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行。”
这句话，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尤其是对一个确实不太行的男人。
王关月怒视李谨，目光几欲噬人，原本白皙如玉的脸皮胀得通红，嘴唇却是如纸苍白，微微颤抖。
出现这样的身体反应，代表着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一个卑微的外门弟子，竟然和林梨走得如此之近，还能以区区炼气之境在自己手下站起来，已令他极为恼火。而那句“不行”的嘲讽，无论李谨是否真是那个意思，更是深深戳中王关月的痛处，彻底引爆了他的怒意。
真是该死！
其实连王关月自己也想不通，当年自己在遗迹之中，为什么会失了智一样地跟天绝剑仙提出这样离奇的要求。
这些年里，他也尝试过破除这一封敕，却绝望地发现，除非上界帮助，以此界修者的能力，根本无可能破去天绝剑仙的手段。
不能人事，这是王关月最隐匿的痛楚，也是他触之即死的逆鳞。
李谨，
必须死。
在此之前，王关月本来只打算废了李谨。他虽鄙夷铁力山，却也知对方此刻风头正盛，杀了其朋友恐怕很难给宗门交代。但现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王关月都一定要杀死李谨。
不仅要杀了李谨，还要让他极尽屈辱极尽痛苦地死去。
如此，方能缓解自己的心头怒火。
怎么做？
先断其四肢，碎其经脉，制成人彘！
“跪下！”
王关月一声厉喝，顿时周身灵气涌动，化作一道凌厉剑气，奔着李谨而去！
一瞬间，李谨就成血人，周身被切割出千百道伤口，惨不忍睹！
剑气分化万千，在王关月的操控下，如跗骨之蛆，钻入李谨体内，要将一切皮肉脏腑都切得粉碎，不断地刺激他的神经血脉，撕裂他的灵根，斩碎他的希望，破灭他的意志，要将李谨折磨到痛不欲生，精神崩溃而疯癫。
没有人可以忍受这种剧痛。
没有人。
王关月期待着，看到李谨的跪地求饶的惨状。
但他不会宽恕，而是会以加倍的折磨手段，令对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后悔说出那句话！
然而——
意料中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李谨不仅没有跪地求饶，甚至……
他还在微笑。
没有恐惧，没有懊悔，没有绝望，这让自己的折磨，显得像是一个笑话！
王关月瞪大了眼睛，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这怎么可能！
这家伙明明是个炼气，难道他根本没有痛觉？但是周身经脉筋肉寸断，也没可能还能站着啊！
不可能！
再来！
王关月催动剑心，以灵气形成漩涡，酝酿出一道磅礴如海的“剑潮”，以排山之势，再度冲向李谨。
瞬间将其淹没。
任何攻击，其实都是对灵气的浪费。王关月之前还留有余力，但现在，他决定用出十成力量，全力碾压这个令人恼火的蝼蚁！
可是……
李谨还是没有倒！
那瘦削的身躯，顶着毁天灭地的剑气狂潮，不断颤抖，无一处皮肉完完整，却依然站得挺直！
宛如海中礁石，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屹立不倒！
甚至李谨满是鲜血的脸上，还能露出嘲讽的表情，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王关月，你身上最硬的地方，原来是嘴啊。”
该死！
王关月瞠目欲裂，险些道心不稳。
这家伙太可恶了，为什么每句话都在诛心！难道，难道他知道我的毛病？
该死！
一波接着一波剑气，裹着于尽怒火，朝着李谨汹涌而去。
这些剑气消耗的灵气，足有数千灵石之量，能够令凡人晋入炼气，王关月却毫不吝啬，他只想李谨死！
而另一边，李谨顶着剑气的攻击，看着极为凄惨，但内心却是乐开了花。
王关月的这些剑气攻击，被截厄剑直接抵消了九成的威力。剩余的力量落在李谨身上，虽造成了成百上千处外伤，看起来去了半条命，实则完全没有伤到根本。
甚至这些剑气，还在不断锤炼李谨的剑心，助其越发通明洗练！
一次次运用截厄剑，李谨对这玄奥剑意的感悟，也变得越来越深！
王关月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尽心尽责，还完全免费的教练。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这场训练，无法持续太久。
因为李谨运用截厄剑，也要消耗灵气。他只有炼气二层的修为，体内灵气最多再支持防御几分钟就会耗尽，若还要强行继续使用，就会损伤自身修为，甚至堕回炼气一层。
但几分钟已经够了。
足以撑到铁力山到来。
“看来，你应该是拥有某种强大的保命法器。”
狂风骤雨般倾泻剑意许久，王关月渐渐冷静下来。
他意识到李谨根本没受什么致命伤，自己不过是在浪费灵气罢了。
一个炼气境，哪怕是早已消失的炼体者，也不可能有这等逆天防御力，唯一的可能，便是此人身具某种保命法器。
其实若王关月更冷静些，仔细观察，就能察觉到李谨体中运行的奇妙剑意。但他太过骄傲，认为玄山宗中只有自己才算剑修，才有可能凝炼出剑意，因此从未考虑过这一可能性。
“嗖！”
一声剑鸣，银霜出鞘。
王关月拔出了他的剑。
此前他没有出剑诛杀李谨，一是因为不屑为之，二是因为消耗不凡。王关月虽狂却不迂蠢，既然无法以修为碾压，就用最强的手段来了结对方。他就不信，李谨难不成还能挡住自己的道剑？
没有任何犹豫，拔剑便是出剑，出剑便是南华天剑中最强的绝杀之剑！
虽然没有南华剑意，但这一剑也极为恐怖，可直接斩杀筑基圆满，重创半步金丹！
剑出如龙，肃杀如冬，周遭翠木，顷刻间凋敝枯萎，方圆之间，威压如铁狱牢笼，一切生灵无处可遁。王关月有自信，就算李谨有保命法器，也必死无疑！
接着，王关月就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李谨躲过了这一剑。
以剑目凝视，剑心锁定的道剑，七尺之间，足以断绝一切生路。
就算是金丹，也必须硬接。
但李谨偏偏就是没有被命中，这怎么可能！
王关月脑中一片空白。
道心失衡。
他的剑真的很强，虽然没命中，但余波依然震碎了李谨体内几十块骨骼，更是将他所剩不多的灵气，直接震荡出体外。
但此刻的王关月，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剑的余波，已经重创了李谨。
灵气枯竭。
截厄剑再也无法使用。
李谨几乎濒死，却还没倒。
他眼神明亮，一步步朝着王关月走来。
“为什么能躲我的剑！”
“为什么还不死？”
“怎么可能！”
“他是人吗？”
王关月看着李谨，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畏惧，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只是退了一小步，那颗拥有无敌自信的道心之上，便出现了一丝裂纹。
他在害怕一个炼气。
因为对方无法理解的生命力而感到恐惧。
其实此刻王关月再来一剑，就能杀掉李谨，但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出剑了。
那虚弱的身影，竟让王关月想起多年之前，遗迹中，九天之上那尊伟岸的存在。
而在这时，李谨终于走到了王关月的面前。
他的状态很糟。
不过没关系，这一战收获已经够大了。他也能感觉到，铁力山已经赶到了附近。
接下来就交给他吧。
不过倒下之前，李谨还要做一件事。
光是挨打不还手？
那可不行。
他站在仍然处于震撼之中的王关月面前，抹掉脸上的血，轻蔑地凝视着对方：
“你的剑，居然也这么软？”
然后举起手掌，狠狠地给了王关月一个耳光！
威力不大，羞辱拉满！
“我要杀了你！”
王关月错愕许久，才反应过来，刚要再度出剑——
一道身影挡在了李谨之前。
铁力山来了。
……
被褥很软。
阳光也很暖。
李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铁力山。
“镜灵，你有没有替我把王关月打一顿？”
李谨爬起来，伤口被牵动，痛得他龇牙咧嘴。
镜灵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我嘱咐你不要惹事，结果你上来就给我废了一个传承弟子？”
李谨挠了挠头，刚要辩解不是自己先动的手，这才意识到镜灵在说什么。
“你说王关月废了？”
明明是自己一直在挨打，最后那一巴掌根本没什么力气，一点都不疼，王关月怎么就废了？
“是啊。”
镜灵瞪了他一眼，道：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竟然能把王关月气得急火攻心，道心破裂，都快走火入魔了，见到我后直接就逃了。他可是天武之命，居然被你玩废了，你还真有本事。”
李谨愣了一愣，没想到自己这番操作，直接把王关月整得怀疑人生走火入魔，这家伙原来还是玻璃心啊。
镜灵继续道：
“你搞废一个传承弟子，这事虽然难处理，但我想想办法，说不定还能替你挡过去。”
“只是，你能以炼气修为，顶住王关月不死，他人定然会怀疑你有某种强大的保命法器，或者得到了莫大机缘。恐怕不少长老，甚至更大的人物，都会起了觊觎之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你恐怕会被很多人关注、暗算。光凭我的关系，护不住你。你那个做长老的亲戚，凌天寒，也不行。”
“这事，很麻烦。”
李谨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
一心想试试截厄剑的威力，却忘了怀璧其罪的隐患。
王关月若只是败走，他肯定不会宣扬此事，自己的敌人只有他一人。但他现在人废了，事情闹大，宗门里的大人物只要调查一下，就会注意到自己。
到时候被人觊觎不说，天人神照经、望命术的使用也要提心吊胆，生怕被有心人发现。
镜灵叹了口气，继续问道：
“说起来，你不会是又用了那根蜡烛吧？”
被不死之烛弄死过一次，镜灵也隐约猜到了不死之烛的能力。在他看来，李谨能扛住王关月的攻击，肯定是用了不死之烛。这东西好用是好用，但收拾残局却极为棘手。
李谨摇了摇头。
“不是。”
“那你是如何做到的？”
“镜灵，你听说过天绝剑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