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天下一品大少 > 第十五章馄饨铺
    侯府的大门并不总是敞开着,因此马车从一处侧门驶入府中。这时太阳西斜,但暮色还并未上涌,晚霞在云层中仍旧是若隐若现的,还难以辨认清楚。这时的风吹在身上,泛起柔和的波纹,和煦得恰到好处。
    马车方停稳,林无双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来,手上举着风车,头发因骑马时出的汗而乱糟糟地奓开着。
    这时约是下午四五点钟光景,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如同东林街上孩子们正在相聚玩耍一样,在侯府的大前院里,鸣龙和鸣凤正追逐打闹着,大大地咧着嘴吧笑着。林吴氏和王楉涵在院子里搬了两把椅子坐着,婆媳俩亲热地谈着天。
    林无双跑过去,跑到弟弟面前停下,给他一只风车,抱了抱他,又跑到妹妹面前,给她一只风车,也抱抱她,揪揪她的小辫子。然后跑到王楉涵怀里坐好,手里还举着一只风车。
    “冬冬回来啦,还知道给弟弟妹妹带礼物,真乖!瞧你这满头的汗,你爹呀,真是粗心,也不知道给你擦一擦整理整理。”林吴氏说着掏出手绢,心疼地给林无双擦着额上的汗,关切道,“今天玩得怎么样?开心吗?骑马没有摔着吧?”
    “没有摔,奶奶,灰鸽可听话了。”林无双笑道。
    “灰鸽?”王楉涵问。
    “一匹小白马,脖子上的毛有些灰扑扑的,性格非常温顺,我喜欢它,它也喜欢我。”
    “哎哟,这就喜欢上啦。”林吴氏取笑道。
    “喜欢,下次还要去,我跟它说好啦。”林无双认真道。
    “好好好,下次再去,下次也让你爹带你去。”林吴氏收了手绢,帮林无双整了整头发。整理好后,林无双又在母亲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风车呢?哪里买的?看起来很眼熟。”王楉涵问道。
    “门口那条街的拐角买的,有好多小孩儿围在那里想买。爹爹一共买了五个呢。”林无双不无得意地说道。
    “五个?还有两个呢?”
    “当然在我爹手上啦。笨,娘。”
    王楉涵敲了敲林无双的脑袋,说道:“小鬼头,没大没小的。”
    林吴氏忙出声阻止道:“啊唷,可不兴敲脑袋,打屁股就好了,敲脑袋,可别把我的乖孙子敲傻了。”
    “奶奶,你猜爹为什么要买五个风车?”林无双插话道。
    “嗯,为什么?”
    “你猜这五个风车都是买给谁的?”
    “好啊,奶奶猜猜,鸣龙一个,鸣凤一个,肯定是的。你自己也要有一个,你这么喜欢宝儿,也不会不给她买,还多一个,是谁的呢?”
    “奶奶猜!”
    “好啊,你叫奶奶猜,奶奶可就认真猜啦!是给爷爷的吗?”
    林无双抿着嘴,笑着摇摇头。
    “是给奶奶的吗?”林吴氏殷切道。
    林无双眼睛笑得弯起来,说道:“不是,也不是。”
    “那是给谁的?”
    “笨,奶奶笨!是爹买给我娘的!”
    王楉涵的手又往林无双脑袋上敲下来,斥道:“哪里学来的没大没小的话?不许这么说,太没礼貌了。”
    敲完又赶紧收了手,歉然地对着林吴氏笑着说道:“下次,下次一定不敲脑袋了。”
    林吴氏微微叹气摇摇头,并不对林无双生气,只说到:“好嘛,你叫奶奶猜,结果却不知道给奶奶买一个,小没良心的,奶奶可太伤心了。”
    林无双把风车递到奶奶手里,说道:“我的可以给你玩。”林吴氏便又笑起来。
    这时林钧倾也走了过来,手里还举着两个风车。
    “娘,楉涵。”
    “哟,手上还有两个这么漂亮的风车呢,是给谁的?”林吴氏刻意问道。
    “啊,一个是给宝儿的,还有一个,是我买给楉涵的。”
    “哼,小兔崽子,还怪贴心的。可惜也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林吴氏佯怒道。王楉涵坐在边上低低地笑。
    “你还笑我,你真是没良心。”林钧倾对王楉涵说道。
    “冬冬有良心,冬冬可以把自己的风车送给奶奶!”林无双说着扑进奶奶的怀里。
    林吴氏搂着孙子,眉开眼笑道:“好好好,冬儿有良心就够了,奶奶呀,有冬儿就够了。”
    “晚膳是不是备得差不多了?”林钧倾问道。
    “应该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应该便可吃饭了。钧哥不在家吃了吗?”王楉涵问道。
    “魏鉴魏兄要来,我打算替他接接风。”
    “是那个桂花公子吗?”林吴氏出声问道。
    “正是,娘也对他有印象吗?”
    “有。那小子样貌不错,只是太文气了些。看着就柔柔弱弱的。”
    “魏兄是大夫,又不是武夫。上次他还帮您看了腰,您不记得了吗?”
    “记得,我这不是关心他吗?你呀,要好好谢谢人家,他除了看着柔弱,其他倒没什么毛病,斯文体贴,医术也好,他教给我的舒缓腰部的动作的确有效。对了,他娶妻没有?”林吴氏忽然的话锋一转。
    “好像……没有吧?他每年来赏桂,我印象里都没有他妻子陪同。我也不大清楚。”
    “你这人,对朋友怎么能一点不关心呢?”林吴氏责备道,又说,“他要是没结婚,刚好,我有认识的适龄的姑娘。”
    “娘,你知道魏兄年纪吗?就说要介绍适龄的姑娘。”
    “他这孩子,白白净净的,看着年纪就不大。上回他来,跟鸣龙,鸣凤也玩得很好,我看他这人,一定是喜欢孩子的。”
    林钧倾苦笑一下,也不辩驳,只说:“总之今晚我打算带魏兄在附近走走逛逛,过几日也许又有公差,恐怕不便作陪。冬冬也说想去,我就把他一并带上好了。”
    “接到府里来不成吗?”“冬冬也去?”林吴氏和王楉涵几乎同时问道。
    “娘,魏兄也不是没来过咱们府,没什么稀奇的。他这人最喜欢四处闲逛,不过我想有时间的话,他也一定愿到府上来做几天客的。”林钧倾答道,“冬儿想去就让他去吧,不然总待在鹿苑里,我想小家伙也挺闷的。”
    “耶,爹最好了!”
    “小鬼头,没良心了不是,不陪奶奶吃晚饭啦?奶奶还特意给你熬了鱼汤呢。”
    “奶奶!”林无双抱着奶奶的膝盖撒娇道,“鱼汤当夜宵好不好,我晚上回来吃。”
    “好吧,好吧,奶奶总是拗不过你的,看在小风车的份上,今天我不拦着你。奶奶呀,把鱼汤给你留着,没人跟你抢,晚上在外面,也要吃饱饭,不要为了晚上回来喝汤饿肚子,也别吃得太饱了,知道吗?”林吴氏慈爱地说道。
    “知道了!奶奶最好了!”
    “小马屁精。”林吴氏笑着拍了拍孙子的背。
    “娘,楉涵,那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带无双出去了,魏兄应该已经到了。”
    “他有说在哪里等你吗?”王楉涵问道。
    “东林街上不是有一处有个小桥吗,他一贯喜欢在那里等。”
    “小桥?”王楉涵不解其意,片刻后又反应过来,“你说那个人工景致的,下方还刻意引了流水的小桥?”
    “正是。”
    “环莺阁不远处的那个小桥?”王楉涵不可置信般的问道。
    “正是。”
    “那里……”
    “环莺阁和醉荫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娘子别误会了。”林钧倾忙道。
    环莺阁是一处歌女、舞女云集的场所,如它的名字一般,其中不乏莺莺燕燕,更不乏多情公子。但由于它是官办,是以鲜少有不正之风,恶俗之气,而多作为权贵者的交际、游戏场所。
    环莺阁所处之处地势高而开阔,可以远眺江景。环莺阁可以说是长而多岔的东林街上的一处标志性的建筑,它虽居于闹市而又颇为幽静,这种矛盾体现在种种方面:建筑气派又有一种私人化的雅致,从门面上看,它是很有气魄的,走进去却发现里面的亭台楼阁别有生趣;它立足于商铺繁多的闹市口的街面上,却独树一帜地栽种了许多绿树,力求和所处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阁中的歌舞表演几乎日夜不停,气氛却安静而少吵闹。
    东林街很长,不仅小岔多,而且有许多拐角,环莺阁正处在一处将要拐角的位置,但并不是在拐角口的位置上,闹中有静,坐山临江。借着地势,环莺阁开侧门,修石阶,穿林而下。在石阶尽头有个小牌坊,上面写着“醉荫”二字。穿过牌坊,左右尽为垂柳,在相距不远的左右垂柳之间,本是一条隐蔽的步行道,如今却被刻意开凿,引了江水灌注,人工地做成一条小河,河上又修石桥相连。江水来自环莺阁“坐山临江”的那一个江,也就是望江。
    从侧门出,走下石阶,穿过牌坊,到达柳林,过了石桥,便到了江水附近,沿着江有一条长长的步行道,走在其上,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风景。
    无论是幽会的情侣,还是情场失意的哀男怨女,都喜欢依着这条路径漫步,亦或是幽然独处。这些人有的醉于柳荫,有的醉于情荫,石桥本没有名字,但这样的人多了,便被连带着赋予一个“醉荫桥”的名字。看来,这个地方,不论是牌坊,是桥,还是人,都是醉的。
    走上石阶的人多是环莺阁所出的,但在街面上,也可由小径走到石阶处。王楉涵和玉瑶曾经闲逛着走到此处过,边走边为这偶然的发现和清幽的环境而惊叹,不幸的是,一路遇见的卿卿我我的人实在太多,两个薄面皮的女子很快便夺路而逃了。
    虽然并不知道环莺阁和醉荫桥其中渊源,但直觉敏锐的王楉涵显然已经觉得这桥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误会什么?我走到那里过。”王楉涵说着看一眼婆婆,又道,“那里似乎有很多同游的青年男女。”她有些担心儿子过早沾染上胭脂气。
    “接到魏兄我们便离开那里了,不会久留的。坐马车沿着江道走,沿途还可以看看江景。”林钧倾解释道。
    “这魏鉴也真是的,跑到那种地方干什么去?”林吴氏道。
    “娘,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他不过是好赏景罢了。”林钧倾苦笑道。
    “好吧,对他我还算是挺放心的。你们去吧,晚上别回来得太晚了。”
    “放心吧娘。”
    “对了,既然带了冬冬去,你最好少喝酒,知道吗?”
    “有数,有数。”
    “在外面别玩得太疯了。”王楉涵对着儿子嘱咐道。
    “知道了娘。”
    父子二人坐马车从侧门出,在马车上,林无双问道:“爹,醉荫桥是什么地方?你都没带我去过。”
    林钧倾笑笑,回答道:“赏江景的地方,有些偏僻,没什么好看的。”心里想说的却是你这年纪要去这地方做什么。
    “离我们府远吗?”
    “不远,一刻钟左右车程吧。你坐马车有些乏了吗?”
    林无双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道:“不乏。”
    林钧倾摸摸儿子脑袋,说道:“今天起得很早吧,中午也没睡太久,下午又在马场疯玩,你要是困,现在送你回去睡会儿觉也可以。”
    “不要。”林无双拒绝道,“老爹好不容易带我出来玩,我才不困呢,我不要回去!”
    “好吧,好吧。”林钧倾笑道,“晚上带你吃好吃的,带你逛夜市去。”
    林无双开心地点点头。
    果然行不多久,便抵达醉荫桥附近。林钧倾带儿子走下马车,便见垂垂低头柳。
    “爹,这什么树?看起来像是乱糟糟披散着头发的姑娘。”
    林钧倾啼笑皆非道:“什么披头散发的姑娘?这是柳树,柳树的枝条都是垂下来的,所以叫垂柳。”
    “好吧,看着不大精神的样子。”
    林钧倾在心中笑笑,暗想儿子现在还不懂爱情,不懂柳树的柔情,等他长大了也许就不会再觉得柳树是“不大精神”的树了,不过,林钧倾只希望儿子长大后不要因为爱情,变成“不大精神的人”,虽说谁都无法避免在爱情中可能遇见的挫折,但当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顺顺利利的。
    “爹,我们过桥吗?”
    林钧倾牵着儿子的手,眼睛四周张望,嘴里含混地回答道:“都行,好。”
    林无双疑惑地抬头看着父亲。林钧倾说道:“爹在找人。”
    “这家伙,走到哪里去了。”林钧倾嘀咕道。
    林钧倾张望了一圈没找到,便应林无双的要求过了石桥。因为正是用晚膳的点,是故此刻人并不多。
    “哇,这有一个好大的门啊。”林无双对着牌坊说道。林钧倾正在柳树林中用眼神寻找着,并不留心儿子的话。
    “爹,楼梯上有个绿衣服的人,竟然停着不走,不过他的衣服看着倒是挺别致的。”
    听到这话,林钧倾顺着儿子所指看过去,几乎只瞥了一眼便笑道:“就是他,儿子你眼光真好。”说着又摸摸儿子的脑袋,然后向石阶上的人挥手示意。
    那人慢慢走下来,走到林无双跟前,林无双细细打量着他。
    个子不及父亲高,看着颇瘦,面相很温和,眼神笑眯眯的,不像父亲那么凌厉。
    以上便是林无双打量一番后对魏鉴的初印象。
    “魏兄。”
    “林兄,许久不见。这回还带了公子出来?”魏鉴微笑着说道。
    “我的大儿子,林无双,五岁就到鹿苑住了,你好像还没见过他。冬儿,叫魏叔叔。”
    “魏叔叔好。”
    “你好啊,无双公子。长得真俊。”
    林无双笑笑,躲在父亲身后。
    “还怕生呢,这孩子。”林钧倾说道,“我平时很少带他,最近一段公务也忙,没怎么去看他过,这回索性借这个机会,带他出来见见世面。魏兄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了。能跟无双公子同游,魏某也很荣幸。”魏鉴看了眼林无双说道。
    “你的衣服真是一如既往的考究啊,难怪我儿子一眼就看到你了。”
    “无双公子这么好眼力啊?”魏鉴笑道,接着回答林钧倾说,“当然,这是缎面的料子,颜色又是我特意要求的偏近松绿的颜色,一个人对生活的要求,可是最直观地体现在衣着上的。”
    “你啊你,说你浪费吧你也不算浪费,偏偏又有这么多穷讲究。”又道,“下回你要不要换个地方,内人听说我要带儿子到醉荫桥来,显得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你跟嫂子还是这么甜蜜。”魏鉴笑道,“要么下次带嫂子也一块来,证明我们都是正人君子,到这儿来只为赏景。”
    “你这人,总是没个正经。”林钧倾摇摇头,又道,“我儿子大概也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他说这里的树‘披头散发’的。”说着又发笑。
    “真是别致的形容。无双已经读书了吗?”
    “没有正式上学呢。咱们先上马车吧,有时间可以慢慢聊。”林钧倾道,他不欲在此地停留太久。
    魏鉴敏锐地体察道了,便立刻从善如流。
    马车悠悠行驶着,天色渐暗,车里的大人们还在热络地寒暄着,林无双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小公子是饿了吧?”魏鉴微笑道。
    林无双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下午带他骑马了,这会儿肯定饿了。”林钧倾摸着儿子的脑袋说道,又问,“魏兄晚上想吃什么?”
    “我一早想好了,我猜你也知道我想去哪里。”
    林钧倾和魏鉴相视一笑,便异口同声地说道:“馄饨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