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拉着周晴灵走出餐馆。两人站在门口的右侧，一位满脸不情愿，一位满脸无奈。
“你对服务员的态度应该友好一点。”
“我又不是来找他的。”
“不管你来找谁，面对陌生人，总该友善一点。再说了，从事服务行业的人，如果总是遇见你这种任性的顾客，心里积压的负面情绪不断积累，搞不好会因为心理不健康，患上疾病的。”
“他患病关我什么事？”
陈白叹了一口气。周晴灵的脾气总是飘忽不定，前一秒或许活泼可爱，后一秒就变得任性无理。
“待会进去，你对他态度好点。”
“我不。”
“那我就去把那位剪发师傅喊过来，让他给你剪个发。”
周晴灵双目圆睁，瞪着陈白。
“别以为我不敢。”
周晴灵气的咬牙切齿，但始终不愿意对陈白动手。虽然她知道，陈白不会还手。
“走吧，站在人家门口，影响不好。我陪你在这个小镇转转？”
周晴灵拔腿就走，也不看陈白是否跟上。
这座小镇毫无特色，所有的楼房似乎由同一个模型印刻的，街道破旧，到处贴着传单，有些已经褪色，看不清字体。电线杂乱的交织在一起，围绕整个小镇。肮脏的流浪狗在翻找垃圾箱里的残渣，两眼放出绿光的野猫在昏黑的小巷中乱窜，时不时听到它们尖锐的叫声，似乎正在争夺食物。
小镇虽然破落，但生活所需的一切都有。在这里生活的人，大部分为外来务工人员。因为地段偏僻，所以房租低廉，物价也比繁华地段的社区更便宜。
“过不了多久，这座小镇或许会被拆迁。”
周晴灵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我爸跟我说的。”
“重新规划一下也好，现在的模样，属实和都市不太搭调。”
周晴灵瞪了陈白一眼。
“什么都不懂，你知道拆迁意味着什么吗？”
陈白摇头。
“难道拆迁重新规划，不是一件好事吗？”
“一旦拆迁，你现在看到的许多人，或许都要搬离这座小镇。还有些人，或许会永远离开这座城市。”
陈白看着脚下的坑洼，闻着从垃圾箱飘来的臭味，听着钻机钻墙的噪音。他由衷地希望这一切能被改变。他热爱美好的事物，并觉得这座小镇不够美好。
“等你真正爱上一个地方，或者喜欢上这个地方的某一个人，你就不愿意看到它被改变。”
陈白依旧无法理解。他缺乏社会生活的经历，在许多方面，缺乏共情的能力。
两人回到饭馆，已是一点。店内的顾客寥寥无几。
他们在靠近冰箱的空位上座下。方才的服务员认出了他们，仿佛是为了表达刚才的歉意，他变得更加热情。
“刚才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餐馆空间狭小，外加只一位厨师炒菜。每到饭点，总会忙不过来，还望两位能够体谅。”
“没事，我们能够理解。”
服务员看了陈白一眼，露出真诚的微笑。
“两位谁点餐？”
“我来吧。不用菜单。我算是你们厨师的熟客。我报菜名，你拿笔记下。”周晴灵说。
“好的。”
“麻婆豆腐、红烧鱼、芹菜炒肉、外加一份青菜。”
服务员快速记下。
“你是新来的吗？”
“上星期过来的。”
大厅有点闷热，没有空调，只有破旧的风扇，在不停的摇头。
“行，你把单子送过去吧。你告诉爷爷，就说小周来了。”
服务员进入厨房，将单子递给厨师。随后回到大厅，见陈白二人换到了靠近门口的空位。
“你的态度变了。”陈白说。
“什么意思？”
“你对服务员的态度。”
周晴灵看向门外的街道，撅起嘴唇。
“不是因为你。”
生而为人，有一种愚蠢透顶的行为，便是自以为是，不愿听取他人的建议，一辈子活在自己构建的世界中。所幸，周晴灵并非此类女人。这令陈白感到些许宽慰。
风扇继续呼呼的吹着，在菜肴未上之前，两人没在交谈，各自想着心事。周晴灵目光始终盯着门外的街道，每经过一辆车，一个行人，她都毫无波动。她在发呆。
陈白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关于这片土地的拆迁问题，他始终无法理解她的话。
店内新来两名男子，在陈白二人对面的空座上坐下。
陈白看了一眼，发现两人长得十分相似，身高、体型以及模样异常相像，且剃了同样的发型，穿着同样的服装，连右手臂上的纹身都一模一样。两人也盯着陈白一阵打量，当然，他们是光明正大地端详，不像陈白偷瞄。在他们的眼中，陈白是一个彻底的‘渣渣’。他们一向如此形容打架不在行的人。
两位男子点完菜，便从口袋掏出香烟，不顾其他用餐的客人是否介意，大口的抽吸。借着风扇吹出的风，烟味飘到陈白一桌。
周晴灵闻到烟味，恢复了思绪。她恶狠狠地看向抽烟的男子，正想出言相劝，见到服务员从取餐口端着热菜朝她走来，便作罢了。毕竟，在公共场合抽烟十分普遍，缺乏素质的成年人一抓一箩筐，她根本管不过来。
陈白吃的很香，他确实饥饿难耐，况且，厨师的手艺很妙，食物十分可口。但周晴灵没有胃口。陈白知道原因。
“刚才吃小吃吃的太饱了吧？”
周晴灵点点头。
“这菜的分量，点两个菜就可以了。”
“你好好吃你的，哪那么多废话！”
陈白被噎的哑口无言。她的性格总是如此，像天气一般，变幻莫测，上一秒万里无云，下一秒或许乌云压境。
三碗米饭下肚，陈白摸摸自己鼓起的肚皮。
“你不吃一点吗？”
“我又不是猪，哪能吃这么多。”
“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你是一头猪。”
美食能影响人的心情。陈白此刻心情大好，便想啥说啥，口无遮拦。
“你说什么？”
见到周晴灵的怒火，陈白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没什么，我说我自己。”
对面的两位男子不时看一眼陈白，眼光凶狠。
“你真不吃一点吗？”
陈白看着桌上剩余的美食，面露惋惜。
“你要我说几遍？”
“行吧，我只是觉得，浪费粮食可耻。”
“那你打包走不就行了。”
“好嘞。”
陈白立刻叫服务员拿来塑料盒，将剩余的菜全部打包。
周晴灵结过账，两人走到门外。
“你特意来这，不去看看老爷子吗？你们的关系好像挺不错的。”
“他太忙了，下次再来。”
“下次是什么时候？”
周晴灵紧盯着陈白。
“你什么意思？”
陈白尴尬地笑笑，眼神看向别处，用以掩藏自己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