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海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报纸都登了，当场击毙，这回省心了”
“那个图乐还卖煎饼果子呢吗？”
“对呀，咋了？”
“我心里老犯合计，报纸上写的是警民合作，可具体啥也没写，和以有点前不一样。另外，你记得图乐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没有？”
“你是说……韩小海死图乐手了？不能，肯定不能，警察的事他哪敢插手”
“我总觉得不对，我这儿太敏感，不好打听，你问问具体什么事”
“行”
……
“大龙，我问了一个局子里的朋友，是在桥边一个小饭店击毙的，不过刑警队那边保密，卷宗封存了，具体不清楚。
不过出警的法医是他亲戚，说韩小海是被人用巴掌拍碎了脑袋死的”
“啥？法医说韩小海脑袋被人用巴掌拍碎了？是你这朋友喝多了，还是那个法医脑袋被驴踢了”
“你别不信，真是被巴掌拍碎的，法医那边都传疯了，不少知道信儿的警察也都跑去看了。
脑袋瘪了半拉，据说当时刑警也不信，动手的当着局长的面就把刑警队的桌子拍碎了。
刑警队那桌子有多结实你是知道了，桌面有有半寸厚，整个一断两截”
“……”
“老周，是图乐吧”
“应该肯定是，因为那天他没出摊，我问了问，说刑警队那天是关了一个半大小子”
“老周，不是我大龙胆子小了，这事我琢磨琢磨咋后怕呢？”
“可不是，谁见过一巴掌能把脑袋拍碎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就让他看一眼通缉令，他就能找到人？
我可是头一天才知道韩小海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他咋知道的？全市的警察为了抓他折腾多少回了，连毛都没摸到，这图乐咋一出手，就给弄死了”
“……”
“所以这事细细一想，让人毛骨悚然呢”
“真是，大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全国警察没办到的事，他说你没事了，就他妈的真没事了，我才想起来，那十万块钱……”
“必须得给，别因为这点小钱得罪这祖宗，不过他当时没拿钱，肯定不想跟咱瓜葛太深，找个机会偷偷送吧”
……
手里有了钱，自然就看不上煎饼摊了。
中午出摊就感觉一点意思也没有，一点多高峰一过就收摊回来家。
在院子里想了半天，想起安扣说过的话，就凭这煎饼摊吗，想到这骑车到了胡玫家。
王秀芬正站街口和几个老太太闲聊，她刚到这，准备待几天找个工上。
“王姨，下午有事没？”
“小乐啊，没事，来进屋说话”说着就过来要拉小乐走。
“不去了，找您说个事，我看您也没啥事，不如和我学烙煎饼果子吧，比您找个工上挣的多了”
“那可太好了，啥时候学”
“现在呀…行”
“那走吧，去我那，来，我驮您”
“臭小子，你这自行车我咋坐，你先走，我走着去”
……
这东西很简单，王秀芬也是个手巧的，一会就上手了。
然后教他怎么和面，多少份配多少料……
眼看快五点了，王秀芬就准备回去了，一边在院子里洗手一边闲聊，
“小乐你说干这个一天能挣多少钱”
“不一定，得看地方，不过再差点地方也能挣十几块钱吧”
“能赚这么多？”
“那是肯定的”
“那…那你那个摊子一天能挣多少钱？”
其实这才是王秀芬想问的，闺女找个没工作的，怎么也是担心以后没钱过日子。
“也没的准，五六七八十吧”
“啊，挣这么多”王秀丽吓了一跳。
“也不算……”图乐话没说完，门砰的被推开，
“小乐”胡玫蹦了进来，却看见她妈站在那儿呢，一下弄个大红脸。
“死丫头，天天嘴硬，这回让我逮着了吧”
“妈～”
图乐一拍脑门，他也不知道胡玫她啥时候蹦过来。
……
“正好你驮我回去，小乐，我们先走了”
“行，那王姨，明天你早上十点过来哈，我带你出摊，熟悉熟悉”
“妈，你俩说啥呢？”
……
图乐带着王秀芬到了市场门口，带了她一中午后，后半程基本都是王秀芬在烙了。
“王姨，感觉怎么样？干这个还习惯吧”
“挺好啊，这有啥不习惯的，农村的活不比这个累多了”
“那就好，摊子以后就归您了，晚上您就直接吧推车子推家去，明天您就自己来吧，我不陪您了”
“啥？”
王秀芬以为自己听错了。
“把这摊子给我了？”
“是啊，昨天不就和您说了吗”
“我…我”
王秀芬开始晕眩了，这摊子一个月进项一千几大百呢，顶她过去在农村干两年的。
这是一金饭碗呐，别说现在和闺女八字还没一撇呢，即便是结婚了也不会给，谁不知道钱的好。
激动的王秀芬差点直接叫姑爷了，
“那个…那个小乐，钱袋子拿走”
“留着找零吧”
图乐挥挥手，咱都是万元户了，差那三瓜俩枣。
图乐直接去了百货公司，买了一台新自行车，有钱淫，就这么嚣张。
骑着自行车瞎逛了几圈，竟然发现了台出租车，这应该是这城里最早的一批。
赵石知道，再这以后，这座城里会有越来越多的有钱人，当然更多的是没钱的。
其实现在贫富已经有很大的差距了，只是自己窝在城市一角，从来不留心。
有一个月几十元的集体工，有牛皮哄哄的挣个一百多元国营工人。不过也可能一个菜贩子就能随随便便从兜里掏出几千元来。
当然，更高档次的就不用说了，就像刘世龙那种。
想到了刘世龙，想起韩小海，就又想起韩小海藏的那个包。
不过图乐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动，警察没准还在偷偷瞄着他，必须等到这件事完全淡漠之后再说。
想起韩小海，自然就想到那间小饭店。进到刑警队之后就没见过他们，正好没事，接安扣下班还早，图乐便骑着自行车去了小饭店。
到门口，看见门半开着，门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出售房屋。
推门进去，看见俩店主夫妻两个正坐那里闲聊，一看见图乐进来，俩人刚忙起来，站在那儿一躬到地。
“这是干啥”
图乐赶紧扶起来。
“行个礼算啥，这是救命之恩，搁早年间得磕头的，那啥……老婆子，快炒几个菜……”
“别的别的，我一会还有事，坐会就走”
“啊…那拿瓶汽水…您坐，快坐这”
“刚才我看见门口贴着出售，饭店不干了？”
“不干了不干了，我这天天在这屋里待着都害怕，晚上都是去后面邻居家住，这屋里橫死过人嘞，还是那么凶的人”
“房子卖了以后去哪儿？”
“我俩不是城里人，东山县的，前段时间孙子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我俩也出来好几年了，不干了，落叶归根”
看俩人最多也就60岁，重孙子都抱上了给图乐吓一跳，不过边上农村结婚早他倒是知道。
“哦，咋不写出兑饭店？应该钱能更多些吧”
“这店里可有啥，几个破桌子，后面几个破锅，不值钱”
图乐看了下，的确，两排，12张桌子，黑乎乎，不少还是修补过的，真是够破的。
“有人搭茬吗？”
“唉”两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会才道：“卖不出去了，本来这房子怎么也能卖七八千，可这死了人，五千都没人问，实在不行就四千也卖了”
四千？图乐心道前段胡玫买个多大的房子还花了两千多呢，这怎么也是个门市房，三米多高的举架，至于死人怕个球。
“我看下这房子可以吧”
“当然可以了”
房东带着图乐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后面除了个厨房，又隔开了两个屋。
“你这房多大？”
“房本上是一百九”
图乐叹口气，自己就十年，赶这房子涨到天价的时候了。
“这样，五千你们先卖着，卖不掉四千我接手”
“你是我们恩人，你要买我们四千就给你留着”
“没事，我也是可买可不买，有出高价的就卖了，我回去想想，三四天吧，给你们准信”
“好，我们等你信”
“那得了，我还有事，不待了，我先走了”
“等会”
“大钱儿，大钱儿”店主媳妇朝后窗叫了起来。
那个小丫头从前面门来，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看图乐立刻放出光来，一下就跑过来，然后又不知道干什么了，低头搓着衣角。
“快给恩人磕个头”
“别…别这样”
可这丫头高低的给嗑了个头，站起来后就拉着图乐的衣角。
图乐给擦了擦额头的土，那天这丫头脸上连泥带土，也没看清，
现在一看怪不韩小海说长的招人疼，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嫩嫩，尤其眼睛大，水汪汪的，整个人给人一种柔柔怯怯的感觉，不自主的就让人升起保护欲。
图乐看她不说话，也不撒手，就带她去边上上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
后来还是店主两口子给拉开，那丫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图乐，那叫一个让人心酸。
这丫头肯定有病，图乐一边骑车一边想。
……
“今天怎么了，拉个脸”
图乐看陆扣青个脸从服装厂推着车子走出来。
“不怎么”
陆扣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跨上自行车就要走。
“陆扣，陆扣，你给我回来”
一个中年女人从厂子里一边喊一边跑了出来。
“我告诉你陆扣，全厂加班，今天你要是敢走，就扣你钱”
“我是实习生，不是你们厂工人，不就18块钱吗，爱怎么扣就怎么扣吧”
“实习生咋的，毕业你不下厂？别做你的歌星梦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那个命吗？”
“你…”陆扣一阵气苦。
图乐扭头对着那个说话的女的说道：
“她也许当不上歌星，不过下厂也不会留你们这小服装厂。
市内的厂子她想去哪个就能去哪个，别不服，人家就有这命。
别嫉妒哈，这个你羡慕不来，不过要是早点托生，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说完了对着陆扣说：“走吧，这破地方明天别来了，想上班我给你找个别的地方吧”
“嗯”陆扣点点头。
俩人也没再理后面破口大骂的那个女人。
……
“我说真的呢，不是顺嘴说的，想上班我让老楚，就是你上回看见的那个，弄去机械厂上班吧”
俩人骑了一段，钻进边上的小树林，坐在一段枯木上。
“我再想想吧”
图乐心里叹了口气，
“不想进厂当工人，我豁出脸来求人，你想去哪儿你挑”图乐发了狠心的说道。
陆扣扭过头直直的看着图乐，
“我没在这胡说，我真认识市高官，拉下脸来，总能给你求个满意的地方”
陆扣凑过去，在图乐脸上亲了一下。
“我还是再想想吧”
图乐再次叹气，
“我不卖煎饼果子了，准备开个饭店，不是小饭店，最少能算中档的饭店”
图乐搂过陆扣：“你要是不想上班，我把饭店送你，我说过，给我三两年时间，我就能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陆扣侧身躺在图乐腿上，搂着他的腰，
“乐，我知道你最疼我，可我还是不甘心，你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吗？你没见过，你不了解，所以你也不理解”
图乐嗤笑了一下：“我没见过？我没见过什么？古驰、香奈尔，还是夜总会、咖啡厅，还是香港半山豪宅？”
图乐用手摸着安扣精致的脸：“现在私人飞机卖的最好的应该是湾流，私人游艇应该是丽娃或者公主，你才见过什么？敢说外面的世界”
安扣极其惊诧的看着图乐，从没想到这个看着挺土鳖的男孩竟然这么……安扣不知道怎么形容，是叫深度吧。
……
“外面的世界远超你的想象，无论繁华还是险恶”
……
“世界那么大，我就是想看看”
“操”
……
图乐感觉浑身无力，自己已经改变好多人的命运了，可怎么就这个自己最喜欢的人偏偏在老路上一去不回头呢？
第二天，图乐躺在炕上一天没动，晚上胡玫跑过来，还以为他病了，赶紧炒了两个菜。
刚端上桌，听见敲门声，胡玫擦了擦手，出去开门。
“这是图乐家吗？”
图乐腾的就从炕上坐起来，陆扣怎么来了？想了一下，又咣的倒了回去。
“是，你是？”
……
两个人从门口越说声越小，一会俩人从院门口往屋里走，
“谢谢你哈，就今天一天，以后他就归你了”
……
胡玫进屋瞪了图乐一眼，拿起自己的包走了。
图乐看见门口露出陆扣那张精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