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往哪里去？”狐狸脸气喘吁吁地说道，“这见鬼的地方，我快爬不动了”
没有人回答
所有人俱是面色发白。
疯子在前方猿猴般攀越废墟，从倾倒的楼房上踩过，翻越一个又一个天台，飞越逃亡，似乎永远也不知疲倦，折断的摩天大楼不知不觉已经近在咫尺
脚下的血河发出熙熙攘攘的私语声，那大概是故去的亡者不甘的细密的呢喃，他们困在泥淖般浓稠的液体中朝有生者伸手，常青藤般粘附着楼壁攀援而上，带着对生命的依恋、渴求、以及某种不可言说的妒忌。
忽有轰雷般巨响从身后传来，此起彼伏，将所有声音全部淹没，双耳嗡鸣，那之后万籁俱寂，只剩下一行人密密麻麻的疲惫脚步声。
半晌才有人说话，“那边动静很大呢，是不是情况不太妙？”
是齐格的声音。
埃尔文看向变色的天空，之前积郁的乌云已经被身后那场战斗的气场吹散，露出膨大的太阳，他用几近冷酷的语气断绝齐格的念头，
“这些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这种情况回去又能帮上什么忙？”
“不，我只是……”
“喂，你们看。”
鸡冠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为什么那栋楼折断之后看起来还能够顶到天上？”
“什么？”众人都看他。
鸡冠头一边奔跑一边仰天望天，“我的意思是，天空是不是看起来更矮了一点？太阳好像也更近了，怎么感觉这地方越来越亮了？”
……
天台。
战斗相比之前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境地，交战双方瞬间显现消失，只在水泥天台踩出一个个杂乱的碎石凹坑。
血液，黏液，碎肉渣……周围的一切都被激战的气浪吹飞，不存在任何可以停留的东西。
克莱恩开启了融合模式，‘神之牧鞭’那条三首巨蟒挤入他的肌肤，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匍匐在肩侧的一条狰狞的纹路。力量在体内澎湃，往日晦涩的神言如今却如臂指使。这一刻他亦不似人类了，骨节伸展，发出一声声脆响——只有强化后的骨骼才足以承担这样的负载，横纹肌溶解而后重生成全新的某种出力器官，使得他的体型看起来涨大了一圈，青筋在表皮一寸寸绷出，如黑蛇般纠结。
‘无面者’沉默中蹬地突袭，第一次复活后它没有大的变化，只是步伐比最初流畅了一些，像一个重病号正通过复健慢慢恢复行动力，依旧被克莱恩轻易斩杀；而当第二次克莱恩为了防止它再次复活试图用佩剑将它钉死在地面上时，它的体液居然将那柄制式剑完全腐蚀，肌肤开始增生出坚韧的角质鳞甲，得到了‘斩击’的抗性，能够完全免疫剑尖轻点的消耗伤，现在的它就物理层面近乎无懈可击。
剑爪加速交锋，声音宛若雨打芭蕉，碰撞声在诞生的伊始就在下一次相撞中消磨，在回缩的真空中被拉扯的七零八落，每次相撞都会溅出一朵火花，崩开的铁屑烟花般飞洒，然后在带起的狂风中吹飞不见，回荡的空气里只有血河散发的淡淡腥臭味。
“*#*”“*#*”
‘痛苦屏蔽’、‘五感强化·特化型’，克莱恩释放神言，集中精神，巨剑如落叶般轻巧在空中翩飞，寻得对方的空荡，下个瞬间再度发力切入血肉。没有鲜血飞洒，在接触的那个刹那，刀刃就发出‘滋’的一声，传出的酸臭立刻被提拿巨剑产生的陡峭的风切得粉碎。
双方拉开距离。
液体在滚烫的钢面上轻轻跳动，握剑的手感受到气泡升腾破裂噼里啪啦的声响。
克莱恩打量剑身，用指尖轻拂过剑刃，他有时也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就连精钢大剑都因为长时间的高强度碰撞拥有了灼烧般的高温，可这样剧烈的运动甚至没能让他的体温有所上升，更不曾见到一滴汗液落下。
可他已经感觉有点累了，怪物也是会累的。
而拒绝死亡拒绝疲惫的——眼前这只怪物中的怪物，又该如何战胜它呢？
克莱恩看到‘无面者’抚摸着没有出血的伤口，歪了歪头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它以指为剑比划了一下，打量着自己的利爪，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
然后它开始模仿克莱恩的步伐，徘徊着进行加速，最初如同蹒跚学步般笨拙，但几步下来就已经变作一道鬼魅般的虚影。
它居然在学习！
“不是吧……”
话语未落，‘无面者’已经闪身来到跟前，它举爪拦住下压格挡的剑刃。克莱恩猝不及防之下被抬腿一脚正中腹部，身体陨星般狠狠撞击在背后的墙面，砸塌了半片楼梯间，塌落的水泥块将楼梯井完全封死。
“呜…”
克莱恩估摸着这一下攻击大概让自己的肋骨断了好几条，即便经过神言的削弱，疼痛感依旧让他闷哼一声。好在不妨事，在融合状态下肌肉会撑住骨骼并且加速恢复，只要休息一会就能很快恢复战斗能力，
如果能休息一会的话。
持剑强撑起身子，他能看得见对方眼中的戏谑——那是从弱者转变为强者的、丑角般的得意。无奈苦笑一下，口腔中咳出了一丝甜腥味，
“这下该怎么办呢？”
‘无面者’挑逗般挑挑爪子，身边已经有光团凝聚成形，那是一个可怖而庞大的压缩元素团，一旦爆发足以湮灭空间中的一切。它手持那团浓烈的、不稳定的光锁定对手，似乎想用更加张扬的技能处刑这个杀死了它两次的敌人。
两个身形瞬间消失，怪物与怪物无声对撞，元素的浆液在剑锋上炸碎，几秒后才传出一声剧烈的爆响，明锐的光充斥整个世界。
“亏得我练过，终于等到机会了。”
‘无面者’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它奋力一脚试图后撤，却难以置信地没有落到实处——伤痕累累的天台终于不堪重负，猛然塌陷。它的身体乍一下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展开双翼，奋力挣扎。
“拥有领域的人，可不会被元素冲击这种能力砸死呢。”
克莱恩没有受到影响，因为他早有预谋地踏在了承重墙所在的位置，
“结束了！”
瞬间发力，凌空飞跃，毫无慈悲地一剑斩向头颅。刀刃倾斜着划过不存在的鼻梁，头盖骨飞旋着坠落在天台边缘。
尸体还不曾坠地，克莱恩已经连续出剑将那条脊柱砍作五段，并且有意识地破坏了它处于胸腔正中的魔能器官。这是他第三次尝试杀死对手。即便已经被分成了碎尸块，‘无面者’的气息依旧没有消失，反而继续不断变强。肉块在空中不安地蠕动着，刚刚坠地就已经开始相互接合。
“有没有搞错，这都能活，这种变态我可搞不定！”
克莱恩急促地喘息，趁着这个空当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每被杀死一次它的气息和战斗技巧都会增强一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弑神枪难不成就是用来戳它的。
不，这家伙虽然难缠，但位格比神差远了，重点在于就算要用，那玩意现在也不在自己身上。
“要不然……”
克莱恩砸了咂嘴，抬腿一脚泄愤似的踢飞尸块，绕过天台边沿，提起斩飞的半颗脑袋转身就跑，毫不在意身后翻涌咆哮的血河，还有已经开始相互连接的残尸。