量了会选择效忠国家,面对普通人会自行收敛,而看到自己力量作出的破坏,会感到害怕。
    神赐者,无一例外的是“懦夫”。
    懦弱的心让我们不再强大,纷纷自限力量,久而久之,早已不复当初刚拿到神赐时的威风。偶尔想起,也会因为心中的桎梏无法再展现那样的力量。
    说来那百年前的“巴别塔”计划,统一了文字和语言,甚至消灭了依附于语言存在的文化。
    全世界的被用字母重新编号,多余的小国被毫不留情的合并,行政单位全部化作毫无意义的字母。
    这一切,这一切的代价甚至没换来真正的和平,创始人一生的奔波沦为了他人的工具。现在他们可以用同一篇文本驯化全世界的平民,而高高在上的他们,能以更小的成本商议如何瓜分这个世界。
    我一个工具人能知道这些信息,完全得益于那个现在非常厌恶的能力——读心。这是我力量的一部分,但也是非常让人讨厌的一部分。
    它就像是偷看别人洗澡,可若是偷看的对象是个臃肿丑陋的家伙,便会在你心上形成一个阴影,每次使用都会由衷的感到恶心。
    每个人心中都有或多或少的阴暗面,这个看似逆天的能力,实际上挺恶心使用者的。不过真的让我下定决心不再用它,倒是一次别人对我读心的经历。
    “需要帮助吗?”
    一个成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睁开眼一看,是一位用厚重的衣物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高大中年人。白色的热气从针织头套的缝隙中冒出,然后又渐渐与寒冷混而为一。
    我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最终还是慢慢的搭在那双戴着皮革手套的大手上。
    男人回身拉开大货车的门,一把将我拉了上去了,看着后视镜上挂着的骰子吊坠,心中强忍着去摆弄的欲望。
    车内充斥着一股温暖的,混杂着烟味和汗味的气息,龟裂的皮革内饰诉说着这辆车经历过的岁月。
    男人脱下针织头套和手套,对着手一阵哈气,才重新握住方向盘。
    车辆开始前进,他也重新开口“:我叫约瑟夫,是前面镇上的货车司机。看你穿的那么少,你是神赐者吧,说起来女性的神赐者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我只是淡淡一笑回应。神赐者总的来说还是很神秘的,普通人根本无从得知太多。
    淡然的反应并没有浇灭他聊天的热情,他还是继续说道“:神赐者不是都自由了吗?你是来旅游的吧,不知道你来自于哪里。”
    “C国”
    简短的回答让两人间的空气静止下来。C国与我现在所在的A国是当初神赐战争中交锋尤为频繁的两个国家。
    但就神赐者而言,所谓的战争,不过是权力交锋的另一种形式,与民众无关。只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会如何看待。
    果然,片刻之后,他仿佛自圆其说的喃喃自语“:条例已经通过了,神赐者不过是普通民众而已。”
    “确实是普通人而已。”我故作轻松“:获得了力量也不过是普通人。我的代号是‘云灵’。”
    约瑟夫看上去也已经完全放弃警惕,坦然的聊起来“:说起来我们镇上也有一位神赐者呢,就是我们的警长。”
    警长,神赐者?
    据我所能得知的情报中,A国是有三位神赐者的,一位是魔法师,手段很高明,但是情商不咋地,也是在我获得力量后唯一一个激怒我的家伙。
    一位是修女,听上去不是什么擅长战斗的家伙,而实际上也是这样,只是不知为何被派了对付我,发现完全无法与我对抗后便乖乖撤退了,也省去我一通麻烦。
    最后一位是代号“枪神”的家伙,唯独这个人没有与我交锋过,因此上级也没有与我透露关于他的,除了代号外的一切名号。
    难道这位警长就是传说中的枪神?
    可接下来约瑟夫的话语,立马否决了我的猜测“:他是三个月前突然成为神赐者的,”
    “是吗。。。。”我没有说出心中的疑问,只是含糊的回应。
    说起来,这也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国家的原因——神赐似乎扩大了。之前只是模糊的第六感,现在已是事实。
    约瑟夫接着说道“:那个孩子啊,莫名其妙的获得了一些符文,能让枪射出带着火焰的子弹,我们便半开玩笑的将他推举为警长。当然实际的事务还是交由老警员处理的。。。。”
    嘴里说是开玩笑的,但他似乎非常为小镇中有这么一位神赐者感到自豪,讲起来眉飞色舞的,虽然这位少年警长似乎连一个偷窃的案子都没处理过。
    车在雪花中飞驰,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便看见了约瑟夫一路上讲述的那个小镇。
    如同影视作品中展示的那样,A国的镇子规模都非常迷你,换到C国,不过是个村子而已。
    进入镇子的公路旁有个非常醒目的牌子画着镇子在“巴别塔”计划前的名字,只是到了如今,已经没人认识这些文字了,现在这个镇子也许叫A?或者B?谁知道,反正只是无意义的编号罢了。
    看样子,这块牌子是被长久的维护着的,上面的油漆即使被雪遮蔽了一部分还是能看出鲜艳。
    真奇怪,在我印象里,这样的行为是不被提倡甚至禁止的,也许A国的人口真的已经稀疏到无法被有效管理的地步了?算了,管他呢,我又不是来干这个的。
    约瑟夫将车停到了自家的后院,进屋去叫妻子的名字,却引来了邻居。
    那是一个很和蔼的老太太,热情的邀请我去她家吃饭,似乎约瑟夫做的东西,只有他本人才能咽下肚。
    “我带她去酒吧吃,不劳烦您了”约瑟夫傻笑着挠头,似乎完全不在意老太太对他厨艺的评价。
    老太太皱起眉头,说道“:带一个小姑娘去酒吧,也真有你的。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没事没事,她都没意见。对了,食物在车上,钥匙在灶台旁,您自己拿啊。”约瑟夫和我一起对老太太道别,便往镇子的中心走去。
    镇上的人似乎真的很喜欢这里唯一的酒吧,充满中世纪风格的酒吧,带着花纹的窗户中透出黄色的光,只是站在门口就能听出里面的热闹,让我有些不敢迈步。
    一进门,里面的人便纷纷与约瑟夫打招呼,揶揄他带着我这么个“小姑娘”。酒保是两个健谈的小伙子,而唯一的服务员则是这里的老板娘——一个身材曼妙的中年女郎。
    其实这个地方一个服务员都显多了,镇上的人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完全是自助式服务,甚至有人偶尔会教年轻的酒保几招——这是他们在老酒保那学来的技法。
    约瑟夫太受欢迎了,或者是因为卡车司机的缘故,很多人愿意来跟他聊聊在外面的见闻。当然也有人愿意来接近我这个穿着单薄衣服的神赐者,以往一直被认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传说。
    只是这样热情的气氛,让孤寂多年的我有些不适应。
    神赐者是保密的,且我本身也不愿多与人交往,在条例出来之前,我几乎都是一个人呆在定制的房间里。
    有我喜欢的书籍,玩具,游戏机,但就是没有除了我以外的活人,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他们想看到的,一个单纯的工具人,不会拉帮结派,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回到外界干活。
    忽然,远处的人群似乎开始躲闪什么,但人声却更鼎沸了,不出多久,一个胸前带着警徽,身上穿着皮夹克,夹克里塞着厚重棉袄的少年人坐到了我的对面,这边是约瑟夫提到的警长,那个忽然获得神赐的小孩子。
    “你好”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该说什么,让我跟陌生人打招呼比让我跟他打一架都紧张。
    少年费劲的在腰间摸索,良久才掏出一把还热乎的左轮放在桌子上,开口说道“我是这里的警长,约瑟夫应该跟你说过我了吧。”
    “啊。。。。是。”我呆呆的回应,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个举动当做挑衅。
    “别紧张,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毕竟神赐者可不多见,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同类。对了,你的能力是什么。”
    “啊,我?变戏法的。”说着,一挥手,火炉中的一点火星飞到掌中,化作一个女子的形态翩翩起舞,随后一合掌,一切都消失不见。
    当所有人以为结束的时候,一只火鸟从手中飞出,在人群上空盘旋了几圈,最后化作焰火消失不见。
    围观的人们鼓掌叫好起来,眼前的警长也投来赞许的表情。接着他拿起桌上的枪,右手拨动弹匣,符文在枪口亮起,火花飞溅一桌。
    等等,约瑟夫说过这家伙的能力是射出带有火焰的子弹,别不是要现场演示吧!?
    我握起拳头,准备应对随时可能飞来的子弹。
    好在这个小伙子还是有分寸的,弹匣上的花火渐渐熄灭,枪重新回到了钢铁独有的,带着一点蓝的银白色。
    “很高兴认识你。”警长站起来,潇洒的转枪,然后费劲的将枪放回厚重衣物下的枪盒中,便转身离开了。
    他做这些是到底是为了什么?让我老实点?还是说只是单纯的看看我这个来自异国的神赐者?或者只是宣示他是这个地方的领袖,
    谁知道去,反正我应该是不会闹事,如果他来招惹我的话。。。。估计只是自讨苦吃。
    酒吧里的狂欢一直进行到晚上,借着神赐的力量,我一个人喝倒了半个酒吧,最后自己也醉醺醺的坐到高台上高叫着,准备迎接下一位挑战者。
    不得不说这里的甜酒真的很好喝,只是老板实在准备的太少了,最终这场充满酒精气息的挑战在甜酒告罄后便结束了。
    他们也鼓动我用其他的酒来代替,只是我实在受不了烈酒那狂野的口感,扶着尚还清醒的约瑟夫一起回家去。酒吧老板大概也不会算我钱了吧,毕竟这一晚上由我带起来的酒水,都够一地了。
    一地的酒瓶。
    约瑟夫将我放到他儿子的房间里便离开了,他的儿子出去读书了,房间便空下来了。
    我仰面躺在床上,感受酒精带来的迷幻。
    已经很多年没有入睡过了,这不是神赐的副作用,而是精神上的问题,神赐能治愈身体,却不能治愈精神。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调动力量缓缓驱散酒精。
    我不能这样,我不能沉沦,他不会希望看见这样的我。
    他似乎也再不会见到我了。是我亲手将他退开的,这能怪谁呢。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吃。
    不要再多想了云灵,如同以往一般,用冥想度过漫长的黑夜吧。
    大约是夜半左右,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这绝不是人走在雪地上的动静。
    我好奇的摸到窗边,看见一只雪构成的巨熊在月光下缓慢的行走,身上镌刻着原始风格的简约图案,轻手轻脚的,似乎在极力隐藏自己。
    这样的庞然巨物怎么可能瞒过谁呢。
    身后的房门打开了,是约瑟夫,穿着睡衣,拿着手机,示意我不要发出动静。
    “我已经通知警长了。”
    “这是第几次了?”
    “第二次,上次也是熊,不过比这个小一点。”
    “你们是怎么做的?”
    “警长的枪可以消灭这个怪物。”
    “哦。”我不再说话了,接着观察这个由雪构筑的巨兽。
    它已经走到了广场上,俯身做出闻嗅的动作。这个动作太不自然了,根本不像野生动物,更像是一个套着皮套的演员在模仿熊的行为。
    雪熊还在广场上,只在很小的一片区域里走动,做着那些动画片里对熊刻板描绘的动作。
    谁家熊没事动来动去的,就像一个人,如果手里没东西还做出吃饭的动作,这么想都很奇怪吧。
    警长来的很迅速,身边还有四个中年的警员,带着猎枪赶到广场边缘,其中一个老警员对天空开了两枪,那熊立马转身看向他们,雪做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
    砰!
    猎枪的散弹只是在熊的身上留下几个小洞而已,巨熊挥爪拍击,警长的弹匣冒出火花,带着黄色火焰的子弹瞬间融化了整个熊掌,融化后的血水劈头盖脸的浇了警长一身。看得我憋不住笑出来。
    “你怎么了?”约瑟夫看着我,似乎有些不满,也许对他来说,普通人能对付这样的怪兽已经是勇气可嘉了。但对我来说,这种怪物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哪里用得着弄得如此狼狈。
    “云灵。”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但身后没有任何人。
    “云灵,我是魔法师的侍从。主人想请你到他的家里做客。我在楼下等你。”
    魔法师找我做客?也好,不然人生地不熟的在A国也抓瞎,反正现在条例也执行了,我们大概是不用打架了。
    “我去上个厕所。”我对约瑟夫说完,便开门下楼,看到一只与我差不多高的狼人站在厨房里,照耀在月光下,而它的身后扒着一只灵,正是这只灵在替他说话。
    他是个哑巴。
    “请跟我走吧。”狼人说完,便翻身要爬窗户。
    我将他一把揪下来,拧开门锁“:咱又不是贼,走门吧。”
    狼人轻快的在雪地里奔走,我也用风将自己托起,贴地飞行。很快便到了公路边,狼人也停下来,转身对我说道“:沿着这个方向跑,大约明早就可以见到岔路,然后。。。。”
    “然后让我带你回去吧。”我用风将它也提起,高速向着它指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