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瑟按著膀子,覺得渾身硬得像塊石頭。側過身,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到了床禢上來。
天光迆了進來,小屋空無一人,就連床對面矮禢上的小丫頭也不見了。
“妞妞!”她嚇住了,趕緊跳下床來,蹬著鞋連穿都沒穿好,便衝出門外。
門還沒碰到,突地自個兒打開,害她一時沒有提防,被門檻絆倒,整個人往前撲去。
“啊——”
在她即將要摔得四腳朝天之際,一隻大掌將她撈起來,穩穩地將人給放好。
范清瑟抬眼,對上一雙不冷不熱的眼。“爺兒,早啊!哈哈。”她乾笑著,腳下的繡鞋還飛出門檻,落在三步遠的地方。
“大清早的,妳鬼叫什麼?”昨日看來沒那麼魯莽,白日倒是成了冒失鬼。石破雲睞她一眼,替她把鞋給撿回來。
對於她不拘小節的性子,還真是開了眼界。雖是如此,倒也相當的可愛,沒有尋常閨女的拘謹羞澀,倒也有小女兒的嬌態。
范清瑟接過後,急急道謝,臉色緋紅地道:“妞妞呢?”
“人在那兒。”石破雲指著前頭,小丫頭旁邊還跟著一個女人。“她要我別吵醒妳,說看看孩子罷了。”
站在他身側,范清瑟才曉得他個頭好高,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高壯。昨日躺在床上沒感覺,現在站著像座大山似的,怎麼會有人長得那麼高大?
“看什麼?”雖然他望著前方,不表示沒留意身邊的視線。
“沒有。”范清瑟縮縮膀子,居然被抓到,再度紅了臉。
“那孩子是痴兒嗎?”石破雲忍不住問,望著前頭小小的影兒,繞著圈地跑,笑起來的模樣有點傻。
“不是,她是個聰明的孩子。”妞妞昨天人沒醒,今天醒來會跑會跳,再過一日就會恢復了。“現在失魂了,晚些我要替她把魂魄找齊。”
這句話,讓石破雲不由得轉頭。“這什麼意思,妳是巫女?”
“我的能力擔不上女巫這名。不過我們族人相信天地萬物皆有魂魄,一枝草一塊石,都有自己的魂識。人身不過是一介皮囊,若無魂魄,不過是行屍走肉。”
“昨日妳說能感覺到精魅,所以,你們有神通?”
“不是每個人都有,唯有被挑選的繼承者才能擁有,我們不說神通。”對於這樣的事,范清瑟很少說給人聽,怕說了別人以為她怪力亂神。“是鎮魂。”
石破雲想起,昨夜她說過,人間的戰亂源自於蚩尤的魂魄遺留人間。“那是妳的能力?”
范清瑟頷首,多點無奈。“在亂世裡,鎮魂顯得特別重要。不過,並沒有人如此認為。”所以,他們的族人不斷遷徙,然後又經戰亂而死傷,輾轉流浪在各國邊境,不受到誰人的重視。
若不是這座小村裡的人肯接納她,並且器重她的能力,范清瑟想自己不知該在何處落腳。
“鎮魂對人能起怎樣的作用?”
“能平撫人們心中的傷痛,讓神魂達到平靜穩定的力量。只要人心一定,擁有力量之後,自然不受外力影響,心思清明開朗。套句中土人說的,和收驚婆差不多呢!”
“不管是誰都可以接受鎮魂?”她的話,為石破雲開了一扇窗,隱隱地滲透著微光。“妳有沒有遇過例外的?”
“從來不曾。”
“終日活在惡夢之中的人,能不能透過妳而得到解脫?”看來她確實是自己要找尋的人了。
石破雲覺得自己可笑,他自認不是意志薄弱的人,然而這些年的折騰,令人非常希望就此擺脫。
“可以,在你被人扛進來的同時,我就聞到你身上有精魅的氣味。”他會這樣說,范清瑟一點也不意外,味道如此之重,看來已被寄生好長一段時間。“我想你會出現在此,恐怕也是希望藉助我的能力,不過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
瞧那雙骨碌大眼轉了轉,石破雲擰起眉來。“看來,不是什麼好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