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江大惊：“竟有此事？”
那汉子道：“我观道长一身道力精深醇厚，理应出自名门大宗，难道不知道此事？”
听这汉子的意思，已是将自己看了个究竟，陈阿江此时再也难掩心中疑虑，朗声道：
“先生，你身上并无道力流转，何以能看出我的修为精深醇厚？”
那汉子讶然道：“你竟然连望气之法也不知道？罢了罢了，若非我观你身上并无丝毫妖气，不然定会怀疑你是大妖伪装的了。”
陈阿江露出迷茫的眼神，诚恳道：“还望先生为我解惑。”
那汉子沉吟半晌，道：“为你解惑可以，但我也有诸多疑问，不如你我二人坦诚相待，如何？”
陈阿江重重点头道：“善！”
“好，且从你师出何门讲起。”
对于自己的师门，陈阿江先前只是隐晦跟龙女提过，因为诸多信息表明，小寒观似乎是个不可知之地。
但今日此人问起，自己该如何与他讲？
思忖了一番，仍然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汉子却是说道：“我知世间有许多隐秘宗门，不欲为外人所知，有弟子得其传承之前必先立下重誓，不可将宗门告知外人，想必你也是如此。不过我可以不详细问，但有三个问题我须得了解清楚，且你必须向天道发誓，所言不虚！”
陈阿江立即道：“先生但问便是，若能回答，我必详尽答之。”
当下又向那天道立下了重誓。
然而可能是许久没招惹天道之故，这边陈阿江刚刚起誓，那滚滚的乌云便席卷积压而来，似乎天道对此地所发生之事颇感兴趣，怕是陈阿江旦有半点虚言，那天雷就会立马劈落。
看到陈阿江刚立下重誓，天道威压就瞬至，此人心下一惊，暗道：“能得天道如此重视，莫非此人是道子不成？”
但是内心惊讶并未浮现于脸上，依旧严肃道：“你且放宽心，我问这三个问题，若你觉得为难，可以不答。只是若是你不答，或者答得不合我心意，你我道之不同，也就无坦诚相交的必要了。”
陈阿江亦正色道：“还请先生发问。”
“好，第一个问题便是，你那宗门是否为人族道门？”
看着天边的乌云，陈阿江知道天道正在蠢蠢欲动，貌似很想劈自己一般，于是还是细细思量了一番。
首先小寒观属于道门，这没有半点疑问。
然后整个山门师徒才寥寥数人，连个杂役也没有，皆是人族这也没错。
另外山门出了山的只有师父、二师兄、四师姐和自己。
师父当初言明自己是小五，并未说再有其他徒弟。二师兄和四师姐被困在虚空之中，也不能去哪里收受弟子。仅有的自己行走在世间，到目前为止，虽然有四个妖族跟在身边，但是并未收徒，也算不上真正的宗门之人，如此看来，确实是没有妖族。
于是陈阿江重重点头道：“我是山门最小的子弟，当下在我看来确实是人族道门。”
话音未落，却听见天边闷声滚滚，似有天雷先前准备劈落，但不知道何种原因竟然回收了。
陈阿江暗道：“我就知道小寒观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加上了补充说明，不然还真被劈了。”
看到天边如此情形，那汉子也是神色古怪，不过眼见陈阿江并未被劈，便也认可了他所说的是真话。
接着问道：“那第二个问题，你的宗门传承是以道经心法为主，还是以玄门功法为主？”
这个问题一出，陈阿江便知此人是何用意。
结合他先前所说，所有玄门功法都是传承于妖族，那么以玄门功法为主的宗门定是和妖族纠葛至深。看来此人对妖族的厌恶已是深入骨髓，想要改变其想法，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不过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虽然自己从小就是以读道经为主，十四岁才开始学习《天衍诀》，但是不知道其他师兄师姐学的是什么啊，而且自己布褡裢里还有个玄门全书这种逆天存在呢。
思量了片刻只能答道：“小道其实也不清楚，但小道自开悟到十四岁都只读道经心法，十四岁后才学了一门功法，但是诸位师兄师姐还有师父以什么为主，我实在是不知道。”
这次回答，天道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了解到陈阿江的滑头，知道其回答肯定是滴水不漏，竟有点兴趣缺缺，连那乌云都要散去一般。
那汉子点头笑着道：“我刚问的问题其实并不严谨，但你的回答我很满意。”
接着喝了一杯茶水，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现在是第三个问题。你且听好了，我希望你能从心回答。”
问题还没有问，但观此人神色便知，这第三个问题才是关键所在。
陈阿江坦然道：“先生且放心，下山前家师便曾对弟子言明，一切皆从道心行事。”
那汉子直视陈阿江，道：“若有一穷凶极恶之人，并未对妖族作恶，却被一凶恶妖族抓住，且就要死于此妖族之手，要救他只能杀死此妖，你救还是不救？”
确实，前两个问题问的是陈阿江宗门的事情，这第三个问题却是在向陈阿江问心了。
其实若是没有准备，陈阿江可能想也不想，随口就会答：“救什么救？救了让他继续害人吗？”
但是先前此人便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么如此作答，定然不会合此人心意？而且这般作答，真的就符合陈阿江自己的心意吗？
当然他大可以按照此人的心意去作答，回答要救这个恶人。天道若是说自己不合道心，自己还可以狡辩。
按其中一半的陈阿江的想法，可以说其实这个事情嘛，就如同另外一个世界里，有一个在逃的连环杀人犯，掉到了动物园的虎山里面，就快要被老虎咬死了，肯定是会杀虎救人的。
但按照此时此刻陈阿江的认知，细细想来似乎又有不对，此间的妖族是有灵智的，与那动物园的老虎又有不同。而且另外一个世界里，那般恶人自有一套完善的律法去惩治他，这个世界有吗？
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说：虽然那人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可面对此妖，却无凶恶属性，只是个弱者，按照问题的描述，此妖也只在持强凌弱。既如此，又为何不能救？
一时间，各种思维交织碰撞，陈阿江仿佛要分裂开来一般。
这便是心魔吗？
面对一个简单的问题，自己意识仿佛就要重新分开一般。
恍惚间又似乎是有了一个新的意识，这个新的意识由两个意识融合而成。
一个念头起，新意识便与这个意识相合。另一个念头起，又与另一个意识相合。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天地仿佛都已不在，连“自己”都已不在，只剩下了“他”、“他”、“他”！
“那么到底救还是不救！”
那汉子看向陈阿江的目光如同鹰眼一般锐利，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厉声逼问道。
这一声如同当头棒喝，将陷入混沌的陈阿江猛然惊醒。
只见他全身如同筛糠一般，冷汗狂出，脸色铁青，整个人有如快要虚脱一般，但他还是咬紧牙关，颤抖着答道：
“若此妖是在替天行道，不救！若此妖是在恃强凌弱，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