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雨为天泪有时止
汉县县志：楚国，楚历234年，国号正治：为楚国第八位皇帝。
河南江北行省，安陆府。
正治十八年秋，陕西大旱，流民逃亡河南各府，于汉城地界，聚众数千，意欲作反，密谋陷城。时，李唐风率众驻留，领乡民守城，流民攻城未果，是夜，援兵抵达……
“官兵杀来了。”
短短几个字，就像一记记重锤，不停地敲打在男子心里，让其摇摇欲坠。
面对突然出现的骑兵，一众流民毫无还手之力，高大的军马，直冲而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将挡在身前的人撞飞，马上的官兵更是手起刀落，连砍数人。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在骑兵的来回冲撞之下，流民四下逃窜，片刻之间，刚才的喜悦便烟消云散。
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切，也知道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可能，看着一匹军马朝自己飞奔而来，也不再想躲避，张开双手，巨大的撞击力，让其倒飞而去，耳边，只传来一句话：
“这人像是个带头的，快抓住他，有赏钱。”
自己付出多少努力，竟也只抵得上这赏钱二字，可悲？还是可叹。
城楼上，城外的混乱也引起了这里的注意，自从狗子身亡之后，众人就没了指挥之人，只得各自为战。
“哈哈，咱们的援兵到了，快，给我杀。”李唐风突然大笑起来，大声喊道。
声音传开，官兵士气大振，流民却无比胆寒，指挥也不知去向，便纷纷开始逃命，一些人情急之下，竟从城楼上直接跳了下去，不过等待他们的，只是另一些官兵。
剩下的人准备投降，但是，杀红眼的官兵可不管这些，只要是站着的，挥刀就砍，姬离看着眼前一边倒的屠杀，不准备再参与其中，他并未失去理智，但是，或许这个时候失去理智才是本该有的。
清理完流民之后，李唐风也累倒在地，马有才赶紧跑过来，将其扶起。
“大人，你没事吧。”马有才问道。
“无妨，只是有些脱力，你呢？”李唐风回道。
“嘿嘿，受了点小伤，不过不碍事。”马有才挺了挺身子，后背上被砍了一刀。
“你先下去吧，先让将城外的兄弟进来，他们大老远赶来，别让兄弟们寒了心，问问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李唐风对其吩咐道。
马有才扶着李唐风，找了块干净的地，坐了下来，对着后者道了声是，就快步离去。
城外的收剿也接近尾声，由于是夜里，赶来的骑兵不多，只得先解了城门之围，至于那些逃散的流民，并未追击。
很多流民选择了弃械投降，或者不如说再次回归流民的身份，大部分人也是被逼前来，手上甚至像样的东西都没有，被官兵聚拢在一处，瑟瑟发抖，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面对什么样的寿命。
城门打开，一队官兵走了出来，领头之人正是马有才。
见到官兵前来，也就知晓城里已经安全，骑兵中打马走出一人，径直上前。
“不知李队官现在可好。”见出来之人并不是李唐风，便开口问道。
“我家大人还在整顿事宜，便让卑职前来，带大人进城休整。”马有才说道，看着眼前的一众骑兵，各个身着黑红衣甲，没来由的一阵羡慕，他们这一队人马中，也只有李唐风有一件衣甲。
“休整就不用了，你回去让李唐风快些，将军马上就要到了。”马上之人说道。
“是。”马有才不敢迟疑，再度回了城里。
姬离与官兵一起，知县何大人这时也出现了，李唐风一开始对知县的做法也很是失望，但是也知道他是文官，让他提笔可以，上阵杀敌却是不济，只能作罢。
何大人带着师爷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来到城门处，现在城已经守住，已是大功，一时间也是意气风发，但是，当看到李唐风时，见其衣甲上还残留有血迹，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突然，另一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李唐风何在？我是彭大虎。”
接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率先出现的是几匹军马，马上坐着鲜衣大将，最前一人身型高大，刚才的声音正是此人发出。
李唐风快步上前，弯腰行礼，说道：“卑职在。”
彭大虎看了看李唐风，又看了看眼前的城楼，点了点头，说道：“好，很不错，能守住这汉城，看来你也颇有能力，那我就不食言，先许下你一个屯官，等告身下来，再来领取吧。”
“是。”李唐风大喜，但也没忘了刚才支援前来的骑兵队官，于是又开口对彭大虎说道。
听到李唐风这么一说，彭大虎大手一挥，都有赏，皆大欢喜，但是在看到知县一身衣服干干净净后，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只不过，知县是文官，他想管也管不到，便不理会几人，让知县有些不自在。
……
躺在床上，姬离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不知为何，他没有那般激动，而是很平静，仿佛这场战斗对他来说极为平常一般，他甚至不喜欢这种平静，但也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当初的饥饿留下的隐疾？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姬离才醒来，简单收拾一番，来到院子，发现李虎正在院子操练，手拿着木枪，呼哈出声。
几个动作后，李虎也看到了姬离，停下动作。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姬离问道。
“嘿嘿，睡不着，就起来练练。”李虎笑道。昨天因为是跟姬离一起，两人又有默契，总体来说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睡了一会睡不着，干脆活动活动身子。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昨天一夜的战斗，今日善后的事肯定不少。
“没有，刚才宋头来过，这两日我们只管休息，没有任务安排。”李虎说道。
姬离点点头，转回去梳洗一番，用过便饭之后，便带着李虎出了门。
街道上，只有极少的行人，很多人家门口挂起了灵幡，代表家里有人在守城时战死。
身边不时走过巡逻的官差，突然，有几人引起了姬离的注意，这几人较为陌生，之前并未见过，对方也注意到看着自己等人的姬离，走了过来。
几人是此前城里的市井混子，之前何大人许下重诺，只要能守住城就大大有赏，几人均是得了些银子，何大人见其也有几分胆气，就招进县衙，做起了衙役，几人当了衙役，便先是领了个巡街的任务，干了起来。
例行对姬离两人问询一番之后，正要离去，突然有人似乎认出姬离，原因无他，之前宋义连给几人介绍的时候，除了何大人与师爷，便是重点介绍了姬离，再加上昨天在城楼上作战勇猛，让人印象深刻，就留了个心思，不想在这里遇见。
“那这位就是虎兄弟了吧，对了，不知兄弟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需要帮忙说一声。”有人向姬离问道。
“无事，只是闲得慌，出来走走，你们这是有任务吗？”姬离问道。
“对，就是来巡街，不过你们尽量呆在城里，现在不让出城。”他不知道姬离有没有什么特权，还是提醒道。
“听说那群官兵驻扎在城外，这几日去了，小心被当成探子。”那人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姬离点点头，对几人道了声谢后，就此分开。
两人走了没多久，拐过一个巷子，突然，一个小姑娘跑出门来，正好撞到姬离身上。
“咦，是你啊。”看着小姑娘有些眼熟，姬离想起了之前放进来的那个小姑娘，当初病怏怏的，看来现在已是好了，只是，为何不见那位老伯呢，姬离暗自疑惑。
小姑娘撞到姬离后，怯怯地看着姬离，见其对自己笑着，更是不知所措。
“囡囡，你跑到哪去了？”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随即，老人走出门来。
老人看着孙女被两人抓住，脸色一变，待看清姬离的面貌之后，又转为喜，开口说道：“恩公，原来是你啊。”
“是啊，老伯可还记得我？”姬离问道。
“记得记得，怎会不记得，本来还想等囡囡好了就去感谢恩公，只是没想到……”后面的话老人没说出口，或者是怕犯了晦气，连忙住口。
昨晚，老人一家都不敢睡觉，城门处喊杀震天，直到听说流民被打退，虽然放下心来，却依然提心吊胆，怕自己一睡下，流民又打了回来，一大早就跟着许多人去打听消息。
得知昨晚的战斗无比惨烈，死了好些人，只得连连叹气，本来还想打听一下有没有姬离的消息，却被官兵赶了回来，路上听说官差死了好几人，只能祈祷姬离好人有好报，没想到，此刻竟然在自家门口遇到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恩公好人自有好报。”老人说道。
对此，姬离不知该怎么回答，和老人交谈几句，就准备离去，老人好不容易遇到姬离，自然又是想感谢他一番，不过依然像上次一样，被姬离婉拒了，只能目送姬离离去。
走到半路，姬离想了想，准备出城去看看。
突然，姬离开口说道：
“老虎，我想去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