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宫殿，恶臭潮湿的阴暗角落，无数根须盘绕墙沿，像是触手般缓缓蠕动。
无聊喧闹在此找不着踪迹，整座殿堂唯有树质巨脸和牧薪尘的声音在传递着。
这一瞬，针落可闻。
“你在骗我。”牧薪尘拒绝道：“连古之大帝都难以长存世间，神根又怎么能赐我永生？”
听到这句质疑，树质巨脸似乎有些愤怒，道：“区区一个旁门左道，也胆敢质疑神根的威能？”
“多说无益，你先服下这枚丹药，方可知晓神根的威能。”
语落，牧薪尘发觉周围的环境在异动，那些寄居于宫殿墙沿的根须都缓缓挪动，看似没有秩序，却又有所依循。
成分不明的粘稠汁液自表皮滴落，这副场景，纵使是牧薪尘都有些触动，喉道尽头不自觉的涌动，但也很快便没了踪迹。
他甚至感到了愉悦。
最终，一只手臂粗细的根须从交错不清的根须堆中伸出，尖端还叼着一颗黑色圆物。
根须慢慢伸展到牧薪尘的面前，这才让他看清黑色圆物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颗由黑泥搓成的圆球，组合手法极其败劣，导致有无数裂缝在表面蔓延。
最奇特的是，正有透明的液体从缝隙流淌而出，就好像圆球中心有东西在不断生产液体一样。
“吃下丹药吧！正好用神根的神迹，驱散你体内那不堪入目的道统。”
望着所谓的丹药，牧薪尘若有所思，这与他所了解的丹药差距太大，实在无法接受。
牧薪尘所想的丹药应当是外表圆滑且散发灿烂光彩，同时弥散出浓郁的丹香，而且根据种类的不同，有着不同的效用。
那么眼前这枚黑泥球，又有什么效用呢？
当然不可能是树质巨脸所提的永生，那种东西太过于渺茫，连古之大帝也做不到。
根据他在凌海城读到的古籍‘东煌传’中记载，东煌大帝生涯末年，曾尝试炼制让人永世长存的丹药。
大帝搜集了世间一切仙材，令五域都一度陷入匮乏。
但此事也是不了了之，东煌大帝没有向任何人提起炼丹的成败，但就在仅仅五百年后，他彻底消逝于世，再无音讯。
因此对于永生丹药，前人的猜测大多偏向东煌大帝失败了，而后郁郁而终。
当然，也有着少数人认为大帝成功了，并且永存于世，不过基数很少，在凌海城的记载中数凤毛麟角，一手可数。
牧薪尘踌躇不决，自从被迫离开凌海城，他所见到的一切都与认知不符，他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在古籍上读到的那些历史是真是假。
倘若黑泥丹药是真呢？那他就这么放弃永生吗？
摇了摇头，牧薪尘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永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能得到，那树质巨脸定在蒙骗他，并想借此得到什么。
“多谢好意，但是免了吧……”牧薪尘拒绝道。
“什么？”树质巨脸震怒：“你居然拒绝神的恩惠，你是在否定神根吗？”
“万物皆自神根，她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母亲，孕育众生的摇篮，你竟敢不知好歹？”
说到后头，树质巨脸重叠的声音都显得颤抖起来，似乎在它的认知中，拒绝神根的赐予是不可能的事，也是没有人会去闯的禁区。
“你……你……你！”树质巨脸愈发癫狂，带着哭腔道：“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啊！！”
它的声音逐渐细小，不再带有话语，而是转化为纯粹的哭嚎，仿佛身处极度的痛苦。
周遭的根须不断蠕动着，连同墙上那些一同扭曲、变形，在宫殿内部肆意摆荡。
“不太妙……”牧薪尘深感不对劲，步伐缓缓后撤，想离开这座宫殿。
但就在这个时候，数十只眼睛睁开，无数根须表皮都充斥着瞪大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牧薪尘。
眼珠子巨大且布满血丝，目光浑浊且凌乱，让人不安。
“这是……”牧薪尘心底浮现一缕兴奋的情绪，瞳光火热的望向根须们。
他连忙拍了拍脑袋，将自己从那种妙哉的状态中脱离。
接着，牧薪尘便转身朝宫殿的门扉拔腿狂奔，试图在树质巨脸做出攻势前离开此地。
就在他即将迈出门槛时，异变突生。
‘轰——’
一只至少两人宽的触须砸在牧薪尘跟前，将地面的石砖都击的飞起。
霎时间，尘土飞扬。
牧薪尘难以看清周遭景象，他的双目都进了沙土，令其瘙痒无比，一时没法睁眼。
待到烟尘散去，他才终于见明景观，只见被根须打破的石砖下，竟是埋藏着众多的肉块。
它们有些呈长圆形，有些则像一团烂泥，分不出形体。
牧薪尘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何种生物的肉块，但它的外皮与内部分离，似乎能够独立拉伸。
不仅如此，某些肉块的顶部有着一道道小孔，不知是能有什么用处。
“这是……”牧薪尘恍然大悟，忽感腹部以下一阵发凉。
结合在村庄中的所见所闻，他稍微洞悉了这诡异宫殿真相的冰山一角。
所谓根材，居然是取自村民身上作为雌雄区分的器官制成的，而这石砖底下埋藏的肉块，正是一块块的根材。
“果然，这村子非比寻常，居然信奉如此邪门歪道的东西。”
去除性别以达成平等，而后供奉根材至神根，便是这村庄习以为常的生活。
“想来这神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
无视砸开的地板，牧薪尘跨过坑洞，径直向宫殿外头亡命奔逃。
“哪里跑！”
随着一声怒吼，数只根须朝牧薪尘袭来，速度极快，让牧薪尘难以反应。
“放开我！”牧薪尘咆哮着，身躯被根须缠绕，导致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根须摆布。
根须携着他缓缓腾空，慢慢挪移到树质巨脸正前方，直面着树质巨脸。
两者之间的距离相当靠近，牧薪尘都要直接贴到树质巨脸的鼻子上了。
树质巨脸凝视牧薪尘，本来带有怒意的五官渐渐缓和，怜悯道：“忘忧一脉的可怜人，也罢，便饶了你这次吧。”
“什么！？你知道忘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